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一章

?馬洛川的老家是在大陸的一個小鎮裏,並不是什麼繁華之地，卻多了一份大自然沒有的寧靜與安詳。

和香港高樓大廈林立繁忙喧鬧各種霓虹燈閃耀不停的街頭不同,這裏的街道總是安安靜靜的,即使是在過年,也不會顯得過分吵鬧，三三兩兩的行人,有時還會有結伴的遊客帶着笑容靜靜遊覽，鎮上還有一條小湖,波光粼粼地泛着光，和着街邊古色古香的建築也勾出了一絲詩情畫意的感覺來。

馬洛川很小的時候就隨着常芸遷移到了香港，也是到了後來長大了一些才會偶爾回來看看。雖說是每年都會回來幾天，但其實她也有好久沒仔細地觀察過這個小鎮了。

因小鎮處於江南之地,所以下雨的日子便會尤其的多，就如現在一般，朦朧的天空中也是飄着細細小小的雨絲，在這寒冬里，倒也不顯得冷，落在臉頰上，燈火暈染，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馬洛川起了興緻，沿着街道緩緩漫步，在大年初一的傍晚，本就人少的街上此刻也是更加安寧了，似乎大家在這日子還是都選擇趕回去吃團圓飯了。偶有幾個像她一樣閑逛的行人，臉上的表情也是少有的愜意與悠然。馬洛川眯着眼打量着周圍的景色，突然想起一首小時候學的詩來，似乎頗為符合現在的氣氛：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馬洛川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脖頸處，一條漂亮華美的水鑽項鏈正靜靜地垂在自己的胸口，若隱若現地掩在衣領中。

或許，還有一句詩也能很恰當地表達出自己現在的心境來。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不，不是“又”，應該是“盼”吧。現在也不是落花的時節，倒是一直在落雨。

搖頭笑了笑，何時自己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可早已習慣了小柔每時每刻的笑容，現在甫一分離，還是讓她分散了心神，留下了念想。

昨日早晨臨走前的一個kiss后，她眼中眷戀與不舍幾乎將要滿溢出來，自己又何嘗不是？她們分離，即使是非常短暫的，彷彿也是很令人難過的。還有四天。

幸好，僅有四天。

其實，如果以後她能和小柔遠離城市，住到這般地方來，似乎也是很不錯的一件事情。馬洛川迷迷糊糊地想。

等她回到家后，習慣早睡的外公外婆已經睡覺去了，老房子寬敞的客廳里只剩下了常芸一人在看電視，聽見她回來后，只是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回來了？”語調是極其漫不經心的。

“嗯。”馬洛川也是漫不經心地答了，想了想，抬步邁向自己的卧室。既然小柔不在，她也還是早點睡覺吧，還要記得把空調溫度打高些，省的半夜又被冷醒過來。想到這裏，她又有些怨她了。暖爐不在，晚上做什麼事也都沒了興緻。

“你現在是不是住到小梁家裏去了？”常芸突然又拋出了一句，很平淡的。

馬洛川回過神，轉過身子看着她，微微皺起眉來。“嗯。”

面對女兒不咸不淡的回答，常芸似是來了興趣，轉過臉來打量着她，還是那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看來要讓自己這個淡定老成的女兒變變臉還真是難啊，她嘆了口氣。

“你和她，現在是什麼關係？”常芸試探着問出口，邊仔細地觀察着女兒的神色。

雖然只是一些看不見痕迹的蹤跡，但對於她這個母親來說，也足夠猜出一些東西來了。

馬洛川看着常芸的表情，柔婉的眉梢微挑，又帶出了一抹狡黠，眼眸深處的情緒也被很巧妙地掩蓋住了。說實話，自從那晚在病房外偶然聽到了一些她和卞琳的言論后，她就發覺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清猜不透自己的這位媽媽了。

她與小柔的事情本來也沒打算瞞着她，只是覺得還沒到說的時間罷了。既然她現在問了出來，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她也就順着勢逆流直上了。

馬洛川眉間一松，嘴角微微翹起，說出來的話也似是帶了幾分笑意：“就是你想的那樣。”

