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全然
蓋明聽見嗡嗡響聲,睜開眼睛,發現正趴在亞娃背上,夜空中浮懸着一個盤形飛行器,在三盞閃爍的燈光之下,山頭時暗時明。
蓋明從亞娃後背落到地上,仰望緩緩旋轉的飛行器,“他真的造出來了。”
沙沙
周圍的花叢抖動起來,一個身體腐爛的男人走出來,接着是一個歪脖子的男人,泥土中伸出一隻枯手,抓住蓋明的腳,他甩甩腳,枯手脫離開去,一枯屍從泥土中爬出來。這些人搖搖晃晃走近,包圍住蓋明和亞娃。
“他們是活死人!”
亞娃低下頭,“剛才情況危急,我啟動了黑咒語。”
天空中的飛行器打開中央艙門,伸出兩條并行的金屬管,電流聚集在管尖,嗞嗞,弧光在管身之間閃爍。
“快跑,那是鐳射炮。”蓋明牽着亞娃,撞開活死人向山下跑。
飛行器射出一束光,落在地面上,活死抬頭一瞬,化成飛灰。
光芒向四周擴散,吞滅花叢,帶刺花從頂到根燃燒殆盡。
蓋明回頭,整座山籠罩在光芒中,一群走獸奔過來,從兩人頭頂躍過去。
光芒到達兩人身後,一頭綁着韁繩的角獸在旁邊奔跑,亞娃掏出一個骨哨,吹響,角獸靠過來。
她牽住韁繩,角獸放慢腳步,讓蓋明先騎上,她踏着繩蹬,跨坐在他身後。
“呀......”亞娃一甩韁繩,騎獸向前沖,身邊的帶刺花燃燒起,她回頭光芒近眼前。
蓋明臉上發燙,“它就要趕上來!”
亞娃一轉綠眼睛,看見前面出現一個湖,她揪揪繩子,騎獸拐向湖邊,“坐穩了。”
蓋明看着湖岸越來越近,騎獸雙腳一蹬,躍到空中,向湖面下墜。
嘭
湖水沒過頭頂,蓋明划動手腳,身子穩下來,大量氣泡往上涌。
看見騎獸沉入湖底的幽暗之中,他吐出肺部積氣,游向發亮的水面,岸上的帶刺花傾刻燃燒殆盡。
湖面冒出氣泡,一頭尖嘴獸露出水面,頭部整個燃燒起來,身子扭動幾下,沉回水下。
蓋明看見那無頭的獸身漂過,便停止往上游,直到憋不住氣,他游向冒着蒸氣的水面。
亞娃將他拉回來,捧着臉嘴對嘴,不停有氣泡從唇邊溢出。
蓋明臉上的漲紅漸漸消失。
亞娃眉頭一皺,脫離他雙唇,退開幾米,皮膚開始長出白斑,全身的骨頭在移位,她捂住扭曲的臉部,雙手變成尖爪。
蓋明看見她由人蛻變成一條銀色的龍。
龍游過來,頭上一對彎角頂頂蓋明的胸膛,等他雙手抓緊,龍擺動彎彎曲曲的身體游向對岸。
聽見瀝瀝響聲,辰娃睜開眼睛,從一堆枯葉上爬起,推開帶刺花的葉子,看見湖對岸一片火光。
一頭一頭的尖嘴獸爬上岸,躲進花叢里。
嗡嗡
她抬起頭,夜空中盤旋着一個飛行器。
水面出現一陣晃動,一條龍浮出水面,龍頭上趴着一個男人。
飛行器一閃一閃的燈光中,她看清男人的臉,“蓋明!”手伸入濕熱的水裏,將他拉上岸。
飛行器懸浮距離在湖面百米之上,鐳射炮積聚着電光。
蓋明向水面伸手,“亞娃,快上來。”
龍在水中眨眨眼一對綠眼睛。
辰娃對蓋明說:“她現在上不了岸,需要變回人形。”
龍轉身下潛,佈滿鱗片的身體從蓋明指間滑過。
啾
飛行器射出一束光,落在湖心上,擊起一陣波浪,湖水燃燒起來,水波變成一圈圈火焰,湧向四周。
蓋明趴在岸邊,火焰翻湧過來。
“危險!離開這裏。”辰娃拉着他走入花叢。
他邊走邊回頭,“等等,亞娃還在水裏。”
辰娃看見湖面升起兩米的火浪,“來不及了,火就要燒過來。”
兩人剛跑幾步,火浪吞沒身後的花叢,他們縱身向前一跳,火浪漫延到腳尖,向湖裏退回去。
他們呆坐地上,看着整個湖在燃燒。
一聲長嘯,龍從湖中升起,不斷翻騰扭動着火的身體。
“亞娃!”
蓋明從地上爬起來,辰娃拉停他的腳步,“別過去!”
龍咆哮着倒入湖裏。
蓋明甩開辰娃,穿過燃燒的花叢,縱身跳入火海。
辰娃追到岸邊,眼前全是火光,“蓋明......”火海只剩一圈圈的波浪,她癱坐在地上。
大地在燃燒,小伙獃獃看着窗外的火光。
“有必要全部毀滅嗎?”
