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年玥似瘋了
明了手一抖,趕緊抿緊了自己的嘴,知道自己吐露了不該吐露的東西,心虛的再不敢去看年玥。
“給我滾,馬上滾!”現在的年玥已經是徹底的喪失了理智,發瘋的樣子,宛若一頭髮狂的母老虎。
明了嚇得差點肝膽俱裂,本能的往後一跳,險些就把手裏已經找出來了的葯給掉到了地上,好在他反應不慢,在藥瓶子往地上掉的時候,就趕緊伸手去接,雖然接的略顯狼狽倉皇,但好在幾個驚險的動作下,還是最後穩穩的將藥瓶子拿在了手中。
抹了一把不知道該叫冷汗還是該叫虛汗的額上汗水,明了顫巍巍的走到了年玥的身旁,不顧年玥那殺人的眼神,趕緊倒了一粒葯在手中,然後手速極快的喂到了年玥的嘴裏,又極快的把手縮回,唯恐年玥再發飆,做完之後就趕緊背着藥箱閃人。
葯入口即化,年玥能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的內力,在一點點的流失,甚至連她的體力,都開始在不斷的剝離自己的軀殼。
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卻仍然能笑的那般凄美絕倫,“秦放,你好……你好……。”
如今連體力都沒有了,哪怕就是她的穴道自己解開了,沒有了武功,她照樣還是跑不了,從此禁錮她的不僅只是這幢房子,還有這張睡榻。
因為以後她只能像灘爛泥一樣,一直癱在這榻上,就像個全身癱瘓的廢人!
他要求明了給她用這樣的葯,那是因為他知道就算沒有了武功,她照樣會跑,照樣能跑,因為她會音殺,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招來無數的生靈動物,來助她。
以前她還無比虧欠,覺得自己瞞着他太多的事情,因為兩夫妻之間,還是彼此的秘密越少越好,能讓對方知道的越多越好,這樣才能獲取更多的信任,夫妻能夠更加的一條心,再也不會總是要把對方猜來猜去,那樣的疲憊。
可是她現在卻無比的後悔,無比的責怪自己,在他面前暴露的太多,就給了他太多的弱點,來快狠準的將她拿捏的死死的!
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不管他到底有多愛自己,哪怕孩子不是他的,他可以不愛屋及烏,可以不喜歡,但他現在這樣做,卻是深深的寒了她的心,狠狠的傷了她的情,他究竟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如果孩子真的有了個好歹,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更不能,原諒他!
念及此,年玥用力的閉上了眼睛,任淚水,在自己的臉龐上……肆意着。
就這樣,日子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不知道究竟多少天,過去了。
年玥從那天開始以後,就沒有再說話,也不肯吃飯,都是在明了的藥物下,強硬的將一些營養的流質物往她的嘴裏灌,可灌了之後,她卻不停的吐,吐得很厲害,吐得酸水都出來了。
丁管家看的着急,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般,苦口婆心勸她,“王妃啊,我的好王妃,您就吃點兒吧,哪怕一點也成啊!”
年玥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昔的風采,眼窩有些發青深陷,臉簡直白得嚇人,就跟死人僵化的臉色一樣,嘴唇一點顏色都沒有,頭髮也掉的厲害,彷彿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對她來說就像過去了十幾年,而她也這樣老了十幾歲。
她依舊不說話,只是偶爾睜眼,偶爾閉眼,沒有絲毫生氣的眼睛,就像兩汪死水,彷彿,她真的就此成了一個活死人,一個全身癱瘓的廢物。
明了也開始頭疼了,這樣下去,這倔脾氣的妮子非得自己把自己餓死了不可的,他想罵她,可看她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又實在是罵不出口,這暴躁的一個勁兒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丁管家被他轉悠的煩了,忙把他拉了出去,待到離屋子遠點的院中時,丁管家才壓低了聲音,問了自己主要拉他明了出來的真正目的,“我說老明,難道就沒有那種能吃下去之後,然後就能很快讓王妃消化吃食的藥劑?”
