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王一刀
?老頭一邊輕拍着小男孩露在被子外面,高高撅起的屁股,一邊咧開嘴笑。他上頜的臼齒已經掉了一顆。消瘦的臉龐上有幾處褐斑,這是常年海邊生活和勞作,給他打下的烙印。
“小鬼頭,小小年紀,倒學會打趣起我來啦。”
“真的......不信......你自己看......那邊......有雪妖......”被子裏傳出小男孩嗡嗡的、含糊不清的聲音,邊說,邊伸出小手,指向窗口。
老頭看着他那副逼真樣兒,倒不似在玩笑。他從床上爬起,佝僂着身子走到窗戶前,探出頭四下張望。外面蒼茫一片,視野模糊,他揉了揉眼,什麼也沒瞧着。
於是又轉身去提來了桌上的油燈,儘力向外舉起,目光隨着舉燈的手,緩緩移動、搜索。那個小男孩,不知何時已跑過來,躲在了他腋下,縮着身子像只狸貓。
老頭的動作突然停住。
在雪地的某處,他依稀看見了一個黑影。老頭記得,那個位置的所在,原是條貫通整個村莊的道路,現在幾乎已被積雪蓋沒了。
這時,小男孩,把頭伸出來,雙手扯緊了老頭的衣服,怯生生的道:“就是它......雪妖......”
黑影在緩緩地,向這邊移動,那樣子,看似很艱難。
“誰?是什麼人在那兒?”老頭這一生也是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的,骨子裏的勇敢、堅強,並沒有隨年紀老邁而退去,他扯開了嗓子,高聲喊道。
黑影頓了一下,片刻后,好像又要繼續往前移,但沒想到只是在原地晃了兩下,便一頭栽向了雪地......
翌日清晨,老頭家,陸續來了許多人。
第一個到的人,是王一刀。
他是老頭讓小男孩,在天還沒亮時,就出門去請的。
小男孩火急火燎地敲開他家門的時候,王一刀還在床上,裹着被子呼呼大睡。他是被他正準備早飯的老婆,一把揪住耳朵拉起來的。
王一刀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沿,埋怨了句:“哪能那麼早就喚人開工的?”說著,順勢就擰了把跟前小男孩粉嘟嘟的臉蛋。
旁邊他的老婆,立馬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腳和一記白眼,“再叫你欺負人!”
王一刀只得沒脾氣地胡亂套上衣服,帶齊了吃飯的傢伙,讓小男孩走前頭,他肥胖的身體一搖一晃地跟在後頭。
出自家院門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向屋裏:“早飯弄好了沒有?”
屋裏傳出他老婆高吭的嗓音,“惡死鬼投胎的!忙完活再回來吃,給你留着。”
王一刀進到老頭家外院后,低着頭就要繞去後院。這時被小男孩一把扯住衣角:“不是那邊......在這裏......”
王一刀順着小男孩的手勢,看了看,說:“你家老頭有毛病,哪有擺屋子裏弄的?”
一進門,就見老頭早在外屋候着了。
一見王一刀,他便趕緊跑過來拉着他手,往內屋領。
王一刀想,這爺倆怎麼都一個毛病,伺候頭豬怎麼就跟伺候自己親祖宗似的,又是在內屋供着,又是連拉帶拽,生怕誤了時辰。
等跟着老頭,進到內屋一看,他頓時傻了眼。
只見屋裏床榻上,一動不動地躺着個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那模樣,簡直已經不能用“邋遢”來形容了。
再一看,那人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嘴唇發紫,呼吸微弱,看樣子,多半已是昏迷。
這人身上,傷痕纍纍,其中的一條手臂,更是血肉模糊,創口經水久泡,潰爛、外翻,散發著一股死魚的腥臭味。多處傷口深可見骨,而且有一段臂骨,分明已經彎折斷裂了!
“你喚我來,不會是想讓我替你弄這個吧……”王一刀望着老頭,一臉愕然。
老頭“啊”了聲,表示肯定。
“開什麼玩笑......這個,我可弄不了......”
“怎麼弄不了啦?村裡那些豬、牛、馬、羊病了傷了,不都是你給醫的嗎?全村人誰不知你王一刀有這本事?尤其是你那騸豬的絕活,更讓你得了‘一刀’的名號!你現在說你弄不了,那還有誰能弄得了?”
“那個不一樣......牲口我是能弄,人,我弄不了......”
“不都是條命?一樣弄便是!”
“你......怎地不講道理?”
“渾小子,敢這麼跟你孫伯說話!你要再各種推託,我便找你家媳婦理論去!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