耳邊響起系統的聲音:“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活死人,否則它們會蔓延開去。”
小伙抱頭蹲在地上,“所有動植都燒死了,我也活不成。”
系統:“你放心,鄰近有一個星球與這裏很似,那裏覆蓋著植物,樹上全是綠果,而且還沒進化出動物,你可以到那裏生活。”
“一個人孤獨地活着,比死更難受。”
“我可以通過複製人技術,讓你的後代在那裏繁衍。”
飛行器上升入雲,消失在夜空。
大火燒燃三晝夜,地表化成焦土,辰娃走在滾滾煙塵中,腳下的泥塊裂開,內部一片通紅。
前面出現一個斷崖,綿延好幾公里長,她在崖停步,凝望三百米下的谷底,白茫茫的氣蒸上升到天上。腳邊一挪,踢到灰里一個焦黑的東西,撿在手上,擦去表面黑灰,露出金黃色的月亮圖案。
“金項鏈......”
她握在手中,項鏈傳來一陣陣的溫熱,深谷下跟着閃爍出紅光。她脫草鞋,沿崖壁向下爬,紅光是從谷底一塊岩石背後照出來。繞過岩石,看見一個燒成黑碳的男人躺在地上,每呼吸一下,身上的皮膚裂開,內部的紅光照出體外。
她走過去,男人瞪大雙眼,盯着手中的金項鏈,喉嚨發出沙啞聲音,“項鏈......”
男人的手伸過來,重複念着咒語。辰娃將項鏈交到他手中,他開裂的身體漸漸痊合,焦黑的皮膚剝落,長出一層全新的人皮,臉部的輪廓漸漸清晰。
“蓋明!”辰娃撲入他懷中。
他看看全新的雙手,手中的金項鏈漸漸變涼。
“亞娃......”
他推開懷中的辰娃,爬到石頭上方,環視整個深谷。
見他久久站在石上,辰娃說:“大火燒掉了所有動植物,高溫滲入泥土中,湖泊里的水全部蒸發,這裏已經的是一片死地,她不可能活着。”
他在谷里遊盪至天黑,跟着辰娃爬上斷崖。
兩天的行走,看見的只有灰燼,雙腿再也走不動,兩人背靠背坐在一個山坡上。
辰娃望着天空,濃密的黑雲不斷從眼前飄過,“我快要渴死了,地上全乾枯,你說天上為什麼不下雨呢?”
蓋明回答:“地表溫度太高,水都蒸發了,無法凝結成雨。”
“咱們只能坐着等死。”
“或許我可以嘗試一下。”
辰娃看見他掏出金項鏈,念起咒語,抬起頭時,天上出現一團螺旋狀的黑雲,雲從四方八面涌過來,在螺旋中心相互擠壓,一道閃電劈下,雨點噼里啪啪砸在身上。
兩人仰天張開嘴巴,迎接落下的雨水。
雨水澆滅泥土中的火焰,匯流成河。
雨滴變成雨簾,砸在臉上,眼睛張不開,辰娃拉拉旁邊的蓋明,說:“有點不對徑,快停下。”
“停不了,地表的溫度正在急降,天上的雲全變成水了。”蓋明雙手護在她頭上,遮擋雨水。
辰娃瞧瞧腳下的山坡,四周被水流包圍,“你說水會不會淹上山坡?”
“不會吧,這山坡至少有五十米高。”
三小時過去,只剩兩顆腦袋露在水面,雨水依舊澆灌下來,大地成了一片汪洋。
辰娃騎到蓋明脖子上,水面漫至他下巴時,她躍入水中,化成一條銀龍,背着蓋明浮遊在佈滿黑灰的海洋中。
雨落到第三天,兩人蜷縮在一座露出水面的山峰上,看見烏雲中透出一道陽光,照在翻湧的海面上。
水漸漸退去,露出一片光禿的泥地。
辰娃看見蓋明念咒語,地上長出一棵棵掛滿果子的大樹,他摘下一個,遞到她手上。
“除了帶刺花,我從沒看見別的植物,這能吃嗎?”
他微笑着點頭。
兩人在長滿果樹的孤島遊走一圈,找一個山洞定居下來。
辰娃的肚子一天天鼓起,在一個半夜裏,她看見蓋明對着金項鏈發獃,還念出亞娃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她挺着大肚子悄悄跟着蓋明,一前一後進入沼澤地,躲在草叢中,看着他彎腰去挖泥,割開手腕的血管,讓血液混入泥土,捏成一個女人的形狀,一點一點刻畫,五官清晰起來,泥人照着亞娃的模樣刻畫。
他還為泥人做了一條草裙,準備一堆水果。
辰娃在草叢中皺起眉頭,“他瘋了嗎?”
他將金項鏈掛在泥人脖子上,重複念咒,泥人長出人類的皮膚,睜開雙眼,在他周圍走動。
他拉住她的手說:“亞娃。”
女人歪歪頭,“亞娃?”