明了用力一掙開丁管家拉扯在自己衣袖上的手,並給了丁管家一個大大白眼,“你以為我是誰啊,我是人,不是特娘的神!再說了,就算研製出了那種葯,王妃她的腸胃能受得了?別到時把胃給燒爛了,就是真的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們家王妃!”
丁管家長嘆了一口氣,一向精明的老人家現在卻像找不到岸的溺水者,渴求的望着明了,“那……那可怎麼辦吶!”
明了也是犯愁的很,向來想的開的老頑童,現在卻是眉頭皺的死緊,恐怕已經不是能夾死蒼蠅,而是能夾頭髮絲兒了,“照我說,不如直接把王爺去了惡人谷找孩子的實情,乾脆原原本本的告訴她算了,何苦還要看她這樣以死相逼我們這幾個老骨頭,我們又不是她的誰,你們家王爺才是該管她的丈夫吧?”
“不行。”丁管家搖頭,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明了的提議,“王爺再三叮囑,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告訴王妃,何況王爺他看不到王妃對他怎麼樣,難道我們還看不出嗎?”
明了撓頭,苦惱的往花壇上一坐,“這妮子看起來冷冰冰的,心裏頭其實烈着呢!就她這性子,一旦認定了誰,那可就是豁出性命的喜歡吶!這一次,明面上看着是因為孩子,所以這妮子怨懟你們王爺,可實際呢?還不是在對你們王爺失望透頂,才在這裏要死要活的使性子么!”
丁管家苦笑,蹲下身到了明了的身旁,“可不是么,要是真讓王妃知道了王爺只帶着阿若,兩人只身前往了惡人谷,恐怕就是一個自責,就會讓她真的崩潰了吧?真到那時,王爺若還不回來,恐怕王妃……就真的要活不成了。”
明了安撫的拍了拍丁管家的肩頭,“好了好了,不管怎麼說,像你們家王爺這樣有情有義的痴情種,也算是個令人佩服的人物了,連妮子給他戴了綠-帽-子還生了別人的孩子都不膈應,現在還豁了命的去找那兩個孩子。嘖,這份豁達,這份心胸,再加上他還是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的奇才,這不當皇帝,還真特娘的可惜了啊——”
說到自家王爺的好,丁管家臉色浮現驕傲的神情,“王爺打小就聰明,又懂得收斂着鋒芒做人,在大事上,心胸確實豁達,做事也很有自己的原則和手段。不過……。”
頓了頓,丁管家無奈的笑了笑,“其實在感情上,王爺是個很不善於表達的人,這跟他從小生長的環境有着很大的關聯,而他更並非什麼豁達之人,不然當年也不會和王妃鬧了一出又一出了。若說王爺在這個世上對誰最小器,那真是只對王妃一人,那般的心胸狹隘。”
明了有點兒懵,“那他還……。”
“王爺是怕了,怕失去王妃,所以寧可讓自己變得豁達點,只要王妃能在他身邊,不管王妃做什麼,哪怕是讓他去殺人放火,去謀奪大溱江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干——”丁管家笑着搖了搖頭,“包容兩個無辜的孩子,還是王妃身上掉下來的肉,於王爺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明了聽的嘖嘖稱奇。
“你們兩個老東西蹲在這裏做什麼!”正把煮好的葯膳端來的林大夫,看着兩個老傢伙勾肩搭背,談笑風生的蹲在院子裏的花壇處,眼裏差點噴出火來。
兩個老人家被林大夫這滿含火藥味兒的一嗓子嚇得不輕,趕緊從花壇上起了身,不過因為丁管家是蹲着的,所以老腿兒一下子就蹲麻了,這不一時沒站穩,就差點摔倒。
好在明了眼疾手快,及時的伸手去攙了一把。
林大夫登時就不高興了,連忙擠到兩個人中間,硬生生把明了給擠到了一邊兒不算,還把手上的葯膳直接塞到了明了手裏,自個兒則做起了攙扶丁管家的專門人。
明了鬱悶的瞅着林大夫這個昔日知心人,“嘿,你這老小子……。”
丁管家尷尬的乾咳兩聲,略帶歉意的朝明了使了個眼色。
明了接收到了丁管家的眼神,瞬間明白過來,眼神瞬間就變得桃-色-曖-昧起來,視線在兩人身上不懷好意的掃了掃,然後暗含深意似笑非笑的斜睨向了林大夫,“哦~原來我們老林是……。”
“滾犢子!”林大夫沒好氣的白了明了一眼,大概是知道明了要說什麼,老臉一紅,“有空在這叨叨,怎麼不見你們好好的去照看着王妃!瞧瞧王妃現在都消瘦成什麼樣子了!”
