第一章3

?第一節的自習課曲墨什麼也沒做，只是想着還有幾天可以回家，第二節是英語，這是曲墨第一次上英語課，在這之前從沒有接觸過，只是聽過村裏的初中生講過“三克油”和“爸死，爺死”的笑話，課上完全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麼，而且他連課本都沒有，他看看身邊的同桌，其中一個和他一樣，也沒有課本，問了下也是後面轉來的，他們三個人之中只有邊上的那個同學有，不過這個同學很照顧他們，把課本放在中間讓他們兩個看。有課本的同學也聽不懂，他還問他們兩個能解下不，曲墨和另外一個同學通通搖頭表示完全不懂，他們稀里糊塗地混完一節課。上了幾節課之後曲墨和另外兩個同學認識了，一個叫郭勇，一個叫宋一帆，郭勇也是前幾天才轉來，不過他領了本子，沒領到書，而曲墨則是什麼也沒有，郭勇主動借給他一個本子讓他做英語作業。下課了，曲墨開始覺得有些餓了，悄悄從書包里取出早上翠英給他買的麵包來，問他的兩個同桌吃不吃，郭勇沖他擺擺手，表示不吃，宋一帆笑了笑，撕了一小塊，

“咋，你沒吃飯么？”宋一帆問他，

“嗯，”曲墨不會主動跟陌生人聊天，從小生活在堰下村，從小就和村裏的孩子一起長大，十三歲之前他沒有認識過一個新的同學，還是宋一帆愛說話，

“那你是住校嗎？”

“不，我在我老姑家住。”

“那吃飯呢？也在你親戚家裏嗎？”

“不，我爸讓我去學校食堂吃，”

“你能找見食堂吧，就在往咱這棟樓來的路上，靠右邊，”

曲墨又搖頭，

“啊哈，”宋一帆愛笑，忍不住拍着曲墨的肩膀，

“一會放學后我給你指一下路，開學那天我在那吃過一次。”

曲墨又是點頭，沒有言語，這是他的習慣，從小遇見不認識的親戚就這樣，只用搖頭和點頭來回答問題。不過他能感覺出宋一帆的好意，有什麼不知道的就會問他，一開始什麼都找不到，廁所、老師辦公室、小賣部，都是問的宋一帆，而且宋一帆基本上都會親自帶着他去。

第三節課是體育，最後一節政治，這兩節都不用費勁，政治課不需要什麼基礎，直接聽就能懂，體育課上老師帶着他們跑了幾圈后就自由活動了，發一個籃球一個足球，曲墨什麼也不會，就坐在一旁看別人玩，郭勇和宋一帆則都去踢足球了，有同學不停地在喊-——傳球傳球啊，好多人圍在一起爭一個球，霎時間球場上就飄起一陣黃土，膠泥鋪成的操場上坑窪不平，有同學拌掉了鞋子，罵罵咧咧在埋怨着誰。操場的周圍有一排桐樹，這是修建校園以前就有的，樹木粗壯，陰涼也大，大多女生都三五成群的坐在那兒，拉話、嬉笑，曲墨則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遠遠的一個人待着。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曲墨跟着宋一帆到了學校的食堂門口，然後宋一帆道一聲“你去吃飯吧我走了”，曲墨就掀開塑料門帘進去了，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食堂中間擺放着七八張大圓桌人挺多，有人坐不下就站着吃，曲墨走到窗口，打飯的阿姨問道：“饅頭還是米飯，”

曲墨沒直接回答她，先問多少錢，

“米飯饅頭都一樣，一塊。”曲墨從手心裏抽出一張一塊的來遞給對方，說道“饅頭。“他們從小沒怎麼吃過米飯，而且小米做的米飯很難嚼的，一直都是吃着玉米面做的窩窩長大，第一次嘗白面饅頭曲墨就喜歡上了饅頭的味道，不過白面饅頭也不是常能吃得上，既然這裏饅頭和米飯一個價，他自然選擇饅頭，菜是土豆絲，對於常年只能吃腌菜的他來說這絕對是不錯的伙食了，他又餓了一下午，雖然性格內斂，說話通通吐吐，但農村長大的曲墨吃飯絕不磨蹭，三下五除二便消滅了。吃過飯後曲墨就徑直往他老姑家去了，心裏還擔心能不能找得到，上午跟着父母走的時候眼睛就一直觀察周圍的地形，心裏暗暗使勁把各個拐角記下來，但是上了一下午課這會已經很模糊了。他真沒有什麼把握，於是腳步就不自覺的匆忙起來，一邊走一邊印證着路過的房子是不是有印象。果然最後一個拐彎的地方找不到了，他記得是那條巷子裏的第三條衚衕，可拐進去后發現不對，那裏只有四戶人家，當時他的手心裏就出汗了，趕緊退出來又找了好幾遍，最後發現竟然在第八條衚衕里，原來是上一個路口他就走錯了，不過還好，總算找到了。進屋之後，他輕輕地放下書包，他看見炕上放着從家裏帶來的被褥，枕頭，曲墨一眼就認出這是他自己家裏的東西，他知道他爸來過了，而且又走了，去了一個他從未聽說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估計又得年底了。他忽然覺得好難過，他看着從家裏帶來的枕頭，上面蓋着暗紅色的枕巾，由於時間長了退了色，邊角處有開封的線頭。還有褥子，他家的褥子基本都是藍色褥單，這個褥子就是他之前正在用的那個，右上角還有他之前不小心倒上的米湯的印記。曲墨的眼裏忽然湧上淚水，他不自覺地沿着炕沿蹲了下來，轉過身看着門外的磚地、院子裏的梨樹、還有大門口的茅廁，全不再是他曾熟悉的那些，看着看着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先用左手手背去揩，一會左手都濕了，然後用右手去揩，右手也濕了，他就用袖子。哭了一會曲墨想起了政治老師留的作業，然後就站起來開始寫家庭作業，過了好一會，大概是曲墨翻文具盒找橡皮的時候發出了動靜，后窯里傳來他老姑的聲音，

“曲墨，放學回來了啊？”

“昂！”

曲墨停下筆聽到后窯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