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蠱道高手
因為地處江南，所以比起已進入深秋的漢中而言，魔都還掛着點夏日的尾巴。
為了節省電費小旅社四人間根本沒給遙控器，自然也沒法開空調。同住另外三人熱到翻來覆去睡不着時，姬亦鳴卻睡得頗為安穩。
人生第一次修鍊出內息，真正意義上擁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雖然他不知道這種力量究竟處於什麼水準，甚至也無法確定自己能否打得過昨晚那兩個神秘人，但至少面對接下來一切已經有了點底牌。
身體內那股溫暖內息一直在緩緩流動，彷彿有自主意識般按照《太一長生訣》路線在經脈中運轉着。而每流轉一個周天，姬亦鳴都能感覺到內息彷彿增強了幾分。
不多，但的確在穩定而又緩慢地壯大着。
哪怕他已經進入最深層次的睡眠，這種過程依舊沒有停止。
小旅社兩個不同房間內。
清矍老者以五心向天姿勢盤腿坐在床上，雙目低垂、呼吸弱不可聞。胸口很偶爾才稍稍起伏一下，顯然是在修鍊種收斂生機的內功。
他面前地板上極簡略的玄襄陣法，中間則是顆拇指大小的赤紅色石頭。
看光澤質地，像是塊品相不錯的瑪瑙。
同樓層另間房內，比老者更早一步入住的年輕人手中把玩着個小巧金屬圓盤。其上以鎏金絲鑲嵌着另一個陣法，雖然微縮數十倍，卻比前者地上那道更顯複雜精妙。
對應陣法的同樣位置，鑲嵌着顆赤色瑪瑙——質地也遠超清矍老者那塊。
西褲、溫莎領白襯衫、桑德林漢姆的短風衣。
這個年輕男子，赫然就是姬亦鳴在漢中大學的同學，贏行天。
而素來以一副清冷麵孔示人的他，此刻臉上也禁不住掛着付古怪神情，顯然對姬亦鳴真能修鍊出內息充滿了訝異。
“小幽，你挑人的眼光還真是讓人吃驚呢。”
他低聲自語了句，隨即耳朵輕輕一動很快便收起金屬圓盤，朝窗外望去。
果然來了。
小旅社外只有三盞路燈，隨着幾聲硬物破空的輕響很快相繼熄滅，整條小馬路瞬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硬物破空聲還在響起，不斷有玻璃破碎聲從窗外傳來——卻是比路燈還多的天網攝像頭、旅社和周圍小商鋪自己安裝的監控被一一打碎。
半夜兩三點的僻靜小馬路本就空無一人，旅社值夜老頭早已昏昏睡去。除了那清矍老者和贏行天之外，這詭異情形並未被任何人注意到。
老者反應要比贏行天稍慢，等路燈全部碎裂后才神情一動從修鍊狀態中“醒”來，然後迅速收起了陣法中心那塊赤色瑪瑙，抹去地上的陣法痕迹。
“總是有些人，不自量力啊。”他身形微晃，悄無聲息地出現窗口朝下望去：“從上林湖撈不到任何機會，就異想天開地來這裏找突破口。若非大小姐早有安排，還真要被你們得逞了呢。”
窗外小馬路上，站着幾個身形全都乾瘦如骷髏般的男子。
清一色的黑衣黑褲，肩上背着個古怪口袋，裏面則鼓鼓囊囊不知裝着什麼物事。
其中看起來像是為首之人，手上戴枚雙龍搶珠的戒指，兩條龍口處則銜着一顆品質幾乎到頂的墨翠圓珠戒面。
“哼，練蠱的邪祟！”清矍老者面色微沉，手掌則輕輕按在了窗棱之上。
那幾個骷髏般黑衣人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發現，依舊輕手輕腳地圍在了姬亦鳴所住那四人間窗戶下方。
等帶雙龍墨翠戒指的首領點頭示意，才同時打開肩頭那鼓鼓囊囊的口袋。
每條口袋都繫着根黑色絲帶，絲帶中間竟然也密密麻麻的鑲嵌滿了墨翠，只是無論品質還是大小都比那首領手上雙龍戒指所鑲，要差上許多。
口袋打開，大約十多隻足有馬蜂大小的綠頭蒼蠅從裏面飛了出來，發出極輕微的嗡嗡叫聲在他們頭頂上盤旋不休。
然後是十多隻長了翅膀的螞蟥模樣蟲子、五條銀環蛇、不計其數的雙翅金色螞蟻。
十多隻綠頭蒼蠅飛至二層樓高，悄悄停在姬亦鳴所住四人間窗口。剩下的蛇蟲鼠蟻們則在幾個骷髏狀男子們驅使下，四散着潛入周圍黑暗中去。
清矍老者站在窗口靜靜看着這一切，神情逐漸有些嚴峻起來。
“蠅惑，飛天螞蟥，蠱銀環，金翅蟻……”其他幾種還好說，他目光所至處的那十多隻“蠅惑”哪怕相隔數米，目標也不是自己，老者依然能感覺到陣陣陰沉氣息。
這東西，比起道家惑心咒的效果強了何止數倍！
哪怕早有準備，清矍老者依然不願意與它們正面對上。
這群練蠱的邪祟不是來撿漏的，至少帶了一大半的家底過來。根本就是徹底放棄上林湖那邊局面，另闢蹊徑想從姬亦鳴身上打開突破口。
如此陣仗哪怕敵明我暗，加上練武之人天生克各種邪祟，老者心中還是沒有半點把握——這一刻，他無比痛恨那死活不肯住小旅社的壯碩青年。
若是後者在的話，就算對付不了這群練蠱的邪祟，至少也來得及直接救走姬亦鳴。
而現在么……
老者扶着窗棱輕嘆了口氣滿臉苦色：“大小姐，我一把老骨頭禁不住這樣折騰了啊。”