“這就是你的名字。”
他將女人留在林子,獨自回山洞。
半夜響起隆隆雷聲,他跑出洞外,在林子裏尋找,發現亞娃蜷縮在一棵大樹下。
第二天,他在樹林搭建起一間木屋,讓她住進去。
夜裏,辰娃偷走蓋明脖子上的金項鏈,到沼澤中用泥做了一個男人,並交給他一把骨刀。
男人帶着刀,從窗口爬入木屋,一步步向床上的亞娃靠近,當刀舉過頭頂,天上響起驚雷,男人扔掉刀,跳窗逃跑。
第二天,蓋明進屋,撿起地上的骨刀,在林子裏抓住男人,帶到辰娃面前。
男人被放上一艘木筏,隨水漂離孤島。
蓋明用泥做了一男一女,日夜看護亞娃。
辰娃在海邊漫步,看見浮在一條圓木上的男人,將他撈出水面,拖上岸。
等男人醒來,她說:“我要把他有關於亞娃記憶全部封印在夢裏,為了不讓這部分記憶蘇醒,需要你進入夢裏看守。”
男人問:“我會在夢裏見到你嗎?”
“入夢后,你會忘記一切的記憶,遇見也會形同陌路。”
晚上,辰娃走近熟睡的蓋明,在臉上輕吻,同時解下脖子上的項鏈。
身披黑袍的男人出現在洞口,她拿着項鏈走過去,右手按在他前額上,念咒,男人碎成一堆泥土。
第二天,懷中的蓋明醒來,辰娃問:“誰是亞娃?”
他搖搖頭。
她帶着他乘坐一艘小船離開孤島,途中遇上颶風,船翻側,兩人落水。她化成龍在海里遊動,找不到他的蹤影。
月亮下的金字塔,一具石棺由墓坑吊出來,石棺上雕刻有月亮和太陽的圖案,兩把鐵鏟左右撬動。
咚
棺蓋掉在地上,棺里躺着一個長頭髮的男人。
一隻手伸入棺材裏,解下他脖子上的金項鏈。
“這次發達了。”一個黑皮膚的男人拿着項鏈在月光下看。
同伴摸遍棺材各處,“老大,除了它,沒有別東西了。”
“這上面的文字是什麼意思?”
同伴接過項鏈一瞧,“哦,這是象形文字。”
“念來聽聽。”
“大地在震怒,河水在翻湧,讓舊世界崩塌吧,我將在黑暗中轉生。”
“幹嘛拍我後背?”
“我的雙手拿着項鏈呢。”
“那背後的是誰?”
兩人回過頭,眼睛瞬間瞪大,石棺里的男人坐了起來。他們扔掉項鏈,跑上皮卡,向著有燈光的小鎮駛去。
長發男人跨出石棺,撿起地上的項鏈,看看吊墜上的圖案,正面是月亮,背面是太陽。他環視四周,自言自語:“難道是一場夢!”
機場,人來人往的通道中。
“喂,醒醒。”
男人睜開眼睛,撥開蓋臉的長發,看見一個女人站在眼前,頭髮卷卷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太陽眼鏡。
她指着地上的空鐵罐說:“錢全被流氓卷跑了,你這乞丐當得也太不稱職。”
“我們在哪見過?”
女人摘掉太陽眼鏡,蹲下來看看,“沒見過。”
“燕兒,你在幹嘛什麼?咱們要趕飛機了。”一對老夫婦在通道盡頭招手,廣播在通報開羅飛往廣州航班的蹬機提示。
“來了。”女人掏出一張百元鈔,塞進鐵罐,向通道盡頭跑去。
男人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隱在人海中。
“麻煩讓讓,你擋道了。”身後一個女人推着行李車,通道之中相互對視一會,“凱明!”
她迎面走來,從身邊經過,落入身後一個男人的懷抱中。
“安宜,那人你認識嗎?”
女人瞧瞧這邊,回頭捶一下男人的胸膛,“我又怎會認識乞丐。”
“瞧,他盯住你時,眼睛也在發亮。”男人又挨了一捶。
“他站在路中央好一會了,我猜他腦子有問題。”
男人推着行李車拐個彎,回到女人身邊,“安宜,要不要給你妹妹打個電話?”
“才不,她長這麼大,會照顧好自己。”
女人挽着男人的臂膀,一同走出機場。
回過到牆邊,鐵罐空空如也,收起地上的卷席,走出機場,太陽曬在身上,暖暖和和,路邊一排棕櫚樹下,站着一個等車的女人,長發在身後隨風搖動,一閃閃的陽光中,她回頭一笑。
“亞娃......”
“先生,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亞娃,我叫安琪。”
“咱們見過。”
“我是第一次來開羅,參加姐姐和姐夫的蜜月旅行,我剛下飛機就和他們走散了,你有看見和我很像的女人嗎?”
“沒有,你獨一無二。”
“哦,你的項鏈好特別,是純金的嗎?”
“是地攤貨,十塊錢那種紀念品。”
“上面的是形象文字喲,製作者倒是花了不少心思,或許和我一樣是個言語學者。”
“也許吧。”
“的士來了,我要離走了,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奇點或者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