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五、紛(三)

三零五、紛(三)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么?”任凱站在陵園高處,望着天地間松柏蒼翠,白雪如蓋,淡淡的說道。

李誠終究還是拗不過慕晴,被迫趕來為慕天源送行。

“大清早的,喝酒了?”李誠冷冷的看着任凱,說道。

任凱聽他語氣不對,略一思忖,小聲問道,“去向定了?”

李誠瞪着他良久,長吁一口氣,嘆道,“去靜吳地區,還是老本行,常委,政法委書記。”

任凱怔了怔,忍不住笑道,“侯部長的提議?”

李誠詫異的看着他,說道,“為什麼這麼說?”

任凱眯了眯眼睛,小聲說道,“皇甫秀山接替智小庭任專員的時候,侯部長是說過話的。況且,有人傳言,地委書記梁遠征……”話到一半兒,不肯再說下去。

李誠笑了,指着他說道,“就你鬼。不錯,梁遠征可能會升任省委秘書長。秀山的機遇不錯。至於我……嘿嘿。”話未說完,便搖頭苦笑。

任凱見他如此,知道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倒也無意打聽,隨口說道,“楊海濤的死,有眉目了嗎?”

李誠伸手揉了揉發僵的面龐,嘆道,“麻四認下了。”

任凱聞言,臉色逐漸冷了下來,淡淡的說道,“麻四本來可以走的。”

李誠霍然抬頭,怒道,“是,他確實能走,不止是之前,現在也能。只要他敢翻口。”

任凱默然。

“算了。你渾身是鐵,能捻幾根釘?麻四涉及的命案,初步查出來就有四樁,樁樁鐵證如山,活不了了。這一點在他走進公安局之前,就應該明白。”李誠湊到任凱面前,一本正經的說道。

任凱笑了笑,輕聲說道,“我想見見他。”

李誠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道,“拉倒吧。三老財的故事如果重現,他的命是保住了,我的命該丟了。”

任凱擺了擺手,說道,“金韜之前跟我聊過一些,你們……的想法。”

李誠臉色一變,冷笑道,“我一向覺得你是聰明人,沒想到聰明人也有犯傻的時候,這種事情也是你能摻和的?”

任凱望着稍遠處,正在祭拜吳世良的人群,淡淡的說道,“吳家勢大,想來不會在意一兩條小魚的。”

李誠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嘆道,“任凱,不要瞎琢磨了。萬一有了紕漏,別說囡囡,就算我大哥候奎跪下來,也保不住你。麻四是什麼人?既然一隻腳踏進江湖,早該想到有這麼一天,你又何必……”

任凱笑了笑,緩緩說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有豁出性命去保他的必要。我還有老婆,孩子,以及其他……”

李誠鬆了一口氣,笑道,“嚇我一跳。你能這樣想,最好。至於……金韜的話,聽聽就算了,跟你沒多大關係。”

任凱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額頭,說道,“怎麼會沒有關係?我這裏可是有個大大的‘侯’字。”

李誠一怔,忍不住笑了,說道,“原來,你也明白啊。”

任凱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笑道,“還記得靳

柯刺秦的故事么?有些事情,為什麼不讓他去做?成了,勉強留條性命,老死獄中。不成,於我們也沒什麼影響。”

李誠笑不出來了,嘆道,“你還不死心?萬一他反戈一擊,怎麼辦?要知道,有些人是喂不熟的。”

任凱望着他,一臉凝重的說道,“這些旁枝末節,由我來辦。你信不過他,還信不過我?”

李誠拍了拍任凱的肩膀,淡淡的說道,“金韜的條件,你考慮一下。”說完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任凱苦笑一聲,說道,“我還有考慮的餘地嗎?”

李誠聞言,腳下頓了頓,到底還是沒有回頭。

當天午間,天南省官方發佈一則重磅消息,鑒於天南地產目前的經營狀況,為保護投資者的權益,將設立由省政府主要領導任組長,經貿信息委、財政委、國資委、金融辦等10個部門組成的專項工作小組,負責統籌協調化解天南地產公司控股股東股票質押風險事宜。

明眼人一看便明白,天南地產已經由私營向國有邁出了最為關鍵的一步。可以想像,當實際控制人徹底發生改變后,曾經的景瑞成為國字頭,已經為時不遠。

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任凱已經回到四合院。連日來的疲累,終究還是將他擊垮,雖不致命,卻深入骨髓。

