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九、止(六)

二九九、止(六)

裘馨如只是在任凱和於東來剛到的時候,過去陪着說了幾句話,便走開了。

她明白兩人今天能來,看的是父親裘小秋的面子,這種面子看似大,實則輕,像氣球一樣,經不得吹,更別說拍打了。

只是到後來,事態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先是局長季鵬不聲不響的來了,而且申明不驚動旁人,只坐在大廳,說是喜歡這種熱鬧的氛圍。

接着和平區的區長劉環宇打來電話,嗔怪她沒有把他當成叔叔,還說起裘小秋在世時,兩人曾經一起釣過魚云云,並半開玩笑的講,一定要留個座兒。

……

樊國偉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為此他很是責怪妻子,“他們那些做官的,身體構造跟咱們不同,心思複雜的很,你又何苦去招惹他們?

裘馨如其實也有些後悔,可嘴上卻不肯服軟,“那是我父親在的時候,就邀請過人家的,難道讓他老人家走都走了,再落一個口不應心的名兒?”

樊國偉見老婆有些上臉,便不再說下去,岔開話題說道,“於市長旁邊那位也是當官的?沒怎麼見過啊,我怎麼覺得李維成有些怕他。”

裘馨如知道丈夫書生氣十足,哪敢把任凱的底細講出來,只含糊說道,“他是於市長的……同學,跟我父親也……走的挺近。再說,你整天忙着跟土豆打交道,我父親的朋友,你見過幾個?”

樊國偉硬着頭皮笑笑,說道,“紀婉彤怎麼沒來?聽說她找了個老頭兒,能量大的很。類似杜月笙的那種。是不是真的?”

裘馨如眉眼一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還惦記婉彤呢?就不怕那老頭把你大卸八塊,埋到土豆地里去?”

樊國偉嚇了一跳,連擺手帶搖頭,說道,“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什麼時候……惦記她了。你……我去,我們廳長怎麼來了?”

研究所是農業廳的下屬,說是下屬,其實就是後娘養的,自打樊國偉到科研所上班開始,近十年了,從未見過廳長邁進科研所的大門。

“那你還愣着幹嘛?趕緊去招呼啊!”裘馨如臉色發青,差點喊出來。

“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我……也就電視上見過他……”樊國偉舔了舔嘴唇,腿有些發軟。

說話間,科研所的一把手甘胖子領着更加肥碩的廳長穿過人群,過來了。

“你這個小樊,家裏這麼大的喜事兒,還瞞着廳里。怎麼?嫌廳里對你關心的不夠?哈哈。”甘胖子話未說完,自己先笑噴了。

好在廳長還算有譜,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溫言撫慰,反覆詢問有沒有什麼困難,有沒有什麼想法。搞得裘馨如兩口子跟下崗職工似的,灰頭土臉。

最後,廳長四下觀望一陣,便面帶微笑向於東來走過去。

這時候,桌上只剩於東來、任凱、左青峰、李維成、潘聘婷五人。眼瞅着進小年了,老百姓忙的很,哪有時間一直坐在這兒看旁人拍馬屁。

“趙廳長,你好。”於東來急忙起身,剛才隔着老遠,還能裝沒看見,這都到臉跟前了,再裝就有些不合適。

樊國偉這才知道廳

長姓趙,趕忙將幾人安排在於東來旁邊,又囑咐服務員重新上一桌。

“這位就是任總吧。”趙廳長跟於東來略加寒暄后,便舉杯沖任凱笑道。

任凱眯了眯眼睛,亦是笑道,“在趙廳長面前,哪敢稱什麼總,還是叫我任凱吧。”

趙廳長一口乾掉杯中酒,意味深長的笑道,“我跟公孫蘭的母親未出五服。小蘭要叫我一聲舅舅。”

任凱挑了挑眉,也一口飲盡,笑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吳先生的後事,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出力,還請趙廳長不要客氣。”

於東來目光閃了閃,心中已是瞭然。

甘胖子有些奇怪,卻不敢問,只好拿起滿滿一大杯酒,挨個敬。

不多時,劉環宇到了,後邊跟着李誠和高磊。

劉環宇什麼時候貼上李誠了?任凱狐疑的看向於東來。

於東來搖了搖頭。

李維成與潘聘婷再待下去,就太沒眼力了。互相看看,湊過去跟任凱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離開。甘胖子機靈,以送人為借口,也走了。

劉環宇和李誠,裘馨如在父親的追悼會上見過,高磊卻有些面生。

經過短暫寒暄,再坐下的時候,位置發生了變化,高磊坐了主位,無可爭議。可陪在他旁邊卻是任凱與趙申!

