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番外篇

故事一報應

“善以善待，惡以惡持”！這是因果報應學說裏頭最為傳頌的八個字！

老人們也常說報應，小時候的我總是將其歸結為貪生怕死一類的情感發泄裏頭，甚至我會帶着濃濃的鄙視的目光去看待，畢竟到老了才發覺做了壞事，開始害怕，開始懺悔，有那麼種為時已晚的意味！

這也算好了，最起碼知道自己做了惡事，更有些的，至死都在一片混沌之中，什麼前緣，什麼因果，均負了那顆“貪嗔痴”的心！不過他們也最終應了這“報應”二字的話！

我是山坳子裏頭長大的孩子，這裏只有十幾戶的人家，五十來口人，勉強算個小村。

小村的生活單調，沒了那些花花世界的干擾，沒了眾多鄰戶的七嘴八舌的叨舌根子，這民風便透出種淳樸自然的味道來。

往村口的大白路上走個幾里，然後再朝西彎過去個幾里路，便是一個大村子，這村子的路是水泥鋪的，也是白花花的，兩邊還有賣肉的，賣果子的，賣衣服褲子的小販，儼然是一個市集的所在！

這村子名叫十三里鋪子，這逢三六九的日子，總會開集，那真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小時的我也很愛趕集，那麼多的新鮮玩意兒，看花了眼；但是更愛的還是坐在爺爺的肩頭聽上一段故事！

這件事兒正是發生在十三里鋪子這兒的，爺爺說，那戶人家已經搬走了好多年了，具體在哪兒，已經無人得知！

過去的十三里鋪子還不似這般繁華，路是石子鋪的，往來車輛人群，總要抱怨幾句。後來政府花了大價錢造了路，情況才好些。

那時候，十三里鋪子的西邊還長着一大片的蘆葦，它們的頭都台的高高的，亭亭玉立的身子也是白花花的。爺爺說，那片蘆葦盪子已經沒了，現在變成了豬的大賣場，不留盪子的原因是死了人，不幹凈。

據爺爺說，死掉的那個人叫趙之全，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名聲很是不好！

都說相由心生，那人真的長了一副賊眉鼠眼的樣貌來，身子骨瘦瘦的，穿着個白背心，大褲衩兒，手裏拿着個蒲扇，整天拿着那雙灰溜溜的眼睛四處張望！

十三里鋪子的很多人家都養着貓啊狗啊什麼的，那時候，每天總會有人家丟失，一番尋找之後，總是在那片蘆葦盪子裏發現自家貓狗的那身皮毛，血紅血紅的骨頭架就扔在皮的一旁，很是駭人！

這種事，每天都會發生，而且都是發生在同一個地方，大家都慌了，怕是有什麼不幹凈，直到某一天的傍晚！

那天的傍晚，霞光也是血紅血紅的，那片蘆葦盪子也被染了層紅霜，這個時候，已經不會有人到這種比較邪門的地方來了，一個殺豬的屠戶從盪子后的那條小土路回家，忽然尿急了，便停下來方便了下！

在方便之餘，一陣嗚嗚哇哇的叫聲傳了過來，屠戶煞氣重，況且也沒晚，便壯了膽，勒了勒褲帶往盪子裏走去。

走的沒多遠，便看見那個趙之全在剪着手下的狗的尾巴，那狗是條土狗，身上黃黃的，屁股底下更是流着一大灘的液體，狗還在撕心裂肺的叫着，任是屠夫，也心裏不忍了！上去便給了那老頭一個巴掌！