這話說的,讓明了和親管家同時不作聲了,沉重的話題瞬間就被林大夫帶了起來。
林大夫看兩人面色不好,氣氛陡然的壓抑下來,令他清晰的感覺到了,“怎麼,王妃還吃不下東西?誒,你不是說你的葯管用的很嘛!”
后話說時,沒好氣的目光落到了明了的身上。
明了苦笑,覺得自己真不光是人人都欺負的冤大頭,還是個冤死鬼,“這根本就不是我葯靈不靈的問題,這關鍵是給王妃吃了什麼,沒多久她就得吐啊,全都吐了,你說這吃不吃,還有什麼區別嗎?”
“還在吐?”林大夫也皺起了眉,沉思,“嘶……這王妃吐了幾天時間了?”
明了想了想,“也沒多久,就這幾天時間裏,之前都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
後面的話,明了生生止了住,眼睛卻瞪得老大,機械的扭過頭,與林大夫四目相接。
林大夫狠狠剜了他一眼,扯了扯嘴皮,“還說什麼神醫呢你!”
說罷,拽着一頭霧水的丁管家,火急火燎的重新趕回主屋。
明了一拍自己腦門,“哎呀我去,怎麼就沒想到這茬……誒,你們等等我啊你們——”
到了屋子裏時,林大夫趕緊撇下了一直攙着的丁管家,而後到了榻前,從被子裏小心翼翼的摸出了年玥的手,但見年玥的手臂瘦的都能見骨時,林大夫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最後,不再耽擱的將手指搭在了年玥清晰可見的脈搏上。
良久,他卻是一臉失望,衝著丁管家和明了搖了搖頭。
丁管家見林大夫這般作為,終於明白了是怎麼個意思,暗沉多日的眼睛裏頓時一亮,可看到林大夫搖頭時,那抹光亮瞬間就像隕落的星辰,又黯淡了下去。
明了也跟着失望了一下,不過僅僅一瞬,他又激動的跳了起來,“換我來用我們神農宮的切脈方法,現在日子短,妮子本來脈搏又細弱,而今身子更是不好了,所以恐怕普通的切脈,是覺察不出什麼的。”
林大夫覺得他說的有理,於是趕緊將位置讓給了明了。
明了趕緊一屁-股坐了上去,開始用神農宮獨家的切脈法子,開始給年玥繼續把脈,略半盞茶的工夫后,他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最後收手時,幾乎是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有了有了,真的有了,大概一個多月了——”
林大夫和丁管家一聽,高興激動的都抱在了一起。
此時的年玥並沒有睡覺,雖然閉着眼睛,三位老人家的舉動她知道,只是她視而不見置若罔聞而已,此番聽到明了的話,似乎想到了什麼,幽幽的睜開了眼睛,目光不知什麼個神情的看向了榻前手舞足蹈的明了,“是……什麼……意思……。”
本就以前因為掉入江中壞掉的嗓子,現在因為大半個月沒有說話的關係,愈發嘶啞的厲害,且聲音氣若遊絲,彷彿就像駕鶴西去的臨終之人,才能發出的聲音。
而她這樣的聲音,三位老人聽得分明,卻也同時覺得心酸不已。
明了這個暴躁的壞脾氣老頭,從來不像現在這樣溫柔溫和的低頭望着,笑的那麼慈祥,“丫頭,你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趕緊好起來吧,孩子需要有個健康的母親,才能平安的生下來,知道么?”