李維成遠遠的看了,長吁一口氣,嘆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娉婷,我聽你的,回去就辭職。是該換一種活法兒了。”

潘娉婷笑了笑,回望幾個男人觥光交錯,輕聲說道,“走吧。看着都累。也真夠難為他們的。”

李維成嗯了一聲,想道,自己剛才還不是那副鳥樣。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婉彤怎麼沒來?”

潘娉婷摟住男人的胳膊,小聲說道,“婉彤的母親……怕是不行了。”

李維成大驚,老半天才說道,“不是說已經好一些了嗎?怎麼……”

潘娉婷嘆了口氣,轉身看着遠處一臉清淡的任凱,說道,“聽說,老人家想見他一面,可……婉彤……唉,走吧。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此後,仕途多舛的李維成跳出官場,在老潘的鼎力扶持下,走出另外一條路。那是后話了。

“重山的遺骸找到了,經過DNA比對,已經初步確認。吳先生的……還沒有發現。”看樣子,李誠應該清楚趙申與吳家的關係。

任凱點點頭,拿起酒瓶給幾人倒滿酒,說道,“也許吳先生福大命大……”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冷場。

良久之後,高磊才淡淡的說道,“聽說,吳家要來一位,不知道世恭和世讓,哪位先生會來?”

趙申笑了笑,說道,“就看今晚了。事情順利,來的就是世讓。否則……”

李誠哦了一聲,突兀的說道,“明書記走了。”

左青峰湊到於東來耳邊,小聲說道,“明天在京舉行的區域財富論壇。華書記要發言。”

儘管是小聲,可整張桌子都聽到了。

於東來皺了皺眉頭,笑道,“青峰,你去找馨如

,讓她再添幾個菜。”

左青峰愣了愣,起身走了。

光明區陶瓷廠老廠區宿舍。

紀紅旗蹲在屋外,靠着牆,面有淚痕。

屋內,丁愛珍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喃喃自語道,“那孩子怎麼沒有來?彤彤,你沒打個電話再催一催?”

紀婉彤咬牙笑了笑,萬難才忍住眼淚,說道,“媽,已經在催了。您歇一歇吧。估摸着也快到了。”

紀清河鬍子拉碴,垂頭跪在床邊,小聲說道,“媽,他……”

丁愛珍呵呵一笑,說道,“真以為媽糊塗了。天南道上鼎鼎威名的黑師爺,可不是只有你們聽說過的。”

兄妹倆大驚,惶然無措。

“沒有給你們兄妹倆創造出更好的生活條件,我們做父母的,很愧疚。”丁愛珍喘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媽……,你說什麼呢?”紀婉彤的淚下來了。

“聽我把話說完。”丁愛珍猛然間坐起身來,臉色也變得紅潤了許多。

“我去叫爸。”紀清河急忙爬到窗檯跟前,連拍帶打。

“彤彤,對你哥,媽不擔心。男人嘛,到世上本來就是受苦的。這沒什麼好說的。你不同。那孩子叫任凱吧。他是好是壞,媽顧不了了。可他如果真能護着你,讓你開心。就隨了他吧。傻小子,別這樣看媽,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丁愛珍一臉慈祥,搖頭笑道。

紀清河看看面若丹霞的妹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可惜,媽不能當著他的面,說這些話了……”丁愛珍說完,便一頭栽倒。

丁紅旗剛好踏進門檻,便聽到一對兒女的哭喊,腿一軟,坐倒在地,老淚縱橫,自語道,“你到底還是走在頭裏了。”

省女子看守所。

郭建軍透過玻璃看着目光獃滯的寇小沐,淡淡的說道,“她一直就是這樣?”

宋紅梅是看所守的政委,年逾五十,也就是熬一兩年就退休的年紀了。聽到問話,急忙回道,“從昨晚才開始。之前,還是很囂張的。”

郭建軍思忖了一會兒,說道,“你是什麼時候聽說寇思文……的事兒?”

儘管說的很隱晦,宋紅梅還是聽出來了,“我……政治敏感度不高。今早才……”

郭建軍笑了,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說道,“把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的監控……怎麼了?”

宋紅梅滿頭大汗,低頭說道,“監控壞了,還沒修好。所以……”

郭建軍哦了一聲,問道,“那就把昨晚的帶班領導叫過來。”

宋紅梅苦着臉,澀然說道,“郭書記,昨晚……就是我帶班。”

郭建軍沒法淡定了。盯着她說道,“寇思文外逃,後果……很嚴重。你明白嗎?”

宋紅梅快哭了。低聲說道,“是胡副廳長。”

郭建軍鼻子裏哼了哼,沒有再說什麼。

省公安廳。

胡東正在通電話。

“丁檢察長,郭建軍是瞞不住的。如果真要找到我這裏,我只能實話實說。希望你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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