還真是——坦然的回答。瞧着女兒眼間眉底隱藏不住的笑意，自認為對女兒很是了解的常芸心頭微震。

很少看到洛川如此……溫暖的帶着風情的笑容，一瞬間常芸感覺彷彿冰山融化，眼前都亮了起來。在她心裏，洛川一直都是那種情緒內斂的孩子，除了自己，對誰都是冷漠的很，平常連給一個眼神都是奢侈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差點還讓她很擔心，女兒是不是患有戀愛無能症。現在看來，只是能讓她動心的人還沒出現罷了。後來那個女警官來了，似乎讓她看見了另外一個女兒，也是真實存在的，卻鮮少人知。

女兒的溫柔女兒的笑容……自己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個女孩，讓她的面癱女兒也變得表情豐富起來？現在的洛川，更像是一個普通女人了，有着普通人該有的七情六慾情緒愛戀。

只是不知，她們在相處中，是誰更為弱一些？

這樣一想，也覺得分外有趣了。常芸微笑點頭，“那也很好。”

現在換成是馬洛川摸不着頭緒了，聽口氣，似乎她也沒有怪自己的意思，甚至就連一般情況下會發生的諸如驚訝追問的反應也沒有。是自己想的太複雜了，還是媽媽一直都很腹黑？

不過，她能贊同始終都是好的。這樣一來。倒是省了自己一番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了。但是，她似乎放心的太早了——

“你們倆，誰在下面啊？”

馬洛川撫了撫額角，嘴角微抽。

常芸笑眯眯地看着女兒難得的無語窘態，低頭喝了一口暖茶，心情愉悅極了。

“媽。”馬洛川喚她，揚眉，看似真心疑惑地無辜問道：“最近卞姨是不是來我們家來得很頻繁？”常芸面色一僵，又聽到女兒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聽說她和他離婚了？”

“咳咳——”常芸這次是真的嗆住了，移開茶杯，抬頭很苦惱地瞅着女兒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跟她做了一個晚安的手勢便施然然回房去了。

她和琳兒的事——琳兒……常芸低吟一聲，捂住眼睛躺倒在沙發里。她和她之間，似乎也是講不清道不明了。

****************************************************************

大年初一是在爺爺奶奶家過的，親戚們看見她回家過年都是非常高興的，簡直可以說是興奮過了頭。她剛一坐下就被她那已經八十好幾卻依然精神矍鑠活力充沛的奶奶嘮叨和那個法證部的高Sir怎麼樣了，什麼時候結婚啊，當她輕描淡寫地說出她和彥博早已分手后，梁小柔很清晰地看見了老太太臉上濃重失望的神色。不過又以驚人的速度恢復過來，連着許多她連名字都記不清楚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的阿姨姑姑嬸嬸開始興緻勃勃地給她介紹眾多優秀的精英男人。

大年初二也是這樣，大年初三依然如此……於是，在老家的幾天梁小柔覺得自己的三叉神經真是痛極了。好不容易在初四晚上回到老爸家后便連聲感嘆，果然還是在自己家裏舒服。

“你也知道家裏舒服，怎麼不多回來住住？”梁爸爸橫了她一眼，有些不太滿意她在老家裏的表現。“我看她們給你介紹的人中有幾個很不錯嘛，你怎麼一個都沒看就通通給推掉了？”

梁小柔翻了翻眼，隨手拿本書蓋在臉上，開着空調的房間裏暖洋洋的，讓她直想睡覺。“我不喜歡他們啊。再說，還早呢，急什麼？”

“還不急嗎？”梁爸爸從鼻子裏哼出一道氣，走過來拿掉她蓋在臉上的書，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她。“你看看今年都多少歲了，已經27了，再拖下去就要變成剩女了。本來彥博多好的一個男人啊，又厚重又沉穩，還和你在同一間警局工作，可你莫名其妙就和人家分手了，然後人家又跑到英國留學去了，你就算想追也追不回來了……”

“老爸！”梁小柔低喊了一聲，站起身來直視着他，眉頭微微皺着。“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他，你別再說這些了。”

女兒竟然對自己不耐煩了？梁爸爸一震，從來在家裏都是和顏悅色內斂安然的小柔也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感覺有些委屈的梁爸爸怔在那裏。