林大夫和丁管家在旁邊不住的點頭。
他們之所以這樣的高興,那是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孩子的到來,將會是一個好運的開始,而他的母親也會因為憐惜他,而不得不堅強起來,不會再做無謂的傻事兒了!
雖然這個想法有點卑鄙,但只要能看到年玥好起來,不要繼續這樣,他們就覺得這方法再好不過——
果不其然,他們確實足夠了解年玥。
因為當年玥起初聽到明了這麼說的時候,人先是一呆,繼而,眼睛一點點的睜大開來,那死灰般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點點的星芒,甚至嘴角,都在一點點的拉扯,似要露出一個微笑,“我……我要吃飯……。”
“好嘞——”明了大笑一聲,然後朝丁管家林大夫揮了揮手,示意兩人把葯膳拿過來。
林大夫趕緊將葯膳端了過來,明了趕緊接過,像個慈祥的老父一樣,動作溫柔的將葯膳一勺舀起,吹的冷些了之後,就將勺子遞到了年玥乾裂蒼白的唇邊,帶着哄孩子的語氣,“來,張嘴……。”
年玥感激的看了明了一眼,兩人畢竟無親無故,不管是不是因為秦放的威脅,明了在這長久的時間,仔細想來,也算是對她盡心儘力了。
念及此,年玥吃下勺子盛起的那口葯膳湯,垂下了眸子,因為消瘦的過分厲害,愈發顯得她一雙長睫長的過分,“我……想見他。”
明了舀起第二口葯膳湯的手一頓,隨即斜了身邊的丁管家和林大夫一眼,見兩人均露出為難的樣子,明了明白,現在要是說出實情,只怕對這妮子的身子和孩子,愈發的不利。
轉了一下眼珠,明了呵呵一笑,趕緊舀起一口湯水遞到年玥嘴邊,“溱王啊,他不是不想來看你,這上回你們鬧了脾氣以後,剛好宮裏面就下旨了,說是邊關上的將士有些軍心渙散,這不正要溱王去鎮住人心么?哎呀,沒曾想這一去啊,竟是小半個月了呢。”
年玥眨動了一下長睫,沒有再說話了,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乾癟的肚子。
明了說的有力有理,聽起來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可到底是真的去了邊疆,還是因為純粹的不想與她見面,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三位老人家看到年玥的小動作,有些不安起來。
丁管家連忙出聲安撫,“王妃您放心,等王爺回來以後,一定會立刻來看你的!”
林大夫也隨聲附和,“是啊是啊,王爺一直都在牽挂着您呢,哪裏會不想來見您呢!”
