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斜日更穿簾幕,微涼漸入梧桐(上)

十八,斜日更穿簾幕,微涼漸入梧桐(上)

蕭鈞忙迴轉身,只見營帳不知何時被輕撕了一塊,風鑽了進來,卻不見人影。”音兒,那不是人,而是風刮破了營帳。”他輕擁着她,安慰道。心中卻也是奇怪萬分。

“不,”她肯定地搖搖頭,指着那塊帳布,“我沒有看錯,那個人矇著面,有一雙極熟悉的眼睛,我白日好象見過,他趴在那裏,死死地盯着你。”

“可這里是大軍駐營,敵軍除非長了翅膀,不然怎麼可能混進來呢?”他皺着眉,不敢確定。營帳都是布幔紮成的,被風一吹,鬆動有可能。

“我不知,我只是看到了他。皇上,世上的壞人一定要是敵軍嗎,內奸有沒有可能?”她腦中一下閃出無數個可能,兩眼圓圓的盯着那裏,不肯轉離一下視線。

説到內奸,他不禁想起路上的那個夢,心“咯”了一下,威聲喊道:“來人!”

侍衛掀開帳門進來,抱拳施禮:“皇上有何吩咐?”

“剛剛朕的營帳附近可有誰經過?”

“燕將軍帶兵巡夜,剛從此經過,其他就沒別人了。”

“知道了,出去吧!”

侍衛走後,蕭鈞沖梅清音聳聳肩,一幅“現在相信了吧”的神情。但她還是搖頭,皇上遇刺躺在床上的情形沒隔太久,她記憶猶新,她害怕再出任何意外,這兒遠離京城,沒有向斌,沒有冷丞相和衛大人,有什麼她一個人是無法應對的。

看她眉心緊鎖,一臉蒼白,他柔聲寬慰:“別憂心忡忡的,這里有這么多良將精兵,護衛又很密實,放心吧!要不,你先去床上躺着休息,這幾日也夠辛苦的。”身邊沒帶一個侍女,她事事親為,確實不易。

“我想陪你。”她拒絕了,從現在起,她一刻都不能離開他,她要好好地守着,“我們一起看折吧,皇上,批閱好再睡也不遲。”

有這樣的皇后,想做一個懶皇帝都難。他笑着點頭,穿好衣衫,把燭火撥明,兩人分坐在書案前後,象在御書房般,一個邊看邊訴説,一個則伏案批閱。

梅清音有些心神不寧,隔一刻便看下四周,隔一刻便豎起耳朵聽聽聲響。蕭鈞憐惜地笑笑,再如何聰慧,終還是個孩子。

清晨,天空飄着些小雪花,風不算大,梅清音披了件厚厚的風褸,站在校兵場上看宗歸田領着士兵操練。説是嚴冬,但士兵們卻只着夾襖,在雪地上奔跑刺殺,很是兇猛。

“梅大人,你怎麼不呆在屋裏?”宗歸田看見了梅清音,讓士兵們自已練着,回聲打個招呼。

“總呆在屋中,太悶,趁皇上與眾將議事,我出來轉轉。宗副將,你的兵都是些精壯的勇士,你一定為之付出許多心血吧!”她閑閑地説着,不時還呵下手。

宗歸田笑笑,“這是我的職責,談不上付出,就如梅大人如此瘦弱,卻也要伴皇上不遠千里的來親征,其實也不是奉獻。”

他的手又在隱隱發抖,臉上的肌肉也跟着顫動。”宗副將,你不冷吧?”她注意到了,盡量不去看他,而把目光轉向操練的士兵身上。

“我,我怎會冷,我在涼州呆慣了,不比梅大人,似乎一陣風都能刮跑了。”他説完朗聲大笑,她也跟着輕笑起來,一絲怒意都無。

“宗副將在涼州多年,祖居涼州嗎?”

“不,我是京城人,但在兵營長大,後來一直追隨燕將軍,才來到涼州城。”他無意提太多,沖她點點頭,又衝進了士兵陣列里,一同練起廝殺。

她吁了口氣,又呵了呵手,一張小臉在風中凍得通紅。

“不要告訴我,梅大人現在對練兵開始感興趣了。”燕宇一身銀色的鎧甲,英武地走了過來,炯然精銳的雙眸閃着湛然的睿智,卻又深邃若海的不見一絲情緒波紋,不必費任何工夫便足以使人對那種天生威勢感到畏懼。他是一個天生的將帥。

“呵,興趣談不上,只是有機會欣賞到如此的英姿,我不想錯過。”她淡淡地一笑,“議事結束了嗎?”

“嗯,皇上與王元帥還在繼續,我先退下的。我剛剛讓衛士送了些果品過去,梅大人收到了嗎?”不知如何,總擔小嬌小的他吃不慣軍中的粗糧,他盡了心從城中找了些果品和點心,送他解飢。

梅清音一雙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迎上他的眼,驀在有些感動,“你們一議事,我就出來了,沒有遇到衛士。不過梅某還是要謝謝將軍,將軍真是細心人。我今日應該能吃飽一點了。”

“餓很久了嗎?”對着她,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低柔了許多。

“嗯!”她小臉上泛起一陣紅暈,久久不散。”我怕皇上看出,盡量裝着吃得很香,其實我根本咽不下幾口。唉,我好象是真的太嬌氣。”

“不要緊,那我以後再偷偷給你送些吃的,這樣你就不會餓着了。涼州城還是有幾家南方的茶食店。”他的嬌氣,燕宇一絲也不覺着怪異,似乎這是件應該的事。”軍中現有王元帥坐陣,我也落得清閑,不如我帶你走走。”

梅清音想了一會,“行!”

