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鎮江府的吉報
此時最發愁的，莫過於府尹方大人。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拿着盧員外去交差了，沒想到這一切到頭來竟然是一場誤會！
接下來還得用周新辦案呢，哪裏捨得責怪自己手下的第一得力幹將？一腔怒火沒處撒，最終，將目光放在了人傻錢多的盧員外身上。
“盧生，你可知你此行屬於強搶民女？”方大人一拍驚堂木，斥責道。
“大人，民女與盧生兩情相悅……”劉小姐忙為盧生求情。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大人用驚堂木一指：“本官斷案，誰也不許說話！”
劉小姐嚇得立刻閉了嘴，擔心自己的莽撞會給盧生帶來禍端。
“盧生，你犯下妨礙辦案的大錯，此罪不得不罰。但本官念在你一介文弱書生，身體弱不禁風，實在不忍心打你板子。這樣吧，本官罰你二十兩銀子，以作輔助辦案之用，你可有異議啊？”方大人道。
盧員外多的就是錢，聽說可以罰二十兩銀子就了事，當下便很積極地說道：“衙門裏的差爺們辦案辛苦，草民自願拿出三十兩銀子，以做資助！”
“好事成雙，四十兩吧！”方大人道。
盧員外愣了一下，隨即便在心裏暗罵自己多嘴！這不是自找苦吃嗎？可憐了他的四十兩銀子啊！
面上卻也只能笑道：“大人說的是，草民這就拿四十兩銀子過來孝敬。”
“怎麼能說是孝敬？”方大人道：“你這是罰金！如果你不想拿四十兩銀子也可以，打四十大板吧！”
“不不不，我非常樂意拿四十兩銀子。大人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草民這就回去取！”
“去吧去吧！”方大人疲憊地揮揮手，覺得心好累。
盧員外和他未來的媳婦兒、未來的老丈人離開之後，周新便鄭重地向方大人請罪：“屬下辦事不利，還望大人責罰！”
“責罰你有個屁用！”方大人道：“有懺悔的功夫，你還不如速速去辦案。不要忘記了你與本官的三日之約。如果三日之內不能破案，有你好受的！”
“知道！屬下一定在三日之內破案！”周新保證道。
“所以，你現在除了盧員外之外，可還有其他的眉目啊？”方大人問。
“回大人，暫時還沒有！”周新聲如洪鐘地答道。
方大人好懸沒被他給氣個半死！
“行了行了，你趕緊去辦案吧！”他嫌棄地擺了擺手，打發掉這個瞬間變為“恨將”的愛將。
“是，屬下告退！”周新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方大人對他的嫌棄，面色不改，依舊端端正正地道。
看得許小仙都替他感到尷尬了……
二人剛要離開府衙，就見一騎快馬揚塵而來。快馬停在府衙門前，其上穿着捕快服的人跳下馬，道：“我是鎮江府的，我們大人派我來送信！”
“鎮江府的？”周新問了一句，隨即，就很着急地引着他進衙門。
許小仙已經了解了周新為人，知道他不可能對任何官職的人卑躬屈膝。如今他對這個小捕快如此積極，只有一個可能——小捕快帶來的消息，應該和案子有關。
府尹大人正在公堂上抻懶腰，還張着口打着大哈欠……
“大人！”
“咳咳……咳咳咳……”被周新忽然一聲喊一嚇，好懸沒把自己給嗆死。
“周新！不害死本官你誓不罷休是不是？”方大人徹底炸毛了，從椅子上彈起來，抄起驚堂木就要打向周新。
而且，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驚堂木被周新穩穩抓在手，他順勢一抱拳，非常關切地道：“大人，氣大傷身。”
“你你你……”方大人指着他，手指頭都在顫抖。
周新恍若未見，繼續着他的稟報：“大人，鎮江府來人了，說是他家大人有要緊的事情要告訴您。”
方大人這才看到站在周新身後的一個面生的捕快。
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立刻端起了做官的威嚴，正色道：“哦，本官看到了。這位差役，你家大人有何事要稟報本官？”
應天府天子腳下，方大人自然比鎮江府尹官大一級。他又向來瞧不上鎮江府尹那到處奉承的做派，當然要端着金貴故意壓人——沒錯，周新這樣耿直的人讓他心塞，但如果誰要是真的奉承起他來，他又覺得人家品行敗壞，瞧不上。
