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自然大陣
時鐘走到清晨六點多。
初升的朝陽從東方一躍而起，將栲栳山下整座上林湖映照的波光嶙峋。
姬亦鳴與贏行天並肩站在峰頂巨石上向下望去，只覺得風光勝景無邊霏月，彷彿能看到數千年前遍佈其中的越窯，無數能工巧匠穿行期間，在裊裊青煙中……燒制出一件件精美青瓷。
“你看底下這湖，和各處山形走勢，像什麼？”
上林湖連接着六七座不同山頭，湖道盡頭蜿蜒曲折分出許多狹窄水系，但要說像什麼……姬亦鳴努力想像一陣，始終覺得都頗為牽強。
“別只看這一座湖。”贏行天背負雙手，山風吹得身上風衣獵獵作響：“你既然研究過慈溪縣誌，應當知道底下這一片都是越窯青瓷產區。從上林湖，到古上嶴湖、杜湖和古銀錠湖分佈着至少一百二十多個遺址，如果把它們一起結合起來呢？”
姬亦鳴依言將目力擴展至更遠處。《太一長生訣》心法運起，剩下那為數不多的內息自然而然流轉到雙目附近幾處關鍵穴位，才勉強將贏行天所說範圍看了個全。
四座湖，綿延的十多個山頭。
在栲栳山頂峰巨石腳下，映照着清晨初升太陽形成了一副奪人心魄的美景。
青山如布，湖水如畫。
對了，如果這樣結合起來看的話。
他心中微微一動，終於發現了贏行天所說的秘密：“四座湖配合群山以及散落的古越窯遺址……這像是晉代出土的越窯青瓷盞托上，那著名的寶相花紋飾？”
只不過更渾然天成，也更紛繁複雜。
《慈溪縣誌》正文大事記前那一頁，就印着這件珍貴出土文物，當時姬亦鳴還拿來與《越窯青瓷賞析》中實物照片對比了一番，才會如此印象深刻。
（所以這是姜芷幽留下線索中，暗示的第三個秘密么？未免也太隱晦了點，若非被贏行天帶到栲栳山顛外加直接提示，我恐怕一輩子都發現不了。）
（留下線索卻把每一條都藏的如此隱晦，為什麼？）
他正暗自思索間，前者已點了點頭：“不錯，很敏銳。不過這種紋飾在世俗界看來是文物是美學，在我們修鍊者眼中……是陣法。”
“與修鍊對應的陣法？”
“關鍵部分殘缺不全，但的確是陣法無疑。”贏行天從巨石上下來，頭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甚至不是普通的陣法，很可能是各種典籍記載中能對應一切修鍊之道、
激發任意寶石能量、匯納百川四海的大一統陣法。”
姬亦鳴也趕緊下來跟在他身後：“我所修鍊的心法，也能對應？”
“順利找到的話，可以。”贏行天回頭看他一眼：“依照這些年各處遺迹被發掘的慣例，整個上林湖古越窯遺址中必然還有一處未被發現的隱秘所在。至少有三四股勢力，已經在這裏搜尋了數年，姜芷幽失蹤之前……是最接近真相的那個。”
在漢中大學任教不足一年的姜芷幽，的確和眼前的贏行天一樣，經常有十天半月不在學校。現在想來，應該都是在此地探索尋找遺迹。
“我是姜芷幽徹底失蹤前，接觸的最後一人？”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隱秘勢力，爭着想把你控制在手中。”或許是為了照顧內息已開始不足的姬亦鳴，下山之路贏行天走的比之前放緩許多：“最近又有人在古銀錠湖附近的某處窯燒遺址里，發現一批古代修鍊者使用過的寶石——整個上林湖範圍內，
眼下最少匯聚了三四方修鍊者勢力。”
兩人一路走到山下，重新坐進那輛勞斯萊斯古斯特內。
姬亦鳴猶豫片刻后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
“我當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所有勢力中最強大的那個。”贏行天笑了笑，
從懷中掏出個金屬圓盤丟給前者：“姜芷幽與我屬於同一組織，潛龍淵。”
“不過小幽所做許多事我都不知情，我們分別試圖從兩個不同方向解密這古越窯遺迹。而現在看來，她至少要比我領先半步。”
姬亦鳴終於放下心來，順手接過那金屬圓盤：“這是？”
“根據這邊地勢陣法做出的一點研究成果，雖然因為殘缺了大部分無法算作真正的大一統陣法，但僅用來恢復內息多少還有點效果。”贏行天指着圓盤中心處的凹槽：
“把方才給你那塊瑪瑙放進去吧。”
姬亦鳴依言將那塊色澤鮮紅、品質極佳的戰國紅瑪瑙塞入凹槽內，然後在贏行天指點下手握圓盤默運《太一長生訣》心法，發現原本已微弱到幾不可查的內息，果然開始以清晰可見速度恢復起來。
不多久，司機將兩人帶回慈溪市中心，在一家杭州灣大酒店門前停下。
江浙自古富庶。