“舅舅,他……怎麼樣了?”阮菁菁望着一臉凝重的金韜,小聲問道。

“風寒而已。不妨事。”金韜笑了笑,隨意的說道。

“哦?”阮菁菁看了看沉睡的任凱,有些難以置信。

“咳咳,小丫頭,舅舅的招牌暫時還砸不了。你照着這個方子去抓藥,藥店應該有成藥,煎好了再拿回來。一劑下去,就讓他龍精虎猛。”金韜笑眯眯的說道。

阮菁菁面色一紅,抓起方子,跑了。

“她走了。你可以不用裝了。”金韜在房間裏走了幾步,淡淡的說道。

“吳自省也走了?”任凱睜開眼,笑了笑,說道。

“嗯,跟慕天海坐同一輛車走的。”金韜也不避諱,有什麼說什麼。

“李誠……”任凱遲疑了一下,還是有些不放心。

“麻四的案子,已經到了省高檢。”金韜知道他要問什麼,隨口說道。

任凱一驚,扶着床頭,慢慢的坐起身來,說道,“丁修文……”

金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說道,“你真以為寇思文跑了,有些事情便也跟着跑了?起先是誰給他通的風?之後又是誰給他開的路?不錯,有些事情已經成了糊塗賬,但有些事情,他躲不開。”

任凱獃獃的望着金韜,渾身泛起寒意,老半天才澀然說道,“讓麻四做餌,連他也拽出來?”

金韜冷哼一聲,扭頭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說道,“還用的着拽?他自己就會迫不及待的往外跳。你以為想弄死丁權的人是誰?這麼大的把柄回到自己手上,他能忍得住嗎?”

任凱忍不住大咳,良久之後才說道,“吳白眉呢,是不是他也來了?”

金韜有些意外,看了看他,笑道,“你的反應倒快。

不錯,吳世恭也來了,不過,又走了。”

任凱慘然一笑,搖頭說道,“我想岔了。原來他們看中的不是滿洪明,而是華海天。咳咳咳。荊軻刺秦,呵呵,丁修文也配稱秦王?”

金韜鼻子裏哼了哼,淡淡的說道,“有些事兒,看看就算了。千萬不要胡說。”

任凱聽了,又是一陣咳嗽。

金韜轉過身,指着電視說道,“天南地產跟鳳凰集團原本就是一家吧。也許……用不了多久,兩家又會合在一處。到時候,你也算一條腿邁入體制了。”

任凱從床頭的几案上拿起水杯,喝了幾口,搖頭說道,“聽了半天,我有些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趟這趟渾水?”

金韜背過身,望着窗外,老半天才說道,“陳功成想一死了之,想得美!真要讓他得逞,我還有什麼臉面對巧兒的牌位?只怕,就連吳世良也要從地下跳出來,扇我耳光了。”

任凱閉了閉眼,嘆道,“他都已經死了。你……”

金韜霍然轉身,瞪着眼睛說道,“我不是你。”

任凱終究還是無法反駁。

晚間,官網終於正式發聲,確認前幾天失足墜樓的臨省前省委書記陳功成涉及貪腐,正在被有關部門調查。

由此,寇思文的外逃,便變得順理成章。

更令人驚疑的是,原定要在京城區域財富論壇上發言的華海天,因故沒有出席。

“葯苦嗎?”阮菁菁望着喝葯如喝水的任凱,有些奇怪。

“嗯?你說什麼?”任凱恍惚間聽到有人說話,卻沒有聽清。

阮菁菁更奇怪了,笑道,“舅舅走後,你便有些失魂落魄。怎麼?害怕我吃了你?”

任凱看了看她,笑道,“確實有些害怕。尤其是知道你二伯也在龍城之後,更是戰戰兢兢,汗不敢出。”

阮菁菁眼睛瞪得溜圓,詫異的問道,“二伯?吳世恭也來了?不可能吧。是舅舅講的嗎?”

任凱笑了笑,搖頭說道,“既然你不清楚,還是不要講了。吳家規矩大的很,別犯了忌諱。集團這幾天可能有些麻煩,你多跟Y基金溝通,對,就是公孫蘭。Y基金由她做主。”

阮菁菁點點頭,隨口說道,“集團的董事劉秋菊,今天還找過你。可能是你手機沒電了,便打到我這裏。他提到了集團與天南地產的一起擔保訴訟,讓我問你到時候該由誰出庭。因為之前,準備出庭的人是重山。”

任凱愣了愣,笑道,“重山?他為什麼要親自出庭?”

阮菁菁抿嘴一笑,輕聲說道,“因為,天南地產那邊出庭的是柳嫣然。可現在……兩頭都有了變化。劉秋菊便有些拿不準。”

任凱想了想,說道,“我就不去了。讓他們自己定吧。”

阮菁菁點點頭,遲疑半天,才笑着說道,“公安局今天打來電話,讓公司去領人。”

任凱皺了皺眉頭,問道,“領人?”

阮菁菁笑道,“鄒強賴在分局,不肯走,說要讓他們賠償名譽損失。”

任凱怔了怔,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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