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抬轎

第16章 鬼抬轎

這一天田野過的很滿足,還了小賣部賒賬的田林心情也不錯,買了洗衣粉、又買了一塊香肥皂的毛翠華,臉上也是露出了不可多得的笑意。

田林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他的尖庄酒,思緒飄的很遠,目光一下子越過門外的麻雀,直往蔥綠的原野戳去。

田野吃過油炸幹了,肚子也不是很餓,便假意扒着飯,將米粒幻想成糖豆,看看能不能再往肚子裏揣點。

“今個怎吃的這麼慢,數米吶!”

毛翠華覺得田野有些古怪,往常這丫頭一回來就要吃要喝,今天反倒謙虛起來了。

田野為了轉移媽媽的注意力,趕忙跟爸爸說話:“爸爸,你今晚還打不打兔子啊?”

田林望了小丫頭一眼,喝了口酒,臉上笑嘻嘻的,縱橫交錯的褶痕很像醬油缸里的波浪。

他哼了哼,隨後說道:“哪能每晚幹這種事,夜路走多了,總得撞鬼!”

田野脖子縮了縮,雖然不曉得‘鬼’是什麼,但她還挺怕聽到‘鬼’這個字的。

田林見小丫頭不吱聲了,他反而興緻濃烈起來。

“告訴你啊,前段時間,我去河口那邊修槍管子,夜裏在水庫那邊遇到鬼抬轎!”

田野更加不敢說話了,她專心數着米粒,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田林從香煙盒裏抽出一根大前門,點了火、燃了煙,打開了話匣子。

“那晚颳風下雨,就在水庫水面子上,八個火星子飛啊飛的,中間掛着一紅轎子。嚇得我當空放了一炮才跑得掉,不然你爸早被轎子抬走的了!”

毛翠華啐了一口,直喊‘晦氣死了’,田林不以為然,繼續說些有關夜晚的事!

“你懂什麼哎,以前晚上餓,人家墳塋頭子的紅燒肉照吃不誤、老酒照喝,也沒有出事嘜!土門子上頭的老二,大晚上挖墳,他還照應我跟他一塊堆干呢!”

田林操弄一口濃厚的家鄉話,黑紅的臉皮子泛着油光,夜晚是他的天堂,但凡是天堂,便沒有‘晦氣’這種詞彙!

田野對‘挖墳’不感興趣,對‘鬼抬轎’更是不喜歡,她肚子已經吃撐了,圓鼓鼓的實在塞不下東西了。

“媽媽,我吃飽了!”

毛翠華掃了田野一夜,接着嗔怪的瞧着田林:“你看你哦,把伢子嚇到了!”

田野放下碗,兩腿一邁,往自家後門的台階上一坐。清爽的午風穿過幾株低矮的茶葉樹,一路朝小姑娘的細脖頸吹過來。

午風成了過堂風,擺在小桌子上的菜的熱氣歪了歪,田林手指上夾着的大前門的煙氣打了個彎,隨即散在空氣當中。

田林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可自拔,他抽一口煙,說一句話,神色越發的嚴肅、死寂。

“土門子的老二,最近發了大財。他跟他爹,在家裏數了一夜鈔票,錢都沒有數完。你說說看,老天爺就是不待見人!”

“我們莊上,姓朱的永遠比姓田的有錢有勢,後面的朱久愛,靠養老鵝把房子砌起來了。連放牛的小寶子手上都有幾百塊的存款了!”

“我們家呢,盡出蛀敗!販豬掙了幾千塊,一下頭被人騙光光;養雞子,得雞瘟,全死光;還有你,每天什麼事也不做,就曉得花錢如流水!”

毛翠華嘴裏苦、心裏更苦,她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喊了起來:“我怎麼沒有做事了!飯不是我燒的啊,水不是我抬的啊,柴火不是我砍的啊!我嫁到你們家,什麼時候過過好日子的!你爸你媽給你留什麼好東西了,除了那一床破棉被,每天不是這個罵就是那個罵!”

田林酒有點喝上頭了,他兩眼瞪開,露出渾濁發黃的眼白,他將煙蒂往地上一砸,也扯着脖子喊了起來。

“哦,就你一個人苦一個人累哦,我大晚上出去打兔子打野雞,活該的啊是啊!你一天到晚不是喊這疼就是喊那疼,家裏幾個慫錢全給你敗葬的了!”

毛翠華越聽越急,越急越氣,眼睛也紅了,耳朵也紅了。

“你自己喝老酒抽香煙,這不是錢啊!我給自己買過什麼的,連洗頭膏都捨不得買,你就掙那點慫錢,夠幹嘛的!”

......

田野繼續坐在台階上吹風,對身後的一男一女的吵架表示漠不關心。在她眼裏,吵架是那兩個人的事,就算打的再兇殘,她也不會多關注一點。

現在田野滿腦子都是‘鬼抬轎’的畫面。

波濤洶湧的水面上閃爍兩排火光,火光中央是一頂大紅轎子。天色漆黑,風雨交加,男子走在水庫邊緣,望着那頂大紅轎子朝自己衝過來。

他為了活命,向半空中放了一槍,隨後趕緊跑,跑的越來越快......

這樣的畫面在田野的腦瓜子裏閃啊閃,甚至可以具體成一個單獨的故事。

鬼故事並不具有獨創性,更多的、飯桌上說的故事,到底還是成年人打開話匣子的一種工具。摻水的成分很大,真實性據不可考,除了消磨時間、逗逗別人,還真沒有其他實質性的用途。

田林的鬼故事很像‘一刀未剪’的長鏡頭,真實的持續感與統一性,這樣陌生而富有奇幻的感受,在田野小小的心田內翻攪出軒然大波。

那種若即若離、悵然若失,卻富追求情節延續的激情,深深叫田野欲罷不能。

田野好像在恍惚間解開了什麼東西,那時候她尚且不曉得這樣東西叫作‘想像力’。

等她後來知道了這個專有名詞時,她正拿着一堆畫好剪好的小紙人,拿着它們快活的分角色演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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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九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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