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魂夜
陳長青左右不得入房,不由對眼前這婆子動了真怒,眼中閃着厲色,轉頭朝跟着他一起來的幾個家丁叫道:“將這犯上的婆子給本少爺拉開了!”
這幾個家丁本是陳天河麾下的武力拔尖的軍漢,只因為這幾天青州境內總有童男童女無故失蹤,陳天河放心不下陳長青,所以才將他們調撥入府充作家丁,成天的跟在陳長青身後保護他的安全。此時他們見陳長青動了真怒,加上在軍中令行禁止慣了,聽他這麼一吼,都齊上前將那婆子合圍住,就要將這婆子拿了。
陳長青鼻中輕輕的哼了一聲,左手擺了擺,示意那幾個軍漢不要動手,自己則背着手象個小大人似的朝房內走去。而老道見那婆子不再動作,也稍稍的鬆了口氣,只是那元神分身的神念卻緊緊鎖住了那婆子。
那婆子彷彿若有所覺,那老的彷彿永遠都無法睜大的眼睛突然的睜圓了,耷拉的眼皮下閃出一股青黑色的異芒,朝老道元神分身所存在的地方刷的一下掃了過來,但似乎沒有發現老道的存在,那婆子又恢復了常態。就是這一瞬間,老道卻差點驚叫起來,如果他現在的狀態能叫的出聲的話,因為他看見那婆子的身後分明背着一團青黑色的模糊鬼影。
其實,老道雖然道行到了化神期,但他的閱歷實在是太差,概因他自小隻顧修鍊,沒有任何的歷練,所以看到這婆子如此會驚成這般,若是換成一般宗門之內的弟子,即便是沒有到金丹期的,都能夠一眼看出這只是一種蹩腳的傀儡術,是施術者養了五鬼,抽了他們的魄,再用秘法將這無魄的鬼魂打入被施術者的魂海之內,這樣,施術者便可以用五鬼的魄去控制被施術者了。
榮夫人早就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只是獃獃的坐在一張奢華到極至的紫檀木榻上,見到陳長青進來也沒有什麼動作。“娘親…”陳長青知道她癥結所在,眼見這便宜娘親憔悴若斯,竟也驀然覺得有些心疼,大概是這身軀是眼前這個婦人所生,所以有了一種玄異的母子連心之感,不由的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其實榮夫人這些天也想這寶貝兒子想的厲害了,剛才只是強忍着,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如此的不堪,但此時掌心碰觸到陳長青那溫熱滑嫩的小手,心外築防的殼被擊的粉碎,那裏還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緒,那眼淚嘩啦嘩啦的就出來了。
“…季常…我的兒啊……娘親怕是活不成了…啊……”
懷抱中的陳長青真的是欲哭無淚,這女人最起碼有十天沒有洗澡,一口氣憋的他差點就悶過去了,他趕緊的想推開這便宜老娘,可榮夫人的胳膊如鋼箍一般的,那裏推的動半分,這女人正在歇斯底里的發泄,根本沒有在意到懷中寶貝兒子的動作。
“娘親…娘親…你要臭死了!……我能讓爺爺活過來…你…你快放開我!……”
“…真…真的?”
陳長青見榮夫人鬆手,便錯開了她的懷抱,踮起腳來嘴巴湊近了和她耳語起來。待到他詳細的將他所猜測的說完,榮夫人那枯萎待死的心終於象汲取到了新鮮的養分,一下轉活了,那圓臉之上的陰霾也彷彿一掃而空,兩個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幾圈,猛的從床上坐起。
“啪嗒!”一把匕首從她身上掉落了下來,榮夫人臉上青紅變幻,牙齒咬着嘴唇,口中隱約罵出了三個字,雖聲不可聞,但陳長青卻從她的唇形讀出來了“老殺才”!那榮夫人尤覺得不解恨似的,拔出那釘在榻上的匕首恨恨的扔了出去。
老道的元神分身剛剛飄進屋內,但見那匕首破空而來,沒有來的及反應自己現在只是個虛體,直嚇的一個踉蹌跌入了一隻繪着鴛鴦戲蓮葉的馬桶之中,雖然聞不着,沾不着,可那看着那桶內黃黑一片的,老道也禁不住一陣反胃,趕緊的飄起身形,遠遠的躲到牆角,暗道這兒媳婦恐怕和自己八字犯沖。
“娘親,娘親,你…洗個澡吧!…一會別熏壞了我爹爹……我…先回院子了!”