老頭沒說話，只拿着那雙細小的眼子惡毒的望着屠戶，然後便丟下狗，顫巍巍的走了！

這事兒傳開了，大家都明白，原來一切都是這老頭做的遂，一個個都來趙家討個說法，這事兒被趙之全的兒子擺平了，賠了點錢，便息事寧人了！

日子平靜了許多，老頭子安穩了兩三天後開始生病了，起初只是感冒咳嗽，可是這場感冒卻一直拖到了冬月里。

那時候的冬天冷啊，老頭子穿着個厚厚的棉襖坐在屋前的搖椅上搖着，邊搖着還邊撓着，這一撓不要緊，厚厚的棉襖竟然慢慢的滲出血來，扯開衣服一看，自己的皮已經掉了。

這把老頭嚇得不輕，趕緊告訴了自己的兒子。兒子表示會帶父親去醫院看看，可是老頭子等了一個星期也沒等出個結果，反而是自己已經不能動彈，只能躺在床上了！

又過了三天，兒子看了看躺床上的父親，嘴囁嚅了幾下，拿了個蛇皮袋子把自己的老父親一裝，扛着便走了！

第二日的早上，有人說在蘆葦盪子裏發現了具死屍，那屍體上棲息着一大片黑壓壓的蚊子，渾身醬紫，血都被抽幹了，那雙灰溜溜的眼睛這麼瞪着，似乎死不瞑目！

這麼冷的天居然有這麼多的蚊子，眾人驚奇之際不免覺得是天意使然！

爺爺說，這世上真有報應這回事兒的，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後來，我也去過現在的那個賣豬場，遇見了個八十來歲的瘦老頭。

那個老頭正在摸着一頭豬，他說他以前是個屠夫，殺了不知道多少頭豬。可是這些天裏，老覺得有幾千雙眼睛在望着他，連覺也不敢睡了。

告訴別人，別人都認為他有病，他還說他不想在冬天被蚊子叮死，說完，便嘆了口長氣！

我也不好說什麼，只知道，要麼明白的早些，要麼永遠不明白，老了才明白的是最痛苦的，無法彌補的遺憾會帶進棺材裏，在擔驚受怕里結束餘生，畢竟這樣的人生不完整！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好的開始，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好的結束，善始善終的故事會傳為佳話，惡有惡果的故事也會遺臭萬年，這隻不過是道法自然的一種，名曰報應！

《報應》完

故事二狗尾巴草

它永遠是那麼的默默無聞，偶爾的看看天空，偶爾的看看大地。

它有着這個世間最孤單的味道，也有着世間最漫長的時間，林林總總的，最終還是，默默無聞！

關於狗尾草，農民想到的第一個詞應該是雜草，第二個詞，應該是除掉；而藝術家想到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創作歌曲，或者繪畫出生命的盎然，於是乎，一系列的傳說接踵而至！

有人說狗尾草的花語是暗戀，也有人說是分手，也有人說是堅忍，總之，有很多！

可是我曾聽說過一個很不一樣的，也是關於狗尾草。

講故事的人就在某個金色的午後，暖暖的日光里，一大片的麥田前，一陣陣的松林聲中！

六年級的時候，我十二歲，那一年，我轉了學，到了鎮上的一所學校。

當一個人從熟悉的環境裏離開時，任何事物都變得陌生。若是新環境裏，有不少負面情況出現，那麼，甚至每副陌生的嘴臉都讓自己覺得噁心。

從老師，到同學，那個特定的時間背景下，他們的面孔現在回想起來，依舊叫人覺得憎惡。

在這群不算友善的人當中，除了一個人！

他的名字很奇怪，姓楊，名楊，每次想起這個名字，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個廣告：恆源祥，羊羊羊！

他有一雙很溫暖的眼睛，淺淺笑起時，會有個小酒窩，我們並不算朋友，甚至都沒有說過話，可是他卻從未欺負過我，甚至在考試時我發現我的筆都沒了之時，會給我寄過來一支筆。但關係僅此而已，除此之外，別無深交。

學校的後山種着一片松林，午飯過後，我總愛在某個林蔭下美美的睡上一覺。松林的東面是一大片的麥田，綠油油的，掀着一層又一層的浪！

麥田的埂子上雜七雜八的生了許多的狗尾草，它們也是綠油油的，可是卻帶着天生的落寞，正如我的處境一般。

那是幾月幾日，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天很高，風很大，松林的聲音很脆。我看見了他，他也學我倚坐在一棵松樹底下，手裏拿着棵狗尾草把玩着。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了一會兒，只覺得無趣，便不睬他了。

