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主僕情深
“嗯”。聞言，尹素錦趕忙抹掉了臉上的淚水，她推着陸老太爺一步步的走向了山腳。
“你在這等着吧，我跟阿程上去就可以了”。尹老爺子抬頭看了一眼之後說道。
“好”。尹素錦也沒堅持，她點了點頭，又跟程管家一起將尹老爺子扶起來。
“老爺，我背您吧”。程管家怕尹老爺子的腿腳不行，撐不到目的地，所以，立刻彎腰下了腰。
“還是我回去叫個人吧，您也這麼大年齡了，萬一……”。沒等尹素錦說完，尹老爺子就一擺手：“誰也不用”。
“阿程，你扶着我上去”。尹老爺子打定了主意。
不過，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陸老太爺墓前，不過，他現在心裏憋着一股勁兒，畢竟他跟陸老太爺鬥了一輩子，雖然前半生他輸過一次，可老天有眼，陸老太爺多行不義就這麼一命嗚呼了，因此，他也算笑到了最後，所以，他一定要親自走上去見陸老太爺，讓他看看到底誰是最後的贏家。
“嗯”。程管家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尹老爺子的心思，所以，就爽快的答應了。
要說這世上誰最了解尹老爺子，那恐怕非程管家莫屬了，他從少年時代，被尹老爺子救下一條命開始，就形影不離的跟着尹老爺子，這一跟就是二十年幾年。
後來，尹家出了事，尹老爺子假死，尹素錦的哥哥將尹家的生意都轉移到了國外，他為了照顧尹素錦，才不得已留下，並且進入了陸家，在陸家一待又是十幾年。
雖然陸老太爺對他也不薄，可他始終沒有別的心思，因為要不是尹老爺子救了他一條命，他也不可能活到現在，所以，尹老爺子於他等於是再生父母，別人就算對他再好，也無法替代。
“那你們小心點”。尹素錦又囑咐。
“嗯”。
“你放心吧，有我呢”。說完，尹管家半托半扶着跟尹老爺子上了台階。
尹老爺子喘的厲害，他幾乎是每又一節台階，就要歇上一會兒，最後的幾節台階，他還要坐半天，才上去的。
“是這裏嗎？”尹老爺子雖然身體不行，可視覺和聽覺卻異常的靈敏，還未走近，他就看到了墓碑上鑲嵌的陸老太爺的照片。
“是的”。程管家獨自來祭奠過一次，所以，也算是輕車熟路。
終於到了，在幾步之外，尹老爺子又停了一會兒，同時，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這笑容很複雜，有炫耀，有暢快，還有一點釋然。
其實，事到如今，他對陸老太爺已經沒有多少恨了，只不過在剛才聽說了陸歸南的遭遇之後，又開始怨他的袖手旁觀。
陸家還有陸華庭的私生子，可尹家就剩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可，他要是出了什麼事，那他們也就都別活了。
“阿程，我的領子正嗎？”尹老爺子喘勻了氣，又開始整理儀容，雖然這在別人來看可有可無，可對他來說卻很重要。
“好了”。尹老爺子穿的是一套黑色綢面唐裝，領口的扣子敞開兩顆，程管家認真的繫上一顆之後，又拍了拍肩膀上的褶皺。
“頭髮呢？”
“可以”。程管家仔細的看了看，才確定了說。
“好”。
“那我們這就去見他”。說完，尹老爺子抓住了程管家的手腕，緩步的走到了陸老太爺的墓碑前。
陸老太爺的墓碑上貼着的照片是他年輕時候的，大概四五十歲左右，所以，無論是精神頭還是面容都是一生中最好的狀態。
尹老爺子最後見他的時候，它就是這個樣子，所以，不免有些失望，因為現在陸老太爺見了他老態龍鐘的樣子，可他卻沒有。
“你這個老東西，心裏還是那麼深”。尹老爺子感嘆了一句，卻是良久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耷拉着眼皮，像是在看着照片上的陸老太爺，可仔細看一下，卻能發現他的目光是空洞的，他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出神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你知道嗎？那年我跳江的時候，一沾水我就後悔了，不過，我不是怕死，只是覺得我既然都用勇氣自殺，為什麼不把你也帶上，省的你留在這世上再繼續禍害旁人”。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我被人救下來了，重活一次的我卻選擇躲了起來，不過，我可不是怕了你，只是面對不了我的失敗罷了”。尹老爺子開始絮叨起了當年的往事，彷彿他面對的不是冰冷的墓碑，而是陸老太爺本人。
……
“怎麼樣？”
“我也算夠意思吧，還趕回來送你一程”。
“也許不久后我們就能在另一個世界見面了，到時候我回把你欠我的加倍都討回來”。說完這一句，尹老爺子又抬手拍了拍墓碑。
雖然他跟陸老太爺有仇怨，可他們終歸也是朋友一場，要不是陸老太爺利益熏心，在背後暗算可他，他們也算是對方在這世上唯一的知己了。
“走吧”。尹老爺子長長的嘆了口氣，才轉身。
也許是老了所以，看到這漫山遍野的墓碑，不免有些唏噓，有一天他也會被埋在這方寸之間，與泥土融為一體的。
“老爺，還是我背您吧”。尹老爺子上來完全是憑藉著一口氣，所以，再讓他走下去，他就有些撐不住了。
“你還是打個電話給素錦，讓她叫一個人上來吧”。
“你也老了，要是真背我下去，恐怕還沒到，就得林醫院了”。尹老爺子的情緒緩和了一些，所以，也有心情打趣程管家了。
“沒事的，這些年我經常鍛煉，所以，有些年輕人的身體可能還不如我呢”。程管家信心滿滿的說，
“真的？”尹老爺子還是有些懷疑。
“真的”。程管家點了點頭。
“那好吧，不過，你要是撐不住可得跟我說”。
“好”。說完，程管家彎下腰，尹老爺子對他也算是信任，就這麼任由他顫顫巍巍的背着自己一節一節台階走下去。
“您還記得嗎？”
“您當年就是這麼背着我跑去醫院的”。那個時候，程管家雖然已經意識不清了，可尹老爺子厚實的後背帶給他的安全感，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當然”。
“你那個時候瘦的就剩骨頭了，我背你的時候還在想，這小子到底是餓了多少天了，才會餓成這樣”。程管家這一提起，尹老爺子也回憶起了他們的過去。
“應該很多天了吧？”這個程管家是記不起來，他只知道他當時很絕望，可強大的求生意志讓他衝上街頭，遇到人就磕頭，希望對方給他口飯吃，他承諾可以為對方當牛做馬。
可那些人都被他給嚇到了，不是躲閃，就是呵斥，唯獨尹老爺子，主動的在他面前停下，問了一句：“小兄弟，你是不是餓了？”
他當時根本聽不清尹老爺子在說什麼，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抱住尹老爺子的腿，嘴裏嘀咕着：“求求您給我口飯吃”。
“你跟我走吧”。尹老爺子見他的樣子實在可憐，想將他從地上扶起，可他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了，一起身就向後倒下去。
見狀，尹老爺子一驚，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吩咐旁邊的手下，直接就將程管家背起，跑向了最近的醫院。
後來，程管家在醫院的病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尹老爺子，什麼都沒說，就先淚流滿面了。
雖然程管家的童年是不幸的，可他這一生還是幸運的，因為他遇到了尹老爺子，不光救了他的命，還讓他活的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