“連日來鎮江府中失蹤的少女，有眉目了”，那捕快道：“我家大人知道咱們兩府向來同氣連枝，丟失少女一案又是咱們兩府共同的干係，一有眉目，立刻就讓屬下來告知大人，免得大人多一份查案的功夫，便多一份煩心。”
“哦？如何了？”一聽說是少女失蹤的案子，方大人的注意力立刻被牽引，也不端着了。
“就在今日午時，有人在鎮江府郊外清風谷里，看到了少女們飛升成仙”，捕快道：“而且不只是一人看到，周圍的很多百姓都看到了。天降五色祥瑞，少女們在一片祥霧中飛起，直奔天庭而去……”
“少女們飛升到天庭之中，便消失於眾人視野。祥瑞村的王屠戶認出了他家的佩兒，這才知道，原來那些少女不是被採花賊採去，而是被天上的仙人選去修鍊，作為仙子飛到天庭去侍奉了。”
那捕快說得神采飛揚：“說起來，那些被抓走的少女各個美貌賢淑，若論容貌，乃是全城之首；若論品行，無人能及。若不是被神仙選中了，還真沒有別的可能！畢竟哪一個採花大盜也不會着意去挑少女的品行啊！”
“那些看到少女飛升的村民，都到公堂上錄口供了？”方大人問道。
捕快道：“我家大人處事謹慎，除了第一個來報案的王屠戶之外，將所有看到之人也都一併請來了。並且分開詢問，三十幾個村民，最終描述的場景都是一樣的。若說一個人能眼花、兩個人能看走眼，三個人能串通作假，但三十幾個村民同時作假，怎麼可能？”
“而且我家大人請畫師按照他們的描述將飛升少女們的模樣畫下來，找來失蹤少女的人家來詢問，他們都在那些畫像中各自認領了自己的女兒。如此，失蹤少女在人數、容貌上可就都對上了。如此細緻盤查確認之下，可見就是飛升無疑啊！”
方大人聽得認真，但站在堂下的周新和許小仙，卻是相視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鄙視的神色——鄙視的自然是這捕快。
他說的也太胡扯了！簡直是縮減版的說書啊！
那麼多少女白日飛升，而且按照他這樣的說法，不只是鎮江府，就連應天府中的少女也被神仙抓去了，是秘密修鍊等待飛升去了？
青天白日的多出這麼多仙女？
厲害了我的大明朝！
“原來如此！”然而那主位上卻傳來一聲拍手叫好，聽得方大人大笑道：“竟然有如此機緣，乃是我大明之福啊！實不相瞞，本官的三女兒今天也被抓去了，叫本官好生擔憂。如此一來，本官就放心啦！”
“快，回去讓你家大人修書給刑部，報告此事。記着，何時何地，有何人飛升、有何人看見，都要寫清楚！這種萬年難遇的祥瑞之兆能降臨我朝，那是陛下的英明令上蒼都敬服啊！此事必定是要大加書寫，載入史冊的！”
方大人高興得連連拍大腿，笑聲自語道：“本官就覺得香香那丫頭從小身帶異香太奇怪，原來竟是天上的仙女！看來那算命的瞎子說她是峨嵋山上一株蘭草，還這沒錯！仙女下凡歷劫來到我家，機緣，機緣啊！”
“大人！”周新聲如洪鐘的一聲喚，又將方大人從“睡夢”中喚醒！
“哎喲……”方大人被嚇得幾乎癱軟在椅子上，撫着胸口給自己順氣兒，邊無奈地擺擺手，吩咐道：“退下吧，你快退下……“
周新哪能就此退下，又爭取道：“大人，此事……”
“此事已了”，方大人止住周新的話，轉而吩咐道：“吳師爺，你去到門口貼個告示，將鎮江府差役來報的事情都在上面寫清楚，告訴大家莫要慌亂，那些少女是飛升了，而不是被採花賊抓去了。”
“是，大人。”總算得到了大人的一次吩咐，吳師爺興奮地挫着小鬍子，樂顛顛地跑去辦了。
“大人”，周新再次道：“屬下覺得此事大有蹊蹺。鎮江府中失蹤的少女，和我們應天府中失蹤的少女兩者數量加起來，可不少啊！即便真的會有人飛升成仙，一定只在個別吧？哪裏會有這麼多人啊！”
“周新，這就是你多慮了”，方大人道：“天上招納飛升侍奉的仙子，就和咱們宮裏需要宮女一樣，侍奉天家，寥寥幾人怎麼能夠？定然是陛下澤被蒼生，玉帝動容，便將此大舉進貢侍奉的機會留給我朝了！要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啊。仙人們想要選在哪朝、哪日招納仙女，不就是隨隨便便手指一動的事嗎？”
周新覺得，知府大人還是將此事想得太簡單了。
但剛要開口繼續勸說，就聽得“啪”的一聲，是方大人砸響了驚堂木。
“周新，我警告你啊！”周大人怒道：“不要冒犯仙子，不要質疑仙家！走走走！趕緊哪兒涼快哪兒獃著去！別在本官面前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