酒店門童雖然見慣各種豪車，但對勞斯萊斯這種頂級車型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震撼，趕上前開門時卻被那黑西裝司機攔下，自己轉身開門迎兩人下車。
“大人，市區能找到最好的就只有這家了。”司機遞上兩張房卡，顯然早一步來此地開好了房間：“杭州灣大橋下倒是有家鉑瑞，但距離太遠了些……”
“我沒小幽那麼講究，就住這裏吧。”贏行天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將其中一張房卡遞給姬亦鳴，一邊朝司機吩咐道：“既然小幽失蹤，這邊所有事就暫時由我來負責。
十五分鐘，通知所有人過來集合。”
說完之後他才轉向姬亦鳴：“你需要好好睡一覺，補充一下體力。記得用這陣盤恢復內息——睡醒之後，我帶你見見潛龍淵駐守此地的成員們。無論是為了找回姜芷幽，還是揭開越窯遺迹之謎，我們都需要你的幫助。”
後者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接過房卡跟着前者上了電梯。
……
……
姬亦鳴一生中只住過三次酒店。
漢中市一千元的艾斯大酒店，上海那床位費二十八元的小旅社，和眼下這間在司機口中顯然配不上贏行天身份的杭州灣大酒店。
這是間位於二十八樓的酒店行政套房。包含一個卧室、一個會客廳和一個衣帽間。
他好奇上網查了下，發現一晚價格三千多：超過自己現在總資產一倍。
——這些修行者世界裏的組織，出行豪車入住豪華酒店，修鍊用的是動輒成千萬
甚至過百萬的珍貴寶石。姬亦鳴一邊用贏行天所給陣盤抓緊時間恢復內息，一邊忍不住猜測他們如此巨額財富究竟從何而來。
金屬陣盤應該是純銀所鑄，通體光滑到背面照人清晰可見，正面則用24k純金鎏刻着個微縮型的複雜陣法，最核心處與晉代盞托寶相花紋飾如出一轍，至於周圍更多複雜紋路，就不是姬亦鳴所能理解。
他能看出來的是，研究製造這樣一件陣盤，至少需要一整個研究團隊和從上游至下游的各級配套工廠。否則光是純銀的開模鑄造與鎏金蝕刻，就非手工所能打造。
“潛龍淵，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組織？”
“這樣強大的團隊實力，都沒能找到姜芷幽蹤跡……”姬亦鳴對女友安危的擔憂，
並未隨着了解越來越多而減輕分毫，他隨手翻看着手頭兩本書靠在了床上。
高檔酒店床很軟。
他昨夜又折騰得沒睡好覺，不知不覺間真的躺着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已是中午。
姬亦鳴拿過手機沒看到未接來電，便先起身洗了個澡換身衣服，然後才注意到身體內《太一長生訣》內息居然恢復到了消耗前的程度。
沒有增長，但的已經與昨晚剛剛破命關練出內息時一樣，四肢百脈中都充滿了微弱而暖暖漲漲的力量——比起他之前預估至少十四五個小時才能恢復的效率，藉助贏行天陣盤速度提升大約三倍有餘。
“怪不得修鍊者需要藉助陣法、寶石，才能在突破命關之後繼續變強。”
只是贏行天口中“殘缺”的大一統陣法，效果也僅能幫助恢復而無法真正用以修鍊，就已經讓姬亦鳴感受到了差距：自家《太一長生訣》的對應陣法，究竟去哪了？
如贏行天所說，再珍貴的寶石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都只是消耗品。
陣盤中心那塊原本光彩奪目，色如鴿血的戰國紅瑪瑙周身已遍佈裂痕，灰撲撲地和普通頑石沒有任何區別。伸手去拿時，乾脆碎成了無數黑灰粉末散落一地。
“叮咚”
酒店房間門鈴被輕輕按響。
打開門，那一身黑西裝白手套的司機就站在外邊輕輕躬身：“姬先生，大人吩咐等您醒了就帶您去見他，請問需要同時替您準備午餐嗎？”
“不用。”姬亦鳴從書包里掏出條被壓扁的麵包，三兩口咽下：“帶我過去吧。”
原本以為是去贏行天房間，誰料司機卻帶着他一路坐電梯到酒店四樓，在一扇緊閉着的雙開大門前站定。
“大人他們在裏面等您。”
司機站在原地沒跟進去，姬亦鳴推門時卻聽到裏面傳出來個年輕的聲音。
“我不同意！只不過是個姓姬的毛頭小子而已，現在又不是上古年代，黃帝嫡傳的純正華夏血脈又如何？值得你們一個個全部把他當寶嗎。”
“當時姜芷幽是這樣，現在大人您又是這樣……我不服！”
姬姓屬於上古黃帝嫡傳，自家族譜上記載的一清二楚。
純正華夏血脈，是指什麼？
就因為這個，才一個個把我當寶？
那麼姜芷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