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凄凄去親愛,泛泛入煙霧(上)

二十七,凄凄去親愛,泛泛入煙霧(上)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惱。

這詞講的是春遊中,邂逅一份美麗的戀情的情境。在困守一冬后,所有潛藏的情感都轟然蘇醒,大地煥發勃勃生機,人的心也蠢蠢欲動,似乎所有的美好都從此刻開始。

京城之俗,每年皇上祭天後第二日,京中都要舉辦一次大集市,那天,家家戶戶,不管男女老少,都傾巢而出,湧上街頭,盡情娛樂。梅清音幼時曾隨家人出府遊玩過。

一早,蕭鈞與她一身尋常男女的裝束,和劉公公侍衛們從宮中角門坐車出了宮,來到城中。街上熱鬧極了,車水馬龍,鼓樂喧天,爆竹齊鳴。路旁搭起一排排竹棚,有唱戲的,有賣茶水的,有叫賣風味小吃的。熙熙攘攘的人們的有戴着面具,有的男扮女裝,男男女女,不論貴賤,個個滿面喜色,盡情歡樂。

蕭鈞與梅清音等人下了車,也都戴上了面具。梅清音戴的是狐狸,蕭多半戴是的老虎,其他人則牛頭、豬面、馬首等各不相同。他們先來到一堆大呼小叫的人群中,原來這里正在表演角斗之戲,只見場子中央有兩個彪形大漢扭抱在一起,互相較勁要將對方摔倒,進進退退,相持不下。圍觀的人們有的叫好,有的加油,那個黑胖些的終於將對手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引來一片喝彩之聲。

梅清音從未見過如此激烈的場面,直緊張得兩手出汗。蕭鈞怕與她走散,手緊緊地牽着,此刻見她這樣,笑着掏出手帕,為她輕輕擦拭着。説不清是因為四周侍從在盯着,還是因為羞澀和興奮,梅清音臉紅心跳,微微低着頭,有種無言的嬌美,蕭鈞握着她柔軟的小手,也是心馳神往,怪不得她整日説想像普通男女一樣過一天,這在人群中的牽手,比在宮中多了幾份真實和自由,還有醉人。

兩人四目相對,神情脈脈,把一周的侍從看得耳紅心跳,劉公公更是咳個不停。

“鈞哥哥,你看那邊的草爐餅看上去很好吃,還有羊雜湯,也象不錯。”街邊一家燒餅鋪外,擠滿了遊玩的人群,一鍋草爐餅剛剛出鍋,只見金黃的餅面層層酥鬆,芝麻密密地綴在表面,遊玩的人紛紛搶購,再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湯,個個吃得一臉幸福,梅清音忍不住也心動了,咽咽口水,回頭喊着蕭鈞。

羊雜湯是什麼?蕭鈞好奇地走上前。

“客官,一文錢一碗湯一個餅,你要幾份?”一臉黑紅色的老闆娘微笑地走了過來。

“只要一文錢?”蕭鈞不確定地問?

老闆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今日是大集,賣的是比平常貴點。大家圖個方便,你快樂我也快樂。”

蕭鈞理解地點點頭,隨意問道:“這小本生意,家中還過得下去嗎?”

“當今皇上有仁德之才,國家太平,這京城比從前繁華許多,來來往往的商人也就多了,引得我這小本生意也跟着紅火,怎會不好呢?”老闆娘拂去額頭的汗珠,笑吟吟地説。

梅清音聽了心中一喜,緊緊偎着蕭鈞,説不出的驕傲,“鈞哥哥,買幾份吧?”

被人暗地誇可比當面聽奉承話舒服多了,蕭鈞也是龍心大悅,憐愛地轉過頭,看着梅清音,笑着説:“知道啦!那就來十份吧!”

“十文錢!”梅板娘笑嘻嘻地看着他。真是個好會寵娘子的小公子。

蕭鈞一下窘了,他沒有身上帶銀兩的習慣,以前也沒有任何機會帶,走到哪裏,總有人打點好了一切,今日……“給你,十文!”劉公公擠上前,遞給老闆娘一疊銅錢,爾後又悄悄地退到後面。

梅清音不禁捂着嘴笑出聲來,好一個囊中羞澀的皇上啊!