他倒說話了，聲音不高不矮，有淡淡的鼻音：“我記得，你是那個轉過來的新生是吧！而且似乎不太受人待見！”

聽到這樣赤果果的畫外音，我的心裏湧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氣。可以想到自己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也還是把這樣的氣憤埋在了心裏，不作任何反應！

他見我不說話，也頓了一會兒，用輕鬆閑適的口吻道：“你似乎很喜歡這兒，從你轉過來的第一天便來了這裏，不要驚訝，我一直喜歡睡在那棵松樹上的，所以，你從沒有發現過我！”

我隨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處隱蔽的所在，頓時，我感覺秘密被泄露了一般難堪。

他見我還是不說話，又繼續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兒嗎？這兒使我感到安逸，我感覺到有那麼多的同伴，便不孤單了！我一年級便已經呆在這兒了，那時候的狗尾草還沒有那麼多，只有孤零零的幾棵，如今卻是一片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是難掩寂寥。我認真的打量起他，他的膚色偏白，眼睛很溫暖，淺淺笑起時，會有淡淡的小酒窩！

那一天，我們交換了姓名，也開始了堅守這個秘密的行動！

在班級里，他的位置在一個垃圾簍旁，而我的位置是在另一個垃圾簍邊上，也算是盤踞了一個角落。

我在學校從未和他說過話，他也從未和我說過，只是，偶爾的，沖我笑笑，依舊雲淡風輕。

他似乎也不愛和別人交流，也沒同學找過他，老師也從不會過問找他，和我一樣，似有似無的存在。

某一天，我忽的問起了一個女同學，我問她知不知道楊楊的家庭情況，她倒是沒為難我，只是淡淡的說道：“好像他家裏都死光了吧，不過.......”話還沒說完，便已經上課了，於是了解楊楊的孤單計劃擱淺了。

那是兩個月後，天氣已經十分的炎熱了，他依舊坐在那棵松樹底下，看着眼前的狗尾草。那天的天氣很好，風也不緊，松林聲很柔軟，可是，他卻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還有幾天，我就要走了！”他說了一句不怎麼著調的話。

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當作要臨近暑假了，要各奔東西了，便笑笑道：“沒事，放暑假了，初一讀一個學校，肯定會再見面的！”

他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搖頭，依舊雲淡風輕，“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是因為安逸才喜歡這裏的，我喜歡這裏，是因為這裏的狗尾草，它們從一株，到無數株，我都陪伴着，不過，幸好你不用！”

那天中午，他說了許多奇怪的話，也是他說話最多的一個午後，從此，他便消失了！

那是我讀初三之前，準備離開故土的時候。那天也是正午，我去了曾經無比留戀的地方告別。

那天的天很藍，微風和煦，並沒有層層白雲蓋着。松林還在着，狗尾草也在着，只不過麥田已經金燦燦的了！

我費力的爬上那棵他曾經呆了六年的樹，卻發現上面有一封信，信封很黃，帶着微微的陳舊之色，我打開信封，字跡很淡，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但還是勉強可以看清的。

話不多，只有寥寥幾筆。

“我該走了，因為沒有了遺憾，謝謝你最後的陪伴，這次走了，你就永遠不要回來了吧，因為你不會需要了，你知道嗎？其實，狗尾草代表着，孤獨的靈魂，我便是其中的一株！”

孤獨的靈魂只會遊盪，當看到一片狗尾草時，才會收拾起曾經的失落，人人生而如此，循環往複，直到某一刻，祝福代替了孤獨，那時，便是解脫！

後來，我去問了曾經六年級的老師，他告訴我：“那個叫楊楊的學生早已死了，死了好幾年了，也怪學生學校關心力度不夠，否則怎麼會在他的家大火之後不久就整天爬樹上獃著呢，否則也不會摔死.......！”

其實，我想告訴你，狗尾草並不是只有孤獨的靈魂，它還有，滿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