燕宇見他應許,英眸閃着光彩,柔聲説:“走吧!”兩人便穿過軍營,拐上大營後面的一條山徑。

“沒想到,此處還有這等僻靜之處?”梅清音問道。

“每當軍機繁忙,人事難解之時,我就會到這里靜坐沉思。”

聽他如此一説,她心中一暖,這原來是他私人的領地,如今讓她一個外人踏入,心中一定對她很是信任。

她偏過頭,笑着説:“你原是涼州城的棟樑,現被王帥接任,會不會有失落感?”

“怎會?只要涼州城守得安寧,我哪怕只做一小卒,也無妨。”

梅清音見他神情真摯,崇敬之情更甚。”在邊境鎮守多年,離家千里,氣候又如此惡劣,一定很辛苦吧!”

他向她微微一笑,“嗯,確是不易。自遇見你后,突然就很想念京城。”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鄉音催人思嗎,這是常情。將軍的性情堅毅寬和,把自身辛苦視為雲淡風輕,但內心也是性情之人,思念親人是自然的,這方是男兒本性。”

“也唯有梅大人,能懂燕宇。”不自覺的,他探手撫向她柔嫩的面頰,眼神深遂如海。

“啊,燕將軍!”手指接觸的熱度,嚇得她退後幾步,掉頭便匆匆跑下山去。燕宇失神地看着自已的手指,他真的碰了他,天,他是瘋了不成,怎會想起去摸一個男人,一定是鬼迷心竅,對,對!

他內疚地追上去,想道下歉。卻看到他小小的身子穿進軍營,一會就沒了身影,呵,跑得可真夠快的。

梅清音慌慌地跑進主營帳,一進門便看到蕭鈞睜着一雙洞徹人心的眼睛,打量着桌上精緻的果品和點心。這些東西在京城只是尋常,而在這北疆卻如罕有之物般。

嘆了口氣,按住狂亂的心跳,她走近他,坐在椅中平息心情。

“似乎梅大人在這營中比我這個皇上還吃香啊!”他自嘲地一笑,毫不掩飾話中的醋意。

“皇上,不要開玩笑了。”她真的被燕宇嚇到了,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言語上有何不當。

“這是玩笑嗎?朕在講事實,朕也是宮中嬌養大的,卻無人體貼朕是否吃得慣軍中的食物,而梅大人,你呢?沒有顯露半分,卻有人早早為你備下了精細的食品。”

梅清音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怎麼象個孩子似的斤斤計較,“如果你認為是這樣,那你取過去便是,我不會動半點的。”

“朕才不會奪人所愛,也不稀罕這些,拿走這些東西,不要放在朕的帳中。”他不是有一點吃味,而是很吃味。在京中好不容易打發走一個衛識文,如今又冒出個燕宇來,他們還把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中。

梅清音被他的話説得無限委屈,強忍着解釋:“皇上,我現是你的文官,怎麼説得起來所愛所愛。你莫要氣我,好不好?”

那又如何,男裝一樣也招風引蝶。”好笑,朕哪裏會氣你,而是在成全你。要不朕給你一處單獨的營帳,不要再與朕共處一室。”他氣得有些口不擇言,心中也知燕宇只是送了幾包點心,並沒有什麼,可他就是看不得誰討好於她。

梅清音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在他們互通心曲后,他居然這般説,成全,獨處一室。還沒有成親,難道他就倦了她?她一直知自已不善討喜,容貌又不艷麗,只比別人多讀了幾本書,皇上對她的好,她看在眼中,明在心裏,剛準備用心地去回報,沒想到愛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也罷,也罷。她心一硬,咬着牙不卑不亢地説:“那臣就多謝皇上了。”

“你——-”蕭鈞怎麼也沒想到她會頂着他的話答,看着她冷淡的神情,火更是無由地茂盛,“劉公公。”他厲聲疾喝。

劉公公急步走進營帳,看到皇上一臉怒氣,皇后也是一臉嚴霜,直驚得兩腿直顫,這兩口子今日是怎麼了,在戰場上還鬧起了彆扭,“奴才在。”

“送梅大人去她的營帳,不準任何人靠近。”

“啊,梅大人的營帳?”梅大人的營帳不就是皇上的營帳嗎?他真的老了,不太明白皇上説的是什麼。

梅清音淡掃蕭鈞僵硬的臉龐,抱起桌上的食物,沒有表情地説:“劉公公,皇上為我單設了一間營帳,麻煩你為我帶路。”

“這——”劉公公看看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黑暗,毫無挽留的意思,也不敢多問,只得退出,與梅清音尋了間空的營帳,稍稍安排妥,才折回皇上處交差。

“讓人守候了嗎?”皇上陰着臉,捧着本書,冷冷地問。

“嗯,有兩人專職守衛。”

“她有沒有説什麼?”

“收拾好營帳,梅大人便開始看書,一句話都沒説。”

“哦,那你下去吧!她要是有個什麼物質要求,全部應下,除了見朕,別的人一概不見。”她到是很有性格嗎,撒個嬌都不會,非要鬧到兩人都無台階可下,這下好了,無人看折無人相伴,談個心也不可能了。在她一出門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可又拉不下臉挽留,唉,寒夜漫長,輕愁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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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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