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預言（1）
井然走到窗前。
窗戶被推開，雖然是中午江面的天空一片黑雲壓頂。
雨點還沒有落下來，強勁的江風帶着寒流倒貫進來，吹着包房新換的窗帘獵獵作響。
初春的三月，春寒尤烈火。
楚鋒裹了裹上身的衣衫，這次他做了很充足的準備，但井然一言不發他就已感覺到緊張。
“該緊張的人是我，因為到目前為止，對於那件命案以及接下來我身邊發生的許多常人不可思議之事，我還有諸多不明。”井然轉過身來，他的外套進門就脫了只能把雙手抱在胸前：”你們監視我大半年，其中還派人偷襲於我，在你向我要一個結果之前，難道不應當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井然很明顯是場面的高手，一個開窗的動作就將楚鋒蓄勢而來的壓迫感化與無形。
窗戶打開之後林微覺得房間裏更冷了。
二人一進門，無形的對抗就已經拉開，作為中介人她當然很尷尬，她插不上話，但略一遲疑還是走到井然身邊，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脫了外套，還開窗你不冷嗎？”
她這個小小的動作表明了她的態度。
她知道這應當也是楚鋒所希望的，表面的位置並不重要，內心的立場才是關鍵，接下來雙方之間會放生什麼，她完全不知道，選擇靠近井然，至少對雙方來說到時都有台階。
井然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其實他也感覺到冷，這包房外面除了剛才那個大堂經理，其它所有的人應當都是楚鋒帶來的，這一點相信林微也很明白，他理解林微的做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還欽佩她的這種精神。
對她報以微笑，他又重新合上了窗戶。然後隔着玻璃靜靜地望着外面如黑雲壓頂之下的江面。
“我承認一直監視你確實對你不夠尊重，但你應當很明白我們在擔憂什麼。”楚鋒站起身來，他單手壓在胸口，隔着數步對着還站在窗前的井然微微躬身。
做為國家機器的一員，竟然向一名嫌犯行禮。
井然對他的這個舉動也感到意外。
但知道他這個動作代表着什麼，那是不僅是他的歉意同時也代表着他內心的堅定，這一次的見面絕非尋常，對方的目標絕不會因個人的意志為轉移。
井然微微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致歉。
應着井然的要求，楚鋒開始講故事。
故事從去年的4月7日開始，那時離全民眾所周知的411事件還沒有三天半，但從另一層角度看來，411事件的發生已經無法改變。
4月7日，人類的天眼因為一次偶然的掃描，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天體正高速穿過火星軌道直奔地球而來。
這個發現一度讓那些天體研究的科學家為之興奮，但接緊接就是緊張，因為人類的科學家很快發現這個天體能自行調整軌跡。
對於這一點，凡是有一定天文常識的人馬上就能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麼，那就是這個天體不是自然之物，還是來自外星系的飛行器。
對於411事件之前的這段故事，就連孟浪這樣資深科幻迷也從來不知道，當然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井然也不知道。
楚鋒所講的故事前面老長一段都懷井然沒有任何關聯，但他依然講得很仔細。
直到五月底他被組織抽調出來前往東海市處理一件特別的案子，後面的故事就開始與井然有了關聯，因為與井然相關那件命案已經發生。
楚鋒作為這場案子的負責人，自然也就與井然有了瓜葛。
楚鋒的故事很長，但他早有準備，語言邏輯非常清晰，語速也很快，但他相信以井然的聰明，無論他說得多快，井然的理解一定都跟得上。
一口氣說了十幾分鐘，如果換做說書的郭德綱來講應當可以建製成十幾集的電視節目。
但他絕不是泛泛而談。
他所說的內容很多都是國家級的重大機密，如411事件之後軍方從海上撈回了什麼，圍繞着那件命案的死者科學家團隊花了數月時間研究最終得到的結論或推論，這一條一條放出去，都將駭人聽聞。
等他那個長長的故事講完，他發現不知何時井然已坐回到了桌子旁邊，而一旁的林微早聽得毛骨聳然。
楚鋒很坦誠，聽完故事之後井然看看了表。
平靜地問：“感謝你的坦誠，你講了這麼多，其中甚至還包括許多機密，最後想說明什麼？”
井然從不說謊，但卻是一個太極高手。
面對井然的反問，楚鋒一時語塞。
因為這個故事除了強調說明了那件命案井然並非兇手之外還說明的一個問題就是今天這麼緊張的人類與霧海的關係其實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除此之外根本無法說明任何問題。
如果以往的調查與發現就能說明問題，那麼他們今天就沒有必要在這裏見面，所以前面楚鋒所說的都不重要。
因為他相信井然聽得懂。
事實上井然當然聽得懂，因為他們的猜測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也絕非空穴來風，多多少少還真與井然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對井然來說，眼下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接下來，他也準備講一個故事。
既然是飯局，當然還有酒菜的，四菜一湯不算多，但都很精緻。