蕭鈞想想,也笑了,後面的侍從和劉公公更是低着頭,隱忍得很難受。

幾人分坐在街頭的桌前,老闆娘端上羊雜湯,剛好一鍋餅又好。一下子,幾人面前熱氣騰騰,把體內的饞蟲齊齊勾引了出來。侍從們看着皇后和皇上,不好意思先吃。梅清音是好奇大於飢餓,對着餅觀察了許久,方伸手去拿,沒想到餅太燙,她一下被燙得縮回了手。

“夫人,我這個已有些涼了。”劉公公體貼地站起身,把自已的盤遞了過來。蕭鈞扭過瞪了他一眼,他快快地坐了回去,好象又表錯了情。

蕭鈞一手輕撫着她被燙的手指,一手托起餅,細細地吹着,差不多了,才掰開一口,遞給她,羊雜湯也是他先嘗過,覺得溫度適宜,才端給她,看她吃得香香的,方開始用自已的一份。

侍從們從沒看到皇上如此細膩地待一個人,全傻傻地呆住了,只劉公公見怪不怪,吃得熱呼呼的,唉,這小吃還是外面的地道,宮中可真比不上。

“公子,你待你家娘子真好!“老闆娘笑着又幫幾位添了點湯。

梅清音一口湯含在嘴中,被這句話撐得嘴巴鼓鼓的,臉羞得酡紅,一張臉恨不得埋到碗中,心中卻甜得緊。”我家娘子出門不多,難得今日這般開心,疼是自然的。”蕭鈞和聲説。

天,皇上説疼皇后,侍從們幾個都沒成家,偷看着,心欲欲起伏。

“呵,小兩口真是甜美啊,剛成婚不久吧!”老闆娘以過來人的經驗猜測,新婚中,男子才有耐心這般去待心愛的人。

“不,我們成親三年啦!”不過,今夜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時。蕭鈞溫柔地抓着梅清音的手,掌心對掌心,讓她感受他的激動。

老闆娘真的有點吃驚,成親三年,還象新婚,這小娘子前世真是修來的哦!

梅清音終於喝光了碗中的湯,拉住蕭鈞的手,眼又好奇地看向遠方,還有許多好奇的事,她決定不再想着身份與不自然,她要和皇上今日好好玩個盡興。

手持一根冰糖葫蘆,吃得滿嘴通紅。侍從們手中捧着從書店新買的書和從綢布莊剛置的絹紡,劉公公懷裏則是一大堆脂粉手飾,皇上只要她的眼睛落到哪裏,他就買下什麼。嚇得她現在走路只敢直直地看着前方,這樣子被一個人寵到骨子裏,已不是幸福一個詞可以形容了。

一通鑼鼓聲,她好奇轉了個頭,現在,他們一幫人坐到了戲樓里小包廂中。桌上堆了一大包零食——四色蜜餞、八色糕點,各色各樣的糖,與清香可口的果子湯,全是女子們的小玩藝,侍從和劉公公專註地看着台上的恩愛情仇,體貼地不看他們一眼。梅清音嘆了口氣,不談肚中飽得塞不下任何東西,此刻眼也飽得看不下任何食物了。少時,在梅府,父母管教頗嚴,很少如此縱容,到皇宮后,她更是嚴守各項禮儀,不越一點分寸,今日,皇上他實實地把她當成了個嬌慣的孩子,盡情地、沒有邊的寵着,她怎能不深愛他呢?

“吃不下,就扔那裏吧!”蕭鈞的心思也不在戲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鈞哥哥,你為我做了這么多,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君子應知恩圖報。

“你呀!”他一雙深邃的眼憐愛的看着她,輕柔地説:“直直地走到我懷中,哪裏都不看,就行了。”他的皇后藏在深宮中,無意就被別人看出了她的好,輕易就為她怦然心動,她不知,他卻掩得很累,如一日,她知了,他怕她會拿他與別人比較,不是沒有勝算的把握,而是他不喜歡她心中還有別的男人經過。

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輕聲説:“亂講什麼,我從來都不看別人的,抬頭只看天。”

“啊?”

“因為你是天子呀!”她笑了,某人又上當啦!

蕭鈞歡喜地握緊她的手,看看外面,天色漸暗,“回宮好嗎?音兒。”

今夜是他們的洞房之夜,一想到這,她不禁就心怦怦直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相擁過那麼多夜,今夜,終於她要成為他的了。”嗯!”今夜,她要對鏡貼花黃,為皇上,她要成為一個美麗的新娘。

兩人都有些心動,一上馬車,車上只有二人時,他立即就把她緊緊摟住,深吸着她身上的幽香。她圈住他的腰,眼光親蜜成纏綿,像是終此一生看不足似的,不忍移開片刻。

“音兒,你想過今夜嗎?”他的聲音輕柔低沉得怕驚嚇到她。目光熾熱,閃動着對她的侵略。

梅清音沉吟了下,笑開了花般的芙蓉面,“以前,你沒有點破時,我沒有想過,也是年歲輕吧!後來,你提到,我有點擔憂,但因是必然之事,帶有點認命的無奈地接受。現在,和你經營歷被刺、戰爭,一天天地相處了,我、我的心忽然就變了,滿心滿眼都是你,洞房之夜一下子變成渴望,好象會變得無限美好,我忍不住期待着。”她只説得面色潤紅,心兒亂跳。

