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八方仙人
八方山,也叫坐仙山,傳說山內有個神仙,已坐在此地上千年。山中奇珍異獸,數不勝數,有不少商客、遊俠去山裏採集礦石和草藥,但不能往深了走,往深了走就會迷路,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會迷路,剛才還是熟悉的景色,一轉眼就不知道哪跟哪了。命大的,七繞八繞繞出來,命薄的,各種毒蟲猛獸等着你。
話說李諾歸、王海心要去東洲,必然要翻過這八方山,不然要是繞遠路,就太費時間了。二人在路上買了馬,打算沿着山中的小路走過去,以最快的速度翻過八方山。
兩個人在路上慢慢的走,不知不覺就走進了深山之中。腳下的這條路是由上千萬個商客腳夫走出來的,踩出的路巧妙地避開險峰橫溝等危險之地,穿過八方山直達東洲,因此只要沿着這條路走,哪怕不看地圖也能走出這八方山。
王海心騎一匹白馬,李諾歸騎一匹黑馬。其實二人買馬時起了爭執,王海心說要騎白馬,白馬俊美,腳力定是不差,李諾歸非要買黑馬,說黑馬長得丑,那體力一定很不錯。二人爭執不下,最後一人一匹,白加黑。
“海心,現在到哪了?”
“不知道,”王海心似乎還在生李諾歸的氣“沿着這條路走不就完了嗎,遲早到東洲的。”
“你掏出地圖看看,我老是心裏沒底。”地圖他倆只買了一份,在王海心手裏。
王海心伸手解開馬鞍上的掛包,正要拿出地圖,忽然聽到一聲虎嘯,王海心手一抖,抬頭看,一隻黑褐花斑,吊睛白額的猛虎從旁邊的樹林中躍出。那老虎身大如牛,額頭一個雪白的王字,看見王海心李諾歸兩人兩馬,掀起四爪便來抓。
兩人的馬受了驚,轉過馬頭邊往回跑。老虎窮追不捨,似乎餓了很長時間,要抓住這個機會飽餐一頓。王海心和李諾歸兩人都不會選馬,兩匹馬都不是上等馬,腳力有限,再加上個負載一人,跑的明顯不比老虎快。眼看那老虎就要追上來,李諾歸衝著王海心喊道:“那老虎肯定餓了,咱倆棄馬沒準還能跑掉。”
王海心一想,似乎確實這麼回事,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他找準時機,趁馬拐彎時,跳下馬鞍,滾入一旁的草叢中,李諾歸也是看住時機,一同跳下去。
這條路是在半山腰上的,右手邊是山坡,左手邊是溝谷,而王海心選的那個草叢只是從山坡上長出來的一叢灌木,下面根本不是實地。二人沒踩到實地,順着山坡滾下去,那老虎也不管下去的兩人,而去追那兩匹馬,很顯然,比起那兩個人來說,這兩匹馬更能果腹。
兩個人順着山坡往下滾,不免磕磕碰碰,最終兩人失去了意識。當王海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湖邊,渾身濕淋淋的,旁邊李諾歸已經架好一堆火,慢慢的烘烤他自己衣服,還有兩隻魚。
“你醒了?”李諾歸抓起一直烤魚在鼻子下聞了聞,又放回去。
“咱們這是在哪?”王海心支着右臂想起來,他一股鑽心的疼使他不得不放棄,他伸出左手摸了摸右臂,無奈一笑,右臂斷了。
“不知道,這張地圖上根本沒畫湖。”李諾歸把腳下的地圖扔到王海心的身旁,兩人很有默契,跳下馬時都帶上了馬鞍上的掛包“要是你那時候看一眼地圖沒住還能推測出來。”最後一句話似乎在抱怨王海心,語氣很重。
“我哪知道會碰到大蟲,話說你怎麼也跳下來,用作誘餌的馬一匹不就夠了嗎!”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當時那想這麼多,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王海心不再和他吵,他知道吵架只是發泄情緒,對於現在的困境於事無補。二人保持了相當一段時間的沉默,最後是李諾站起身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到王海心面前,將一直烤魚遞給他。
王海心看着李諾歸綁着三根木棍的左小腿,吃驚的說道:“你,左腿!”
“只是骨頭裂開了,把這烤魚吃了,一會咱還要趕路,興許還能繞出去”李諾歸將手中的烤魚遞給王海心“你哪裏受傷了?”
