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扯皮（二）

董國業趕人那會兒，董麗英和兩個嫂子已經殺進屋，跟二強媽和他媳婦二強嫂子隔空對罵。

二強讓小兵帶着幾個被嚇哭了的小孩兒躲去廚房，自己站在一群吵紅了眼的女人中間，被推來揉去。

他張口想勸解她們，可惜一句話都插不上。

董麗英罵架不行，動手比較厲害，她聽二強媽她們越罵越難聽，竟然開始詛咒歲歲，一把推開二強，嘴上叫着：“別跟她們廢話，直接打！哥，你把二強拉開，別擋着我們收拾人。”

“呸！誰收拾誰還不一定呢？當我怕你？”二強媽跟董麗英互相揪着彼此的頭髮撕打開來。

二強嫂子也不是個怕事的，看她婆婆跟董麗英開打了，就撲過去，要幫忙。

董麗英兩個嫂子肯定不能讓她們婆媳欺負她一個人啊。

這可是他們家的活祖宗，不僅每個月有那麼多撫恤金，還有一份正式工作。兩人都巴望從董麗英手裏要好處，恨不得將她放在心坎上疼，哪裏肯讓外人欺負她！

不等董國業他們開口，董大嫂和董二嫂兩個就主動把二強嫂子擋開，都說兵貴從速，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二強嫂子就叫董二嫂坐在腰上，按在地上打嘴巴，徹底失去戰鬥力。

董大嫂臉上被撓了幾條紅痕，也沒覺得疼，精神百倍地再度投入戰爭中，和董麗英聯手將二強媽按在了四方桌上。

董麗英一連打了二強媽十幾個嘴巴子，把她打怕打服了，不敢再咒罵人。

董大嫂之前叫二強媽扯下一把頭髮，這會兒恨得不行，也開始一根一根地薅她的頭髮報仇，疼得二強媽淚花跟不要錢似的掉。

叫董成兵兄弟制住的二強看在眼裏，很是心疼他媽：“大嫂，麗英，我媽知道錯了，你們別打了。”

董麗英打累了，停了手，董大嫂還沒出夠氣，繼續扯二強媽的頭髮。

董國業見二強媽和他老婆都到這地步了，雖然一直求饒喊疼，可就是不提錢，問她們錢藏哪兒了，她們咬死沒錢。

董麗英她們搜了這對婆媳的身，在屋裏到處找了一通，一個子兒都沒找着。

問二強，二強也不知道。

董國業有點頭疼，他讓二強去廚房把幾個小的叫來問話，小兵倒是知道錢在哪兒，可他不敢說呀！怕事後被他媽和嫂子混合雙打。

二強小兒子貴寶被董國業一個水果糖收買，告訴他：錢一半藏在屋樑上，一半在他的腳底下，他奶和媽讓他不準告訴別人。

可是這水果糖太誘人了！他只看隊裏別的小孩兒吃過，自己一次都嘗過。他媽和奶總是說等家裏有錢了就給他買糖吃，可家裏明明有那麼多錢，也沒見她們給他買。那些錢又不能換成糖，有什麼用？

董國業也就是隨口問問，沒想到真讓他問出來了。

他給兩個兒子使眼色，讓他們爬上屋樑拿錢。又給了小孩兩顆糖，讓孩子自己脫鞋，把錢取出來交給他。

二強媽和兒媳婦在一旁破口大罵，罵董家人，罵二強，罵小孩兒，邊罵邊哭，那副模樣，跟厲鬼似的。瞧着可怕又可憐，嚇得孩子也跟着哭。

二強被他媽和老婆折騰怕了，決心讓她們吃點苦頭，知道厲害，抱着孩子，叫上小兵出了門，在院壩里站着，眼不見為凈。

白老嬸一家也在院壩里排排站着看熱鬧，就着二強媽她們的哭罵嗑瓜子，那表情，跟過年似的，喜慶又舒暢。

瞧見二強帶孩子出來避禍，以白老嬸為首的白家幾個女人，將二強和小兵一通嘲笑，說他們枉為爺們，窩囊死了，連家裏的女人都轄不住。

又罵二強廢物點心，外人都打進家門了，他不幫家裏女人出氣，也好意思躲出來，簡直不是人。

白老嬸心裏記恨着先前被董家人一通好打，想挑唆二強和小兵跟董家人對着干。

可惜這兩個白長了一根把的爺們不為所動，氣得她瓜子都磕不下去了，轉頭支使家人趕緊把籬笆牆豎起來，發誓以後跟二強家斷絕往來，絕不讓他們踏入自家一步。

董國業他們找出了二強家的所有積蓄，數了數，一共九十一塊三毛二，比預想中的要多些。二強家的糧食和自留地里的菜，足夠他們吃了。

董國業把二強叫進去，拿走五十，餘下的塞給他，又叫他找來紙筆，寫下欠條，屬上他和自己老婆老媽的名字，讓人挨着按手印，叫他們以後兩年內，每年還五十，年底算公分分糧時由他自動把錢扣出來，省得跟二強媽她們扯皮。

二強一家對此都沒意見。二強媽和他老婆都被打怕了，有不滿也不敢吭聲。

再說，董國業處事公平，說出去誰也挑不出不是。她們也怕真惹毛董國業，被趕出生產隊，那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一天連打兩架，董麗英和兩個嫂子都很累，身上也疼，回家擦完身子，上了些董麗英在衛生所買的藥膏，一覺困到天亮。

次日，董麗英跟董國業在隊裏收了些河鮮山珍，又裝了一瓶菜籽油，一大尼龍口袋新鮮蔬菜，直奔縣城。

他們沒有去秦周和沈安麗住的那套紙廠家屬院的二居室，去的是秦周單位分給他的武裝部家屬院一居室。秦周母親黃大娘帶着孫子秦愛軍住在那兒。

因為秦周和沈安麗工作都忙，平時沒人管孩子，秦愛軍滿月後就跟着黃大娘住，一直住到現在。

黃大娘跟沈安麗處不到一起，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必定一天至少三吵，秦周夾在中間兩頭受氣，裡外不是人。

前年武裝部新建了家屬院，秦周分了套一居室，把黃大娘安置在了那邊，這下總算耳根清凈了。

董麗英什麼話都跟董國業說，董國業知道沈安麗發瘋辱罵她，也懶得去紙廠家屬院看她臉色，直接去武裝部家屬院找黃大娘，把錢和東西擱那邊，讓黃大娘轉交秦周。

他們給了黃大娘兩百塊，都是董麗英出的錢。

黃大娘還不知道沈安麗昨天在醫院發的那場瘋，也不知道昨晚紙廠家屬院那邊，秦周和沈安麗大吵大鬧了一通，不歡而散，自個兒收拾行李搬去了辦公室住。

黃大娘從董家父女口中得知秦周受傷了，當著他們的面沒露一點異色，非常和氣熱情地招待他們吃了頓午飯，送走他們，背着快兩歲的孫子就去秦周的辦公室找他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