“放心吧,我不會拿孩子做要挾……。”年玥淡淡說道。
三位老人家同時鬆了一口氣,怕就怕萬一年玥非要鬧着見王爺,甚至還拿孩子做要挾,那有了孩子這件事恐怕就不是大喜事,而是一件大大的棘手之事了。
好在,好在年玥現在已經不像半月前那般喪失理智,雖然現在身體很虛弱,但理智尚存,更分得清輕重。
“來來來,再吃,還有很多吶。”明了趕緊繼續給年玥餵食。
年玥沒有抗拒,很乖順的張嘴,一口一口的吃着,似乎不習慣這葯膳的味道,眉尖微微的蹙起,似乎又有反胃的徵兆,不過她並沒有吐,而是強忍着,對三人問道:“酸些的果脯有么。”
丁管家這個掌管王府大小事務的最清楚,忙點頭,“有有有,王妃您等着——”
說著,一瘸一拐的快步出了屋子。
明了怕繼續喂下去,年玥又要吐了,就先停頓了手上的動作,等丁管家回來。
“給我說說吧,最近有什麼有趣兒的事情。”想着之前懷着桑榆和華離時,吃盡了苦頭不算,還總是心情壓抑情緒不穩,年玥覺得,這跟她突然早產也是有些關係的,總覺得虧欠了這兩個孩子,尤其是桑榆,生下來還渾身帶毒。
如今想來,她自是不會再讓這孩子受苦遭罪,哪怕……不再追着桑榆和華離的事情不放。
其實她心裏是明白的,孩子那麼小,進入惡人谷那樣兇險的地方,根本已經是九死一生,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吶……
尤其她的夫,居然是那般的態度,怎能令她咽得下這口氣?
而今,她更清楚,自己鬧性子也好,不死心也罷,現在這樣的身體根本做不了什麼,真的要做,恐怕她就要冒着失去腹中孩子的風險,而這個風險不是她願意承受,也是她承受不起的……
所以她現在只有這一個選擇,好好的保護這個孩子,平安的將孩子生下來。
而只要是能讓孩子平安健康的事情,她都願意做,所以,即便心裏如何的不痛快,她都要讓自己的心情好起來!
明了聽了,雙眼一亮,與林大夫高興的對視了一眼。
這妮子分明就是想通了嘛!
於是,明了開始絮叨起府裏邊兒發生的一些在他看來,比較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王府雞窩裏出了兩隻逆天的雞,這母雞不幹自己下蛋的營生了,居然開了公雞的崗位,每天天沒亮,就開始學公雞打鳴兒,而那公雞更好笑,居然還學起了母雞下蛋,見天兒的蹲在雞窩裏,蛋沒生出一個,倒是把許多的好蛋給蹲壞了不少。
再比如,大廚房裏的那個大廚李師傅,這給自家兒子找媳婦兒,在媒婆的介紹下,中意了一家姓許的姑娘,把這姑娘說的那是千好萬好的,誰曾想,等到兒子成親拜堂,洞房花燭的那個晚上,李師傅卻聽到了兒子殺豬般的慘叫,這李師傅本來還在罵自己兒子沒出息,媳婦還沒出聲呢,自己兒子倒是叫的那般慘烈,這要是給隔壁的老鄰居聽去了,還不得以後笑話死?
可看到提着褲子跑出來的自家兒子,活生生就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李師傅這才上前關切的詢問,那種事兒開竅開竅兒子也是應當的,可他兒子卻哭着說,這哪是他娶媳婦兒,他這根本就是嫁人好伐,因為他的新娘居然是個男的,而且還把他當女人使了!
這旁邊的林大夫聽得臉色不善,直罵明了老不正經,居然對着一個還未成形的孩子說這種不健康的葷段子,實在是不像話,於是把明了一腳踹開,開始說起了一些文縐縐的笑話來……
這時光飛逝,一晃就過去了三個月。
年玥在這幾個月裏吃得好睡得好,又三個老頑童變着法兒的哄她高興,這身子骨想不儘快的養起來都難。
許是養的真的太好了些,她已經明顯有了發胖的徵兆,不過聽明了說吃得太胖也容易難產,所以最近,她已經開始了剋制食量。
這幾月,她沒有再問過秦放的事情,大家似乎都在心照不宣的不提秦放。
可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當她卸掉笑臉的時候,是怎樣的神傷落寞,又是怎樣的再思念着這個男人,同時,又是怎樣的怨懟着他。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邊疆,可她到底懷着他的孩子呀,他怎麼能不來看她,怎麼忍心不來看她?