二人吃了烤魚,李諾歸幫王海心固定好斷掉的手臂,拿一根繩子把他的手吊起來,二人就狼狽不堪的順着湖往前走。
這個湖是由山上留下的積水形成的,湖水匯聚,又順着山谷往下流下去,二人順着這條河往下走,一來能及時補充水,二來有河的地方最可能有人家,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及微,第三條就是河是要出山的,沿着河早晚能出山,但多長時間就很難說了。
兩人走走停停,轉過一個山口之後,發現腳下的河慢慢的變淺了,不遠處的河中洲似乎有一個小亭子。二人興奮的大喊了一聲,加快腳步朝那個亭子走去。
河變很淺,水流也變得很慢,二人很容易就穿過河流,走到河中洲,但令它們失望的是,這根本不是一個亭子,而是一個只有轎子大小的廟。
王海心走進那個廟,應該算不上是廟,頂多是給一個石像貼身搭的石亭而已,三面封死只留石像正面,石像面前放着一張石案,石案上有一個石頭做的香爐。
王海心伸出左手,摸了摸這個石廟,久被風雨侵蝕的石頭訴說著一段很長的歷史,從他們被建成時到現在的歷史。抬起頭,這小小的石廟上有一塊石匾,上面刻着四個字,文字很古老,但王海心認識。
“八方仙人?”
王海心想通過石廟的一些細節推測出是廟建成的年份。他仔細打量着石像,石像是一個老人的模樣,長須飄然,但也被風雨侵蝕的嚴重,看不清面貌。王海心還在仔細的打量,忽然聽到身後噹啷一聲,正是李諾歸手裏木杖的聲音,嚇得王海心趕忙轉過頭,以為李諾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發現李諾歸恭恭敬敬的丟掉手裏的木杖,跪下行了大禮,嘴裏還念念有詞“神仙爺爺一定要保佑小的走出這個鬼地方,小的這廂有禮了。保佑保佑。”
王海心被他這一番舉動逗笑了,提醒他說道:“這個神仙叫八方仙人。”
“八方仙人爺爺,保佑保佑。”
王海心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不去打擾李諾歸拜神仙,去看河中洲前面的一塊巨石。王海心仔細的看了看這塊巨石,點了點頭,原來當河水漲潮時,湍急的河水衝上這塊巨石,被分為兩股向左右衝去,因此這座石廟能在這河中洲保存這麼長的時間。
王海心繞着巨石走,仔細的看着石頭上的紋路,忽然腳下噹啷一聲,似乎踢到了什麼鐵器,低頭一看,驚呼一聲。
“阿諾過來看看。”王海心沒有喊慣李諾歸的名字,每次只喊李諾,李諾歸頻繁的糾正,後來索性喊阿諾,也省的改了。
李諾歸剛剛行完大禮,正要想要不要讓海心也來行禮,好顯得有誠意,但讓王海心一聲喊,便拄着木杖走到王海心身邊。順着王海心的目光看去,李諾歸看到一具白骨,心理不禁顫抖了一下,畢竟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白骨。
王海心拿起白骨手中的一柄刀,交給李諾說道:“這句白骨明顯是修士的,修為還不低,所以保存了很長時間。白骨左腿大腿斷裂,頭骨風化嚴重,破碎不堪,生前應該是先讓人打斷的左腿,逃到此處再讓人擊碎頭死掉的。”王海心在白骨周圍的草里扒弄着,說道:“也許是屍體腐化給這些草提供了成長的條件,再加上水土充足,草長得很茂盛,掩蓋了白骨,所以咱們來時沒有發現。找到了!”
“找到什麼了?”李諾歸問道。
王海心站起身,手裏握着一個生滿銅綠的銅牌,說道:“幾百年前改朝換代的時候,前朝皇室被人追殺到八方山附近,慌不擇路的部分前朝皇室逃進八方山,殺手也尾隨而至,這個人應該是前朝的大內侍衛,這銅牌就是證明。”說完,王海心把手裏的銅牌遞到李諾歸的手上。
李諾歸結果銅牌,上面銅綠不少,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上面有幾行小字,具體寫的什麼也無法看清。翻過銅牌,背面刻着一匹惡狼,雖然生滿銅銹,但還依稀可辯。
“真是可憐,逃進深山也不放過。”李諾歸把銅牌又遞到王海心手裏。
王海心接過銅牌,沉默不語,腦子裏回想着曾經讀到的一句話。
汝何故生我帝王家!
“這把刀不錯。”李諾歸一句話把王海心從神遊中拽了回來,應答到:“啊?是啊,這是皇室制式刀,由名匠打造,現在皇室大內侍衛的用刀也和這個相差不多,要比你背上的精鋼符劍強不少。”
“這麼厲害?過了這麼長時間都沒事?”李諾歸抽出寶刀,刀身在陽光的照射下寒光閃閃,威風不減當年。
“都說了是由名匠打造的,還有符師在上面下符,水火不侵,一般來說保存個幾百年都是小意思。”王海心接過刀,仔細看了看“嗯,是有老化的跡象,但可以用做你找到趁手好兵器之前的替代品。”
李諾歸兩眼放光,興奮的接過刀,仔細的打量、擦拭、揮舞,好似一個剛剛得到滿意玩具的孩子。
李諾歸玩夠了,把手裏的刀收回刀鞘里,把背上的符劍解下遞到王海心手裏,說道:“海心,這寶劍我就贈你了,別跟我客氣!”
