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白髮女子
?去往貝殼城的山間小路就這麼一條,前面浩浩蕩蕩的百餘號人再怎麼快,也沒有孤身一人的戚望走得利索,只是半天的功夫,戚望便追上了前面的隊伍,而後默默的融入人群中,老呂頭四處張望,沒有見到那個壯碩背影,這讓他失望之餘也鬆了一口氣。
老呂頭並沒有去打攪戚望,人們也似乎選擇性的暫時遺忘了這個少年,讓後者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沿着這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走四天,就能走出藍波山脈,見到人煙了。
……
千里之外的古諾邊境,一望無際的大荒漠上,有一個身披裹身長服的黑袍人背着重型短背大劍,緩步慢行,在沙土上留下一個個腳印,烈日當頭,前方的空氣都在微微扭曲,整片荒漠被烤的如同蒸爐,酷熱難耐。
黑袍人的腳步不快,但一步又一步,以勻速前進,每次邁步的距離都精準異常,仿若機械般,如此周而復始,不知過了多久,黑袍人終於是停下了腳步,前方的荒漠盡頭,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碑,飽經風霜的滄桑石碑上刻着二個大字,看着那二個大字,彷彿就有無窮的凶意撲面而來。
古諾。
黑袍人駐足,久久未動,而在石碑後面,一個身材高大,如熊一般的男子跨步而來,直直的走向黑袍人,這足足五六千米路,在男子的腳下卻如同只有幾十米一般,眨眼即逝,身形不成比例的二人面對面而立
黑袍人伸出手,卻是一雙纖細的手掌,只不過這隻手掌並沒有女子的柔軟嬌嫩,而是佈滿了老繭和傷痕,她雙手摘下帽子,一頭白色短髮乾淨利落,原本應該挺俊俏的臉龐因為冷肅而帶了些許別樣美感。
直到此刻才能發現,她背後的重劍,原來只有一半,這僅僅一半,卻比尋常刀劍還要長了一些,更是寬的不止一星半點,難以想像眼前這柔弱嬌軀是如何揮動着巨大兵器的。
吳爾微微俯首看着眼前的女子,沉聲道:“你不該來。”
白色短髮的英氣女子微微搖頭,聲音沙啞:“你應該說,我來遲了。”
吳爾皺眉不語。
“古諾啊……”
女子視線越過眼前的吳爾,看着那塊邊境石碑,突然笑了笑,一剎那的笑顏異常動人:“十二年了,我已流浪了如此之久。”
女子指了指石碑的方向,問道:“吳爾,你知道嗎,這十二年來,我耳邊無時無刻都在回蕩我三千同袍的痛苦哀嚎,我每晚都難以入睡,這些年的放逐,並未讓我的罪惡感消散,反而更加濃郁,我曾經無比的迷茫,信仰崩塌,再無熱血,直到遇上了李清。”
吳爾終於嘶啞開口:“銳萌,李清的事並不是你的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姓劉名銳萌的女子點頭道:“沒,沒錯,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接下來就是我了。”
劉銳萌緊了緊黑袍,道:“我的雙手沾滿了罪孽,我會償還的。”
吳爾沉默了一會,自嘲一笑:“你知道嗎,李清交代了我二件事情。”
“第一件,他讓我去照顧那個少年,我沒做到,對我來說,那少年的死活與我何干,我吳爾,何時在乎過他人生死?”
“第二件,他猜到你會回古諾,所以讓我攔住你。”
吳爾退開一步:“二件事,我都做不到,也不想做,你說如果李清知道了,以他的頑固脾氣,會不會一腳踹飛我,半年都不興搭理我?”
吳爾自說自笑:“我覺得應該會,以前他又不是沒這樣干過。”
劉銳萌戴上帽子,低着頭,看不清面容,她並不想看見吳爾臉上那種笑容。
吳爾繼續道:“我要去殺一個人,殺完他我就回荒古冰原,此次一別,會是無期嗎?”
劉銳萌沉默許久,並未作出回答,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囊,遞給了吳爾:“這是二周前李清寄給我的,他說讓我下次碰見你的時候給你。”
吳爾接過布囊,和劉銳萌擦身而過,他走出幾步后,停步仰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偏頭道:“銳萌,你說李清會在布囊里寫的什麼呢?”
劉銳萌往前跨步:“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吳爾拆開布囊,掃視面前的紙上文字,片刻后哈哈大笑,捏碎手上紙張。
劉銳萌此刻已經走過了邊境石碑,吳爾回首遙望劉銳萌的離去,喃喃道:“兄弟,原來你早就猜到我不會隨你的心意,你也早猜到銳萌也不會聽你的。”
吳爾緩緩捏緊手掌:“行,我這一輩子都在跟你犯犟,這最後一次,我就聽你的,不就是站隊謝庄莉嗎,成啊,老子從今天起和艾兮那娘們就此分道揚鑣。”
黑色影子一跺腳,前沖而去,在荒漠中直撞如龍,背後是衝天而起的塵土,這個來自荒古冰原的行者,在此刻終於展現出真正的兇狠一面。
“不過在回去之前,我得先拿那個小丑的人頭來祭奠你,我最好的兄弟。”
跨入古諾地界的劉銳萌當然能覺察到背後的動靜,世人只知道二十年前百歲山的金剛怒目,又有幾人知道獸靈行者的野性狂猛,作為曾經征戰初生之土的古諾將領之一,劉銳萌甚至明白,其實有很多莫名其妙都失敗的戰役,究其原因,都是因為受到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襲擊,如被巨熊踩踏十不存一的柯烈軍團,如被鳳凰烈焰洗禮后全軍覆滅的暴烈小隊。
這些,其實只是一人而為。
劉銳萌現在愈發感覺,當初下令入侵初生之土是古諾做的最愚蠢的行為之一,那個神秘的魔法國度,從一開始的潰不成軍,到後來的頑強抵抗,再到最後的大獲全勝,變化實在太過迅速恐怖,那一個個跳出來的傢伙,放在符文大陸其他地方,無一不是能夠成為一方霸主的存在。
那個號稱均衡的宗派,光是一個單影便讓古諾損失慘重,而剩下的那些均衡教眾,如果同仇敵愾,該是多麼可怕的力量?
古諾的魯莽入侵,在初生之土犯下的累累罪行,激怒了這個古老的國都,終將會引來苦果。
如今的她,展望整個古諾,除了黑暗,一無所有,李清曾在信上,跟她提過,他在一個小村莊見到了久違的光,她很想去看看。
永夜之下,那個被李清稱為光的古諾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