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忠與義(下)
“丞相大人,以袁術的智略,遠不及丞相一二。只是眼下袁軍尚強,軍需充足;我軍不宜與其大戰,如若能暫且求和,日後在做他圖,百姓幸甚,天下幸甚。卑職以為,袁術與呂布有舊,如若能放呂布等一條生路,讓其修書一封與袁術,表明丞相併無南進之意,則敵軍不戰自退也。”
張帥說話聲音極小,唯獨只有曹*和陳宮尚能聽見。其餘人等,就算豎起耳朵也聽不清一二。曹*聽到這話,有些詫異—這少年小小年紀,盡能分析得如此透徹,與自己所想竟然暗合。看來,想要挽留陳宮,得在此人身上下功夫。
與曹*一樣,陳宮也覺少年前途無限,但此刻卻無心思去稱讚於他,聞言也並不搭話,單就上下琢磨了下眼前的這位軍士。小小年紀尚且有這等見識,實在是不一般,心中暗自佩服。從他的言語之中,也感受到了對方對於自己的情義-對方想要救出自己的性命;只是自己心力焦脆,恐難再有生活的樂趣。一生的抱負只有等來世再去完成吧!
想到此處,信步走下城去。來到刀斧手跟前,回頭衝著曹*躬了躬手,朗聲說道:“昔日高祖與項羽征戰天下,高祖被圍於滎陽,兵弱糧稀,紀信不惜喬裝成高祖模樣以瞞項羽,最後被擒,梟首示眾。紀信未必必死方能救高祖,只因忠義二字耳!我既為呂公臣屬,今日被擒,唯死而已,別無他願!願明公成全!”
曹*感其忠義,意欲成全陳宮萬世不朽之名,可是愛惜其才華,敬佩其忠義,感謝其當年千里追隨之恩情,實在是下不了手,沉吟在當場。刀斧手回頭看了看曹*臉色,見其並未下令處死,況且眼看引頸就戮的囚犯與往常的大有不同,像這樣慷慨赴死的,大義凌然的更是少之又少,同時刀斧手也敬佩陳宮的風骨,也就愣在當地,不敢亂動。空氣緊張極了,偶或颳起的寒風敲打着陳宮的衣衫,呼呼作響,彷彿在為其彈奏一首送別的曲子。
“公台,曹某能與你相識三生有幸。曹某早知公台並非燕雀,實乃鴻鵠也!只恨當日誤殺邊讓,致使公台棄某而去,今日思之,悔恨不已啊”
曹*感慨地說下了這番話,再也找不到其它說辭。心想:此刻,唯獨只有面前這位小夥子或許能打破僵局,於是轉過身來,期待地看着張帥。希望張帥又有一番高論,讓陳宮改變想法。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張帥想了半天憋出這麼幾個字兒來,這也是得源於電視劇里的台詞,今日把它放在此處還算有些用處。本想再加點什麼內容進去,以便更有說服力,可是自己不是學文科的,再說下去就變白話文了,而且前言不搭后語,叫人如何明白自己的用意,所以張帥說了這句話便嘎然而止,料想曹*,陳宮都是智謀之士,不至於不明白自己的意識。
曹*領會,接著說道:“黃巾之亂以來,天下風雲驟起,諸侯混戰,百姓流離失所,屍橫遍野;曹某別無它願,只想早日結束這無休止的混戰,讓百姓各安其業,如此,雖死無憾!願公台助某一臂之力。”
陳宮見曹*說得動情,也有些動搖了,畢竟人家說得在理。“民為貴,君為輕”這本是孔孟學說,自己自幼熟讀這些先賢著作,怎能不受其影響。
“呂布,當世梟雄,但其勇武有餘而智謀不足,不足以安天下。公台相助呂布,與眾諸侯為敵,年年戰亂,百姓深受其苦啊。”
“陳先生,卑職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敢問天下眾豪傑,有誰堪比丞相-勞苦而功高?想當初,十八路諸侯會盟,共討董卓,唯有丞相與孫堅奮力擊賊!而今,孫堅已亡,先生何不放下胸中成見,與丞相共圖大業?”