王海心笑着敲了一下李諾歸的頭,接過寶劍說道:“這有個廟,沒準附近有人家,咱在沿着河走走看。”
於是王海心和李諾歸兩人又上路了,沿着這條河走,走了大約兩個時辰,李諾的腳似乎受不了了,不得不暫時停下歇息,王海心下河去抓魚,李諾去林里拾木柴,二人打算今晚在此過夜。
王海心立於水中,手持寶劍,周圍灑下一些當做誘餌的小蟲子,屏息凝神,靜等魚兒上鉤。剎那間,王海心朝水中連刺兩下,濺起一陣水花。水花還未落下,王海心的劍已出水面,劍身上,兩條魚因劇烈的疼痛正在掙扎,但已於事無補。
王海心看着劍上的兩條大魚,心中竊喜:這兩條魚要比中午阿諾抓的要大,可以調侃他一番了。實際上王海心的修為要比李諾歸高上不少,李諾歸現在才剛突破結丹一重,踩着二重的門坎,而他已是游身二重,但他一直沒有告訴李諾,擔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也不想讓他對自己起疑心。
原本是讓李諾歸抓魚的,畢竟他腳上有傷,但李諾歸似乎對自己抓魚沒信心,執意要自己去拾柴。王海心把魚丟在地上,用稍大一些的鵝卵石圍了一個火坑,就等着李諾歸回來了。
王海心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李諾歸回來,心裏漸漸不安起來,提起劍便要進到樹林裏去找他。還沒等他進到樹林,便聽到一聲呼喊。
“海心,海心,神仙顯靈了,神仙顯靈了!”
王海心一臉不不解,怎麼回事?神仙顯靈了?王海心慢慢朝樹林裏走,見到李諾歸正朝自己一瘸一拐朝自己跑來。
“怎麼回事啊?”王海心問道。
“我找到一戶人家,快,跟我來。”
王海心跟着一瘸一拐的李諾歸在樹林裏走,走了沒多久,便看到樹林中竟有一路石梯,石梯一層層的遞接而上,盡頭被樹木遮蔽,看不清。
“現在有些晚了,明天再說吧,”王海明看了一眼天空,有些擔憂的說到。
“沒事,現在據太黑還有半個時辰,你把抓到的魚帶上,肯定能走到頭。”
王海心似乎還是不同意,但在李諾歸再三堅持下,最終還是帶上魚開始爬這個石梯。
二人在這石梯上爬了一個半時辰,依然是沒有見到人家,甚至這條石梯的盡頭都看不到。
李諾歸噹啷一聲扔掉手裏的拐杖,怒罵道:“他個仙人板板,那個神仙修的路,修這麼長幹嘛,上天啊!”
王海心也是怨氣頗大,但他還是壓下怨氣,勸說了一下李諾歸,就地把魚烤掉,休息了。
出升的太陽照在八方山上,林中的萬獸萬物享受這太陽給與的恩惠,幽靜的山谷中鳥獸叫聲此起彼伏,風穿山谷,森然的樹木沙沙作響,木葉蕭蕭。
在這群山之中,有一處山頂,如平鏡一般,起伏不大。這頂上有一間茅屋,茅屋上掛着一塊匾,寫着“方寸”兩字。茅屋裏住着一老一少,老人在屋裏睡得正酣,少的在院子裏洒掃。
院中的年輕放下手中的笤帚,正要去忙其他事情,屋內的老翁卻突然傳來一句話。
“蹄兒,有人拜訪,你去接一下客。”
叫做蹄兒的少年顯得有些吃驚,一是屋內的師傅一覺少說也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很少起床,二是是這茅屋似乎好久沒人來拜訪過了,是三百年前還是二百年前來着?但他也沒有過多猶豫,放下手中活計,推開茅屋院子的門,去迎那客人。
蹄兒推開門,但並沒有看到所謂的客人,邁出一步,似乎踩到什麼柔軟的東西,低頭一看,兩個青年睡得正香。
“公子公子,”蹄兒慢慢的搖晃其中的一個人,那個人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蹄兒之後眼睛慢慢掙大,大聲喊道:“海心海心,這回是真的神仙顯靈了”
旁邊的王海心讓李諾吵醒,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蹄兒之後馬上起身施禮,說道:“鄙人王海心,敢問公子貴姓。”
那蹄兒笑道:“公子不必多禮,叫我蹄兒就行。家師有請,公子請隨我來吧”
王海心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昨天確實是在哪石梯上睡着的,也沒看見有茅屋啊,怎麼就……
李諾歸也有些懵,但他還是拄着拐拉着王海心進了茅屋。
茅屋之內,一位鶴髮童顏老翁坐在一張榻上,面露微笑的請他們兩人坐下。兩人看到這個老翁慈眉善目,稍微放鬆了戒心。
“二位公子猜猜看,你們來老朽這茅屋,是必然啊,還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