兩人有了這些時日的經歷,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來否定他對自己的感情,可是他這樣冷漠的作為,卻又矛盾的生生刺痛着她的心……
一想到這裏,眼看着眼淚就要落下,她趕緊仰起臉,讓自己的淚水倒流回去,並笑着鼓勵自己,“不哭,你是最堅強的,不能讓孩子不高興,不能……。”
雖然這樣鼓勵着自己,她還是忍不住的,抑制不住已經盈滿眼眶的淚水,無聲的滑落兩頰。
這個晚上實在太難入眠,即便春寒料峭,正是晚上能安睡的初春季節。
輾轉反側下,她從榻上坐起,臉上帶着決定了什麼事情的表情,披上狐裘斗篷,出了屋子,打着一盞琉璃燈籠,向前院的丁管家書房而去。
白茶和桃枝似乎都睏倦的很,全都趴在了外室的案几上睡著了,所以她沒有驚動南苑的人,悄無聲息的就到了前院。
遠遠的,她就看到了丁管家書房裏的燈還亮着,她有些愧疚的皺了皺眉,自己到底也是個王府的主母,卻半點王府上的事情都沒做,把所有的事情都讓丁管家一個老人家背着,也難怪這樣的四更天了,老人家卻還在忙碌着。
斂了斂思緒,她加快了腳步,來到了丁管家的書房門前,不想,卻聽到了裏面有談論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僅如此,還有些壓抑的,似乎像是哭泣的聲音,也零零碎碎的傳了出來。
這讓她生了好奇,一時伸出去要敲響房門的手,便頓了一下,呼吸微屏,靜心的聽着裏面談論的內容。
“都快四個多月了,溱王他恐怕是沒有希望再回來了吧,唉……。”這是明了的哀嘆聲。
“我不相信王爺會有事,王爺心裏還惦記着王妃,他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這是丁管家在極力辯駁,卻毫無底氣的話。
“不管怎麼說,一定要瞞住了王妃,千萬不能讓王妃知道王爺去了惡人谷的事情,一旦王妃知道了,恐怕,這好不容易穩固好的胎兒,定會受到不小的刺-激啊……。”這是林大夫在用着複雜的語氣,做着決定的話。
咣當一聲,年玥手上的琉璃燈掉在了地上,頃刻碎了一地。
年玥腳下後退着,臉上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眼裏滿是驚懼,瞳孔緊縮着,像是被驚嚇不輕的貓眼,多月養下來的紅潤臉蛋,現在卻比白紙還要更白三分。
屋裏邊兒的三人聽到了動靜,很快就沖了過來開門,生怕是什麼不軌之徒,探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東西。
沒曾想,門一打開,看到的卻是一臉驚惶失措的年玥,三人俱是一驚,他們都知道,八成三人剛剛說的話,都已經被年玥給聽了去了。
三人想要解釋,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時,都愣在了門前。
他們都知道,現在已是百口莫辯,再多的解釋,也不過只是倉皇難看的掩飾而已。
年玥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衝到了三人面前,一雙手緊緊的揪住了在最中間最前面的明了的衣領,“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快告訴我剛才你們說的都是假的,都是在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丫頭丫頭,你別激動,別激動好不好?”明了頓時有了一種啞巴吃黃連的苦,他怎麼就這麼倒霉,每次都會是自己變成了出頭鳥,但現在明顯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他要做的,就是趕緊的安撫好年玥的情緒。
年玥忽然頓了一下,然後莫名的笑了起來,卻笑的比哭還難看,“都是為了孩子,都是為了孩子對不對?”