他還不是為了她好么，她還這樣對他？唉，誰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的？明明他擔憂他的這個女兒比關心小剛多幾倍好嗎！

梁小柔見着爸爸受傷的表情，一時內心有些愧疚。她放緩表情，柔柔道：“老爸，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說了，我和他不適合，我從來都沒有要把他重新追回他的念頭，因為他不是我喜歡的人，一直都不是。”

“那你喜歡的人是誰？”梁爸爸立即追問道。

“現在還不能說。”梁爸爸的臉立馬垮了下來。“只要時機對了，我以後一定會告訴你的。”梁小柔微微一笑，看着梁爸爸臉上很明顯的不信神色，她舉起三根手指。“我保證。”

梁爸爸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但女兒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逼得太緊也是不好的，況且，小柔做事向來有數。他拍了拍額頭，想到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來。“對了，我的湯，不好——”梁爸爸臉色一變，急匆匆地趕到廚房去解救他熬了不少時間專門用來給兩個孩子補身子的大補湯，可等他補救完后出來一看便傻眼了，小柔去哪裏了？

“小剛，你姐姐呢？”梁爸爸皺眉問正看着電視的梁小剛。

梁小剛注意力還放在電視上，聞言只是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她剛才說還有案件報告要看，今晚便回她自己那裏去了。”

這大過年的，又哪來的案件報告可看……梁爸爸眯了眯眼，感覺自己又被這個不省心的女兒給耍了。

先去鄰居家領回了寄養了幾天的紅豆，然後梁小柔才回到自己家中。按下開關，瞪着滿室的冷清，梁小柔嘆了口氣。

在老家是煩躁，剛才在家裏面對老爸是疲憊，直到現在，她才覺得滿身都是無力倦怠感。梁小柔捏捏眉心，又低聲吐出了一口氣來。家庭這關，始終是要度過的。除夕夜的時候，不是還對洛川信誓旦旦地說，無論是什麼都無所畏懼么？可為何明明還沒有真正地面對什麼，她卻已經覺得如此地累了？

如果她在就好了，如果洛川在她身邊就好了……

還有明天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紅豆也想念起了它的主人來，本來晚上活潑好動一刻也安靜不下來的它，此刻也是耷拉着腦袋，顯得很沒有精神。忽然，它耳朵動了動，歪了一下頭，像極了人類思考的動作。然後它撐着身體跳上了窗檯，把兩隻爪子搭在上面，頭靠着窗戶，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黑夜。

透明的窗戶印出了紅豆的臉，表情分外無辜可憐，像是在眺望，又像是在等待。

梁小柔走上前，摸了摸它的頭。“紅豆，你也想洛川了？”紅豆低低地嗚咽了一聲，梁小柔撫着它毛茸茸的後背，動作輕柔緩慢，語氣也是帶了幾分柔弱之意。“嗯，我也想她了。”

馬洛川沒有按照預定計劃坐明天下午的飛機，而是趕了今晚的最後一班提前回來了。她沒有在電話短訊中提到，就是想給小柔一個驚喜。當她打開門后，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副場景：

客廳的光只開了一盞，低暗朦朧，一條毛茸茸的大狗狗趴在沙發上，同時還有一個五官細緻膚色白皙的女人側着身子枕在它的身上，像只貓般蜷縮着，眼睛閉着，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馬洛川揚了揚眉，琥珀眼眸斂起溫柔的光澤。

紅豆被她開門的聲音驚醒了，睜開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洛川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紅豆微抬的頭便又乖乖地沉了下去。馬洛川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輕輕地搖了搖她，“小柔小柔，這裏太冷了，我們回房睡覺。”

“洛川……”梁小柔用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回來了？”

“嗯。”馬洛川微笑，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冷好冷啊，現在碼字超級冷的有木有！更讓我冷的是——這個留言蕭條啊真是.....唉，本來還有那啥的，可人家看不見留言就木得勁了......那個是什麼呢？請不要想歪哦。。。

乃們不能這樣霸王俺啊。。。。。。冰流滿面。。。。。知道為啥是冰吧，太冷了！淚就結成冰了！！

下章友情預告：將會舉行一場婚禮，然後那個神秘人物也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