陳長青臨走這麼一句弱弱的話,直讓那作怒目金剛模樣的榮夫人差點從床上翻倒。
七七四十九天終於到了,正好是七月十三日,按大夏朝的說法,這天是鬼節,正是陰間的鬼魂放監回到陽間的家中探親的日子。
陳長青起了個大早,神神叨叨的使喚着家丁在老夫人院中擺上了香案,宰殺了兩隻大公雞供在案上,點了三柱高香,做完這一切,又讓府內的一眾親屬跪倒在老道的榻前,嘴中默念着他不知道從那裏搞來的咒語。
這一番折騰,從早晨弄到了新月初上,陳長青這才斯條慢理的從自己院子裏晃了過來,在一眾憔悴的男女老少希冀期盼的眼神當中,輕輕的將老道額頭上那回生符揭了下來。所有的眼睛立時都聚集在老道的臉上,沒有讓眾人失望,只三息的時間,那陳摶老道很配合的悠悠醒轉了過來。
陳家三兄弟見老頭子眼睛緩緩睜開,俱都喜悅的從地上一躍而起,湊到老道跟前,連聲喊着爹,老夫人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眼睛直直的盯着老道,而老道的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她,兩個人的眼神交纏在一起,老夫人感受到了老道傳遞的情意,終於捨棄了矜持,呼了一聲老頭子就朝他撲了過去,老道從榻上直起,和她擁抱在了一起。
眾人見老太爺和老夫人如此,都避嫌的準備悄悄的離去,給這兩個老人留下一個單獨的空間,但這時候陳摶老道卻出聲了。
“都別慌着走!”說著話,他已經從榻上站立了起來,左手摟着老夫人,右手卻牽着陳長青的小手,然後朝陳長青的便宜老爹道:“天河,你去將府內所有的丫鬟家丁都喚來,我有話要說,記着,一個都不許漏掉,便是連燒火的婆子,看更的都不能少。”
“…爹爹,…你這剛醒來…不忙訓話……”
“廢什麼話,讓你去就去,我自有道理!”
陳天河見老太爺如此,只得使喚着身前的家將家丁到府中的各門各院將所有的人全部喊過來。
不多時候,家丁丫鬟婆子陸陸續續的集中到了老夫人的院中,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見到老太爺醒來了,俱都在那裏竊竊私語。
幾個領頭的家將也陸續的回來,一一到陳天河身前回復,終於陳家大將軍府一千五百多口人都彙集到了此地,好在這正院連着前面的大堂,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人挨着人,十分的擁擠。
“爹爹,人都到齊了。”
“恩!”老道點了點頭,立起身來就朝院中走去,身形閃動下站到一塊一人多高的太湖石上,便在眾人以為他要開腔訓話的時候,老道卻躍到了空中,朝人群中撲去。
老道的身影直若鬼魅,在人群中穿插而行,那家丁丫鬟們只覺得冷風颼颼老太爺已經從身邊穿行而過,一個個嚇的不知所以,直到院前的空地上“撲通…撲通”連連的摔去了五個額頭上貼着符紙的婆子,那老道才悠哉哉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眾人認出來了那幾個婆子,有老夫人房裏的,有大夫人房裏的,還有二房三房的,最後一個卻是那伙房中的燒水婆子,但見這情形,不知道老太爺要搞什麼名堂,加上今天是鬼放監的日子,都覺得這府中陰氣森森,嚇的大氣都不敢出。
“…咳…這五個婆子被惡鬼上了身,老太爺我當日就是被她們害的,今日我就要為府里除害!”
說著話,老道已經施展開了神通,神念朝那五個婆子身上照去,那黃亮光芒照射之下,婆子們額頭上的符紙燃燒了起來,就着那微弱的光,那些婆子身上緩緩的站起來五個肉眼可見的青黑色虛影,眉目七竅俱全,猙獰無比,血紅的眼睛彷彿要擇人而噬,口中更是發出“嘶嘶”的惡聲,雖然被那符紙燃燒出來的光罩着只能在原地上縱下跳,可那恐怖的模樣直唬的眾人齊齊朝後退去。
老道雙手連連晃動,那符紙上的火竟燃燒到了那惡鬼的虛影之上,連帶着那虛影也燃燒了起來,那五隻惡鬼在火中拚命的掙扎,“吱吱”的慘叫,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那虛影終於燃燒殫盡,而那符紙也化做了飛灰,零散的飄落了一地。
老道揮揮手,朝陳天河道:“這府里的禍害都除去了,讓人都散了吧!…恩,還有,這事不怪你家媳婦,去吧!”
眾人聽得老太爺吩咐,便各自散去,一邊走一邊談論着方才恐怖的場景,陳天河則讓幾個家丁抬着那五個昏迷不醒的婆子去了。陳長青朝老道狠狠的眨了幾下眼睛,也牽着澄碧的手朝外面走去,獨留下老道和老夫人這兩個老人家在院中。
老太爺終於醒轉,大將軍府也終於要太平一段日子了吧!而此時在離大將軍府不遠的青州縣衙深處的某個密室內,一個賊眉鼠眼的中年道人卻從蒲團上跌了下來,身前杏黃的道袍上噴滿了鮮血,眼神中滿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