見陳宮沉默,張帥又接著說道:“卑職聞邊讓雖名譽海內,但此人傲視群雄,以為朗朗乾坤只他一人堪稱豪傑。其為九江太守時,也未曾安定一方百姓。此人,可以參謀軍事,相定機宜,若,號令群雄,安邦定國,則才力不足也。況丞相之胸懷,尚能容忍張綉,如何又容不下一滿口子乎者也的邊讓?邊讓之事,全為其咎由自取,不關他人。如今天下大亂,人心惶惶,唯有文武共用,方才足以安定天下。若是先生為丞相,有一海內知名人士,每日遊說諸侯,辱罵朝廷,攻擊丞相,先生又當何以處之?”
……
……
曹*與張帥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很快就把陳宮繞暈了,但陳宮畢竟是智謀之士,這些言語在他聽了,未必都認同;只是從另一種角度去理解,又怎會完全胡說八道?
戰爭之目的不在一爭長短,安邦定國方才是正道。縱觀天下形勢,朝廷早已形同虛設,眾諸侯混戰不止。燒殺搶掠的事層出不窮,稍不稱心,戰勝一方便在得勝之後屠城,城中百姓便在一念之間做了刀下冤魂。
陳宮尋思道:“遙想我朝開國時三傑之張良,其智謀超群,卻屈身侍奉高祖,高祖當初不過是一酒徒,好酒及色,常常辱罵鞭打文士;其用心不外乎推翻暴秦,定國安邦而已。宮本不才,何以自比張良?”
也罷!陳宮長嘆一聲,面有憂色,不過卻不再催促刀斧手下刀了。
經過反覆地琢磨,陳宮逐漸放棄了自己的死志,決心再次侍奉曹*,定鼎天下;保境安民!
曹*何等聰明,如何看不穿陳宮的心理?急忙走上前去,雙膝跪倒在地,躬身說道:“公台耿耿忠心,*敬佩之極,本想屈從公台之意,以成公台萬世之名;但,眼下,烽煙四起,還請公台回心轉意,暫且為某謀划,*定言聽計從,以安萬民。萬望公台允諾。”
往事歷歷在目,陳宮又開始了一陣思索:曹*縱然有萬般錯誤,但其對己之敬重之意絲毫不減當年,況且,自己策反張綉,鼓動呂布,遊說袁術,這些罪過尚且能夠容忍,實在是難得的名相。罷了,罷了。
思及此處,陳宮急忙跪下,對着曹*拜了拜,這才說道:“宮本不才,何以當得明公如此厚愛?況,陳宮罪孽深重,夥同張超,許祀,王楷共叛明公,有何面目再侍奉明公.明公,此舉,讓宮無地自容!”
曹*站起身來,牽着陳宮的手拉起陳宮,接著說道:“公台能不計前嫌,重回故地,*着實高興!前日種種,就此忘懷吧!*得公台,如魚得水也!!願公台輔助我等,一統天下。”
陳宮允諾地一躬身,曹*見狀哈哈大笑!陳宮也跟着發笑。張帥也開懷大笑,口中不忘說幾句奉承之話,更加樂得曹陳二人心花怒放。
曹*隨即封陳宮為軍師祭酒,與郭嘉等一同參與軍國大事。張帥也因得陳宮極力推薦被曹*留作親隨,容許出入宮廷,參與政事研討,這份工作相當於清代一個“上書房行走“一類的職業,有極大的發言權,但是卻不帶一兵一卒。說白了,就相當於曹*一個幕僚而已。
三人各自都挺高興,張帥運氣不錯,曹*本是問及其來歷,在何處供職,張帥略一沉吟,曹*便放聲長笑:英雄不問出處,本相失言。今日實在太過高興,曹*也就不再追究這些不必要的細節,三人同時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