玩弄着她絲般的秀髮,蕭鈞神色迷離,“所以,我才願意等到今日,我不想你用無奈的心情來接受我,而是要你身心都在一處時,我們在一起。音兒,我要你記往我們之間發生的任何一切,等白髮蒼蒼時,你抓着我的手,在某個黃昏,無意談起,你仍會説:鈞哥哥,我真的很幸福。”

“鈞哥哥,我真的很幸福。”她眼中悄然含了淚,埋在他的胸前,有夫如此,她怎能不幸福,現在、以後、永遠都是。

天色漆黑,梅清音才回到中宮,梅珍嘟着嘴,不開心地吩咐小宮女們準備熱水,皇后要沐浴更衣,女官剛剛來知會過,皇上今夜留宿中宮。這似乎是娘娘入宮以來,第一次如此正式迎接皇上。

可梅珍不開心。

梅清音臉上艷紅未褪,坐在梳妝鏡前,笑着問:“怎麼啦,拉着個臉?”

梅珍從衣柜上找出香熏過的內衫,頭也不抬,“娘娘,你現在去哪都不帶着梅珍了,涼州遠,也罷了,今日出宮也遠嗎?”

哦,是這事呀,梅清音笑着抱住貼身的丫頭,“皇上他怕無法照應二個女子,今日外面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會走散,我一個就夠他費神,再多一個他顧不過來。”

“才不是呢,我哪有那麼嬌氣,我可比劉公公靈巧多了。”梅珍還是不滿。

“好啦!以後安慶王進宮來,我請他帶你出去轉轉可好?”

“呃?”梅珍一聽,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和那個王爺出去,哪是他帶她,是她帶他,而且順便還能氣得肚痛,“算了,我不出去了,我還是呆在宮中陪娘娘吧。不過,説好,娘娘以後去哪裏,一定要帶上梅珍?”她今天一天在宮中兩眼亂跳,直擔心娘娘會出個什麼事,看到她平安回來,她一顆細心才好好入懷。她可不想以後也如此提心弔膽似的憂着。

“好,一定,一定!”梅清音忙着直點頭。

梅珍終於展顏嬌笑,看身後浴盆中,宮女已打好了水,她滴上香精,掛好內衫。”娘娘,你洗好后,梅珍要為你好好打扮,今夜,一定要讓你人比花嬌。”

不敢再看鏡中的自已,梅清音羞羞地低着頭。

“來吧,不然,水要涼了。天,那是什麼?”梅珍驚呼一聲,手指向窗外。梅清音轉過身,只見皇宮西角邊一處宮殿,火光熊熊,映得那方天空如白晝一般,整座宮殿燒得象火焰山般。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那是戰場。

“那是哪裏?”她顫聲問。

“好象是座空殿,無人居住。娘娘,你先洗着,我去看看,一會就回。”梅珍説。

“我一會再洗吧!”她有點不放心。

“亂講,天都這么黑了,一會皇上就要來了。那兒説不定是誰不小心點燃了火苗,又不大事,再説,宮中這么多人,你擔心什麼。玩了一天,咦,娘娘身上都是汗味,快洗吧!我把門關緊,馬上就回。”梅珍輕快地説着,掩上門,匆匆跑走了。

梅清音無奈地發了會呆,探身試了試水溫。她剛欲解開衣結,突然她覺得有絲怪異感,全身頸毛倏地立起,這個房間除了她以外,似還有其他人存在。

有人在注視她,她很確定,可是在哪呢?她緩緩直起身子,閉上眼睛,專心凝神傾聽,果然有個沉重的呼吸聲,她剛睜開眼,只見一雙大手拿着一塊布巾奔面而來,她躲閃不及,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了。

“娘娘,無人傷着,只是塊絲布碰上了燭火,惹着了別的地方。”梅珍推開門,氣喘喘地説着。

無人應聲,她以為娘娘正在泡浴,忙笑着走過來幫忙,盆里沒有人,花瓣和香精都浮在水面,人並沒有進去過,內衫未動,房內一切井然,她又跑到床后的着衣間、外面的花廳、書廳,都不見皇后的身影,她問了守門的宮女,也沒見皇后出去過。不種不祥的感覺讓梅珍心慌意亂,她不禁嚇得驚叫起來:“來人啦!皇后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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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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