話音落時只見他手掌上粗大青筋瞬間炸起，整扇窗連玻璃、鐵欄杆帶金屬窗框，被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沿着混凝土同時推落，朝着底下最近一個黑衣人轟去！
“轟！”
一聲巨響傳來，那黑衣人直接被整扇窗戶砸到頭頂。無數碎玻璃、夾雜着小塊的混凝土碎石中，清矍老者那雙手掌彷彿脹大了數倍，直穿而過後發先至地擊中對方。
“噗！”
漫天碎玻璃碎石子中，一團血霧緊跟着炸開。
老者雙足落地。他腳下，則是那黑衣人從脖頸處空無一物的屍體。
狂暴兇猛，蠻橫無匹。
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瘦弱儒雅的老者，竟然能爆發出如此可怖巨力。
——隨着黑衣人死去，半空中那群金翅巨蟻彷彿被什麼東西點着般瞬間燃燒起來，很快又化作幾團小火星紛紛跌落地面。
“解決掉一個，還剩四個。”
突襲建功的老者不見半點喜悅，反而臉上苦色更甚：“四種邪祟蠱物，偏偏挑中了對習武之人威脅最小的金翅蟻。老頭子我這條命，恐怕得交代在今天了。”
剩下四個黑衣人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同時悶哼一聲身形爆退。帶雙龍戒的首領速度最快，他足足退出去至少十多二十米時，其餘三人才退出十米不到。
發出方才一擊顯然對老者而言也是很大負擔，在原地足足喘息一秒后才重新作勢，只是目標不得不從原本一直盯着的黑衣人首領，變成了距離最近的另一個。
他這次再非從天而降的突襲，那幾人飛退過程中已各自取出一顆糯冰種翡翠圓珠，雙手一撮直接碾成碎末，然後同時朝着空中撒去。
漆黑的天空中亮起點點晶芒，十多隻飛天螞蟥和地面上的蠱銀環蛇，身周則紛紛散發出股子至陰致寒氣息，幾乎瞬間就將這些晶芒吸收入體內。
兩種蠱物彷彿充了氣般，體積暴漲數倍。飛天螞蟥足有麻雀般大小，每一條蠱銀環更是變成三四米長，酒盅粗細的大蛇，朝着老者蜂擁而至。
只有那群綠頭蒼蠅模樣的“蠅惑”，不知為何始終趴在姬亦鳴房外窗戶上。
紋絲不動。
……
……
老者以強橫無匹巨力破窗而出，直接擊殺一人時，同層樓另一邊的窗內贏行天正靜靜在看着底下情形。
而如此瘋狂暴力的戰鬥場面，也無法讓他臉上出現半點訝異神情。反倒將泰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一牆之隔的姬亦鳴處——整棟旅社小樓內的住客，這會兒已被方才巨響吵醒大半，想去看窗外發生何事時才發現所有照明燈都失去了作用，以普通人目力根本無法看清楚底下究竟發生何事。
偏偏姬亦鳴所在四人間內沒一個人醒來，底下連番巨響根本無法影響他們分毫。
“蠅惑嗎？”
贏行天看了眼趴在窗玻璃上那十多隻“綠頭蒼蠅”：“這群玩蠱的倒是懂什麼叫釜底抽薪，知道上林湖那邊他們根本沒半點機會，乾脆把全部力量投入到這裏。小幽……你素來自詡算無遺策，這一次可是偏偏輸給他們半招呢。”
眼看着底下老者一人獨斗十多隻飛天螞蟥，六七條巨蠱銀環，他怒吼連左衝右突，卻根本無法靠近任何一個黑衣人。短短几秒內就從最初壓倒性力量優勢變得獨木難支，身上各處都開始出現發黑腫脹的細小傷痕。
腳步踉蹌，攻擊虛浮無力，一副隨時都可能倒下的模樣。
贏行天嘆了口氣，推開窗縱身朝底下躍去。
——他身形還在半空中，那十幾條飛天螞蟥身上絨毛同時炸開，瞬間失控地拚命拍打着翅膀向四周逃去。
來自蠱物本能令它們還未看到贏行天身形，就感覺到生命受到了莫大威脅。
可惜這一點都改變不了它們命運。
半空中的贏行天手指輕點，一股股無形氣勁精準極致的彈在每一條飛天螞蟥身上，猶如點爆氣球般輕鬆將它們生生點成一團團血霧。
令清矍老者左支右絀的兇殘蠱物，在他手中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雙足輕輕落地，漫天十多團血霧才頹然飄落。
剩下四個黑衣人中的兩人，迅速七竅流血直接軟倒在地，失去生息。
那手戴雙龍戒的首領見狀終於面色大變，一句話都不說直接轉身落荒而逃，竟然連驅使蠱蟲稍作抵抗都不敢。
可惜贏行天速度遠超於他，還沒跑出幾步就被前者趕上，輕飄飄一掌印在了后心。
掌落，人飛。
從始至終都只是趴在窗玻璃上，未參與戰鬥的十多隻“蠅惑”則隨着主人身死，紛紛由綠轉黑，如同凋謝鮮花般原地“枯萎”跌落。
最後那人被清矍老者抓住機會，同樣一掌拍在頭頂生生震斃。
兔起，鶻落。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几十秒，三方一都是句話沒說，見面就生死相搏。
清矍老者見到贏行天時正要開口，後者卻突然做個手勢制止了他，目光投向二樓姬亦鳴所住的四人間。
片刻后，方才殺人時都始終面無表情的贏行天，第一次露出訝異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