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五、定（四）
佟京生面不改色的笑了笑，說道，“哦，想起來了，好像是二海的電話。他怎麼不說話？。”
任凱盯着放在桌上的手機，搖了搖頭。
佟京生見他滿臉凝重，忍不住笑道，“也許是無意中撥出去的。現在的電話，跟以前有老大的區別，不只是打電話，還要照相，看新聞。一不小心摁錯了，撥出去，常有的事兒。”
任凱依舊不動聲色的看着手機，淡淡的說道，“一個連剪鼻毛都要固定時間的人，會撥錯電話？”
佟京生笑不出來了。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靜的只能聽到煮沸的湯不斷翻滾的聲音。
突然，電話再一次響起。
當兩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屏幕上時，“秀秀”兩個字便顯的異常突兀。
“雲小容跟二海在一起。”秀秀雖然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可任凱還是聽出了異樣。
“嗯，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任凱笑了笑，小聲說道。
“我想的哪樣？”秀秀沒有笑。
任凱不做聲了。
沒有誰是傻子，男女之間，有沒有問題，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
公孫蘭顯然也看出來了。
“你好，我是二海的女朋友公孫蘭，該怎麼稱呼你？”吳家女自然有吳家女的驕傲，肯對二海謙讓，是因為在乎他，然而這種謙讓顯然不會澤被他人，尤其是這種是敵非友的女人。
“呵呵，我是雲小容。”女人微微一笑，將小女孩兒摟着懷裏，輕聲說道。
公孫蘭年紀不大，可自小漂泊商海，殺伐果決，如今更是執掌E基金，眼界與城府豈是一般人可以比擬？有意抬起手腕看了看錶，說道，“二海，時間也不早了。你看……”
“稜角衚衕的吳家，也算不得什麼？”雲小容出身不高，平時最痛恨的便是這種所謂的高門世家。
二海眉頭皺了皺，沒有吭聲。
公孫蘭卻笑了，看着女人懷裏乖巧的小女孩兒，淡淡的說道，“兩百年來，很多人這麼想，可說出口的卻寥寥無幾。知道為什麼嗎？”
“哦？為什麼？”雲小容並沒有意識到吳家跟自己的距離。
“因為他們不敢。”公孫蘭眉眼一挑，寒氣逼人。
這當口，桌上的手機響了。
二海看了看來電顯示，長嘆一聲，接通，“哥……”
話剛出口，便被打斷了。
“讓雲小容接電話。”任凱的聲音傳出。
二海想了想，把手機放在桌上，點開免提，說道，“我哥。”
雲小容聞言，抱孩子的手一緊，小心翼翼的湊到手機跟前，笑道，“任凱，好久不見。”
“呵呵，確實有幾年不見了。這樣吧，我手頭有還有些事兒，五分鐘后打給你。”任凱的笑聲異常爽朗，說完便掛了電話。
雲小容丈二摸不着頭腦，左右看了看，不知道這個電話打過來有什麼意義。
公孫蘭也不明白，卻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望着眼前默不作聲的小女孩兒，在她的小臉上尋找二海的痕迹。
任凱掛了電話后，又撥出一個電話，接通后，笑着說道，“做事兒吧。”說完，便又掛了。
佟京生感到了不尋常，皺着眉頭說道，“雲小
容？就是秀秀那天問到的那女人？我跟你講，不要亂來。現在的局勢如何，你應該清楚。”
任凱伸出筷子夾出老大一塊豆腐，搖頭笑道，“盛情安卻啊。快吃，再不吃，肉就老了。”
明南市位於西南邊陲，因為緯度極低，所以氣候溫和，四季如春，加上亞熱帶、熱帶植物和水果繁盛，十分宜居。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這裏的溫度直逼零下，異常寒冷。平時比較耐寒的熱帶植物，如大王椰子，假檳榔什麼的，紛紛凍死，連芒果、木瓜亦不能存活。
明南市北區臨水，別墅成排。其中一棟別墅里，有幾人正在吃火鍋，正宗的川都麻辣火鍋。
“大哥，咱們待在這裏，整日吃喝，什麼時候是個頭？”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一邊吃喝，一邊說道。
居中一位，四十來歲，天生一副笑模樣，微禿的腦門上有道疤痕，從前貫到后，被霧氣一衝，彷彿在不斷蠕動。
正是過江龍，王子清。
“估計也就這一兩天了。再忍忍。”王子清笑了笑，小聲說道。
“聽說龍城現在全亂套了。白老全、丁權、許二孬、霍老狗蹤跡全無，麻四……那狗日的，居然跑去自首。哈哈，很多地盤都空出來了，遍地是黃金啊。就等着咱們……回去撿現成了。”一個禿頭胖子眼珠子血紅，說話都開始打禿嚕。