三位老人都被她這樣的笑揪住了心,都被她這樣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心。
“王妃,不能這麼說,我們當然更在意的是您的安危啊!”丁管家眼皮子一跳,生怕她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忙出聲解釋。
“騙子!”年玥猛地推開明了,抬手一一在三位老人臉上指過,眼淚決堤,“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言罷,她忽然臉色一變,帶着滿是嫌惡的表情,將雙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我不要這個孩子,我不要!我要拿掉他,我要拿掉他——”
三哥老人家登時被她的舉動嚇得臉色一白,趕緊上前阻止,丁管家和林大夫一人扯住了年玥的一條拍打肚子的手,而明了則慌慌張張的在身上從不離身的醫藥箱裏翻找着什麼。
年玥不停的掙扎,雖然武功沒有恢復,力氣卻大的嚇人,一人拉着她一隻胳膊的丁管家和林大夫,險些都要拉扯不住。
“王妃您冷靜點,冷靜點啊,這可是您和王爺的親骨肉啊,您不能這樣——“丁管家急的當時就老淚縱橫了。
而年玥卻像魔怔了一樣,不但不聽勸告,還掙扎的愈發厲害,面部愈發的扭曲,“我不要他,我不要他——都是因為他,所以你們才不告訴我實話,都是因為他,你們才不讓我去找楚,我現在要拿掉他,我要去找楚,我現在就要去找他——”
“不是的不是的……王妃不是這樣的!”林大夫滿臉的愧疚和恐慌,眼眶也紅着,急急的解釋,“我們是為了您的安危着想,是為了王爺當初的囑咐一定要您好好的啊王妃——”
“哈哈——”年玥突然僵住不動了,然後仰頭大笑了一聲,卻笑的滿臉是淚,“我的安危,我的安危?”
神經質的反覆反問了兩遍,忽的,她突然又是臉色一變,嘴唇一抿,鮮血就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不好,王妃咬舌了!”丁管家大驚失色。
就在這時,明了將一塊倒上了什麼藥粉的帕子,連忙朝年玥的口鼻捂了過去,這一下子工夫,年玥就兩眼一翻,昏倒了過去。
丁管家和林大夫趕緊的攙扶了住。
而後,三人喚來了下人,拿着鋪好了軟墊擔架,將昏倒的年玥抬回了南苑。
聽到動靜的白茶和桃枝醒了,當看到渾身是血的年玥時,差點嚇得暈死過去。
明了趕緊囑咐兩人燒水,還讓兩人準備好點的麻繩。
兩個手足無措的丫鬟早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聽令行事。
雖然年玥的舌頭被明了暫時拿藥粉止住了血,但難保沒有受到感染,這一個晚上,都不停的為她清理傷口,不停的換上新鮮的藥粉,半點也不心疼藥粉多金貴的揮霍用着。
丁管家和林大夫跟在站在榻前看着,兩個老人家的臉上已經是淚跡斑斑,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唯恐錯過了年玥臉上的臉色變幻。
就這樣,這個不平靜的晚上,眾人忙前忙后,幾乎整晚都沒有睡覺。
雖然給年玥用了葯,但因為害怕傷到她的身體,藥劑用的很小,所以他們把年玥乾脆給綁了起來,在徹底為年玥的舌頭清理好之後,還往她的嘴裏塞了一塊軟布,以免她再次如此的瘋狂。
年玥醒來后,看到自己被綁着,完全不能動彈,嘴也動不了,只能用眼睛狠狠的瞪着所有人,彷彿把他們全都當成了自己仇敵的困獸。
幾人看的心裏難受,只有不停的勸說。
然,年玥卻似油鹽不進,整個人都跟魔怔了一般,被綁着的時間裏,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就像真的瘋了一樣。
幾人痛心不已,索性都不再說話了,都安靜的輪流陪在她的身邊,用飯時,則讓明了加大藥劑的量,又開始進入到了喂她吃流質物的那段時間。
這般讓整個王府的人都跟着她一起熬着,足足熬了十天以後,年玥終於漸漸的平靜了下來,神智開始如常,不用明了用藥強迫她吃飯,她也會乖乖的自己喊着要用膳,雖然話少,但是時不時的,還能和幾人攀談幾句,偶爾有人給她講笑話聽,她也會聽,也會跟着笑笑。
這樣的她,彷彿又像是回到了十天前,什麼都不知道的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