“你剛才的故事含金量很高，甚至還有許多國家機密，我相信不是為了坑騙我還臨時編撰的，接下來我要說的故事可能很沒什麼新意，但我能保證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一點林微與我認識這麼久，應當可以證明。”
井然舉起杯與楚鋒第一次碰杯，碰完之後也沒有忘記一直坐在他旁邊的林微。
井然的故事真的沒什麼新意，因為這個故事他以前跟林微講過一次，今天再講一次，因為有楚鋒的故事在前，原來他內心許多推測就成了事實，所以整個故事講起來就比上次順暢很多。
他的故事很短，卻能直接說明問題。
霸下因為確認那名死者與眾不同，而井然是唯一與它有過正面接觸的人，所以他們就一直懷疑井然極可能也有問題，於是一直監視着他，而另一方面井然因為被對方蒙眼綁架並奇怪的釋放，在重獲自由之後他也一直小心提防着，並最終發現了他們的跟跟蹤。
以前的事全部說開之後，井然的所做所為合情合理，而霸下的監視卻完全是建立在主觀臆斷之上。
又一番交鋒，楚鋒赫然發現，莫名其妙井然就給自己洗清嫌疑。
這樣的結果，當然不是楚鋒希望的。
他冒着極大風險與井然正面相對，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要觀察他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會有怎樣的反應，然後他會按照整個世界的大勢再結合井然的表現對他採取或保守或激進的措施。
開局不利，但都不重要，既定的計劃正常進行。
看了一下時間，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搖控器摁了一下，牆上的電視亮了，一個奇怪的頻道。
沒有聲音，畫面顯示的竟然是外星直播的太平洋上霧海的全貌。
井然心裏清楚，儘管他已做了很多伏筆與努力，楚鋒對他的猜測不可能三言二語就能打消，這電視上的畫面就是為他準備的，因為這些畫面如非軍方高層，普通人絕對不可能看到。
畫面一動不動，只有屏幕角落上的時間在無聲地跳動。
那時霧海漫延即將抵達咖頁夫島陸地中心的倒計時。
”經聯合國411事務辦與五大擁核大國秘密決定，對霧海的核彈攻擊計劃比聯合國對外公佈的時間點要早幾個小時，原定的時間點是霧海吞噬整個咖頁夫，而實際的攻擊計劃是只要霧海沒過咖頁夫島嶼的陸地中線，核彈攻擊計劃即刻啟動，按時間計算，估計再過半小時，五大國的載核遠程火箭就會升空，當數十枚核彈同時在霧海上方爆炸，相信那裏的海水都會被瞬間汽化……，如果外星飛行器還有成形的整體，不管是什麼金屬什麼材料做成也會化為鐵水……“
說這話時，楚鋒的目光從屏幕上又移到了井然的臉上。
他所說的這些又是真的，並且都是軍政高層的軍事機密，井然輕輕地哦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停留片刻，楚鋒繼續：
”當然，現在說結果還為時過早，畢竟人類還不知道外星文明會有怎樣樣的防禦或反擊手段，網上的各種猜想很多，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或者孟浪有沒有跟你聊過這些內容？“
為了讓井然發表意見，他特意給了井然一個簡單的問題。
說到孟浪，井然面上的表情動了，笑問：”不知道孟浪吃過中飯沒有，要不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一起過來吃？“
井然的這個反應，出乎楚鋒與林微的意料。
看了楚鋒一眼，林微說，叫他過來的話至少半小時，等他過來說不定我們早吃完了。
井然不置可否地“哦”一聲，低頭喝湯。
楚鋒說：”你與孟浪是朋友，孟浪現在已是研究外星人思緒邏輯的大明星了，但你一直對外星人的事漠不關心，這一點也是我們對你產生懷疑的一個很重要因素，外星人降臨地球，已對人類文明造成了極大的威脅，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對此無動與衷，那麼最為合理的解釋就是在這方面其實你比別人了解得更多，對嗎。“
這場飯局，每一步都是試探。
井然要化解危機就要正面應對楚鋒的盤問。
他抬起頭，再瞄了一眼牆上的屏幕：”我雖然不贊同孟浪那個螞蟻說的觀點，就算外星文明與地球文明可能存在交流與溝通的共性，但人與人之間還隔着肚皮不知心，何況是外星人，我覺得外星人的思緒模式人類無從推斷，胡亂的瞎猜根本無助於解決問題，與其把大量的時間花費在研究對方的思緒模式還不如腳踏實地的發展自己的科學技術。“
井然的這個觀點並無新意，網上持相同觀點的人不在少數。
楚鋒說：”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幾個小時之後核彈攻擊計劃的結果不管是好是壞，終將改變一切。“
井然再瞄了屏幕一眼：”外星文明比地球文明科技水平更高，這應當無可置疑，既然對方科技更高，人類與外星文明的戰爭結果就是對方說了算，而對方的思緒邏輯不可知，所以這場戰爭的結果同樣不可知。“
“這二個“不可知”到是一個新穎的說法。
楚鋒故意忽略井然的說法，還就他剛才那句話進一步解釋：”我所說核彈一響終將改變一切，也包括它對霧海什麼也沒改變，但不管怎樣，人類社會內部總會因為這次核彈攻擊計劃失敗或成功與以往不同。“
井然說：”剛才，林微看到外面有人要跳河就很擔憂，我知道她最擔心不是外星文明的反擊，還是你所要說的’後文明時代‘來臨。“
井然突然擔到了林微，一直尷尬的林微正欲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