“師爺好像也不太妙，那些當官的聯起手來給他挖坑。要是連他也……我們就更是如魚得水。”另一個禿頭笑道，脖子上的大粗金鏈子隨着笑聲，晃動不止。
王子清也不阻止，笑眯眯的喝着酒，聽幾人打屁。
手機響了。
王子清拿過來一看，臉色變了變，沒有接，獃獃的看着那個號碼。
是一個境外的號碼，老長的一串。
響了一會兒，不響了。
過了幾分鐘，又響了起來。
號碼換了，不過，歸屬地依然顯示的是境外。
眾人慢慢的都不再說話，吃驚的望着老大，屋裏瞬間安靜下來。
電話始終沒有接通。
不過，王子清已經明白，該做事兒了。
“倩兒，跟姐姐講一講你平時都做些什麼？”公孫蘭越看越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孩子。儘管明知道她叫自己姐姐是為她母親張目，卻也懶得計較。雲小容年紀那麼大，長一輩兒就長一輩兒吧。
小孩子再怎麼聰明，也沒失了本性，知道誰真心待自己，“姐姐，你怎麼這麼漂亮？倩兒長大也要像你一樣。”
公孫蘭咯咯一笑，伸手將女孩子拉到自己跟前，說道，“小嘴兒真甜。來，姐姐把這個送你。保佑倩兒長大比姐姐還要漂亮，讓那些臭男人，把眼睛看歪。”說著從腕上褪下一串手鏈，反手套在小孩兒的左臂上。
雲小容一向愛慕虛榮，自然識貨，嚇了一跳，趕忙搖頭說道，“不行。太貴重。她一個小孩子戴這麼個東西出去招搖，極容易招來橫禍。倩兒，快還給姐姐。”
小孩子不懂貴重為何，可天生喜歡這些亮晶晶的物什。雖然聽到母親責怪，卻難以割捨，正在犯難的時候，二海開口了，“又不是什麼真品，誰會將上百萬的東西戴在手上？孩子喜歡便戴着玩，就當紅頭繩了。”
公孫蘭目光閃了閃，笑着接口道，“A版而已，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倩兒，漂亮嗎？”
雲小容狐疑的又仔細看了看，也覺得不可能有人一見面就送一套房子給自己，便不再阻攔。
二海也笑了，只是笑容中難掩愁緒。
雲小容正要感謝，她的手機叮咚一聲，顯示有短訊進入。也沒當回事兒，隨意的點開。
“噹啷”一聲，手機落在了餐盤上，將餐叉砸的老高，又落在桌上。
二海眼尖，看到手機上傳過來的是一張照片。
一個帥氣的中年男人正被幾個警察按在花池邊，倒剪雙手，滿臉絕望。
公孫蘭隨即也看到了，本來想將小孩護住，隱瞞一二，卻已經遲了。
“爸爸。”小女孩兒帶着哭腔，將手機拿起。
二海默然，牙齒咬的嘎吱吱響，卻說不出一個字。
再看雲小容，哪裏還有剛才的風輕雲淡？面色如土，渾身抖得恍若篩糠。連不遠處的服務生都看出了不妥，頻頻向這邊望來。
這時，二海的手機再一次響起。
“哥，算了……”二海看了看流淚不止的小女孩兒，小聲說道。
“讓雲小容接電話。”同樣的語氣，同意的內容，可帶來的效果，卻遠非之前可比。
二海嘆了口氣，沒有按免提，而是將電話遞到雲小容面前。
雲小容獃獃的望着遞到眼前的手機，半天沒動，電話那頭兒好像也不着急，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二海無法，只得將電話放在桌上，摁了免提。
“呵呵，老同學，剛好五分鐘。”電話里的笑依舊爽朗，可聽到的人，無不心顫。
“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好久不見。呵呵，確實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在明南市北區有套別墅，不便宜吧。不過，你老公是做貿易的，來錢快，這點小錢對他來說，洒洒水啦。”任凱的聲音猶如萬箭齊發，將已經呆若木雞的女人射的千瘡百孔，瞬間奔潰。
“你把他……怎麼樣了？”雲小容一把將手機抓起來，厲聲吼道，驚得滿餐廳紛紛側目。
服務生快步走到跟前，小聲提醒道，“這位女士，請您……”
公孫蘭從包里抽出張卡遞過去，擺了擺手。
服務生接過卡看了看，又雙手遞迴去，躬了躬身子，轉身離去。
“他？哪個他？”電話里傳來笑聲。
“趙勇飛。他……”雲小容驚慌失措，一退再退。
“哦，他啊，聽說販毒被抓了現行。七十多公斤，我看……怕是夠嗆。”電話里的聲音淡淡的，猶如白開水。
“你……太過分了。”雲小容面目猙獰，咬牙說道。
人就是這樣，極怒之下，悲傷便容易淡去。
“呵呵，回去告訴折家的那頭豬，她過界了。還有，那孩子可以隨父姓高，也可以隨你姓雲，姓什麼都可以，唯獨不許姓任……”任凱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公孫蘭打斷了。
“旁人姓什麼，也是你能管得？”公孫蘭眼見的小孩子涕淚滂沱，心裏早就軟的跟麵糰似的，哪裏還會顧忌其他？
“呵呵，公孫蘭，是吧。知道你為什麼姓公孫，而非姓吳嗎？”任凱笑了笑，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