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醫院一日游
“少爺，今天何導把你劇本郵過來了！”
“哦，放那兒吧。”
成禮坐在明亮的客廳里翻着相冊，左助理興沖沖的聲音擠了進來，在這麼一個充滿陽光的暖色調的氛圍之中也不太突兀。他瞥了一眼放在袋子裏的劇本，抽出一小本，翻了翻。
“所以說，我拿到這個角色了？”
“那不然，人家也不能泄露劇本不是？”左助理搓了搓手，心中有一些些期待自家少爺的反應。當初少爺聽說了這部戲在給隋煬帝選角之後特別激動，當時就放下豪言，這個角色非他莫屬，如今心想事成，應該非常激動吧？
然而，他的反應異常平淡。
成禮微微勾起嘴角，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劇本的照片，本來打算嘚瑟一下，要發朋友圈的，可是編輯好之後又把字一個個刪掉，直接私發給了梁冰，還配上了一張半擋臉的自拍。
他滿心期待地等了兩分鐘，可是遲遲沒有回復，有些泄氣，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然後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相冊上。
“少爺？您不開心啊？”
“嗯？沒有啊。”
左助理說不清內心是什麼感受，點了點頭，和成禮講了一聲之後就先離開了。
成禮用手指摸索着相冊的邊框，時而皺緊了眉頭，時而又舒展開笑顏。這本相冊是純手工製作的，藏在書架的最上層的裏邊。
相冊自然都是照片了，有很多成禮的照片以及兩人的合照，單人照片從他剛進大學到結婚初都有，照片下面還有文字，和一些漂亮的小手繪做裝飾
他想，原本的成禮應該是沒有這種閒情逸緻去做這麼一件浪漫的事情，那麼這本相冊的主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他本來以為原主和梁冰的婚姻是純粹的利益的結合，頂多梁冰單方面喜歡成禮，不然原主怎麼每天一副賤賤的樣子去外面浪？
可今天他忽然發現事情不是這樣，原來兩個人結婚之前就是戀人。
他們兩個人相差三歲，考取的是同一所大學，他剛進大學的時候，她已經大四了。相冊里小部分有關成禮大學時候的照片應該是偷拍的，還有一些是從空間裏找出來的。她在英國念的研究生，回國沒多久就和原主在一起了，看樣子還是原主主動追的。
“……”
“對男主一見鍾情、念念不忘的痴情女子與把美女撩到手就厭煩的渣男之間的愛情故事？”
“我靠——”
成禮忽然之間覺得，他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有關兩個人的過去了。
這時候，微信提示音響了一下，成禮以為是梁冰的回信，很積極地看了眼，然而……
【成先生，後天劇組開機，你早點到，有開機儀式。】來自何導。
“你大爺的，隋煬帝在這裏就是一個背景板，鏡頭估計晃一下就沒了，早演完早收工，參加個鬼的開機儀式。”
“老子估摸着原主就是沖隋煬帝的後宮佳麗三千去的。”
他剛想把手機放下，然後消息又跳了出來。
【編劇重新調整了一下戲份，你現在的角色是個重要配角，好好演，看好你，加油！】還配了好幾個表情，想像一下，一個中年啤酒肚，對着一個花季帥氣青年發了好幾個裝可愛的表情，成禮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其實不光是成禮在這邊噁心，那邊何導也噁心。
他從副導演手裏拿回手機，嫌棄地看了眼聊天記錄，直接把那兩行字刪掉了。看多了要長針眼的。
“陸源，你一個東北糙老爺們兒，這麼噁心的句子怎麼發得出去的？！”
副導演賠笑着，露出一個尷尬而尷尬地微笑，“何導，這不是，您自個兒下不去手嘛。我就代勞了，嘿嘿。”
“可是，你這樣發出去，搞得我舔着臉去討好他，呸！不行，我得把它撤了……哎呀！我給刪了！”
“何導，消消氣吧，這不是要和他搞好關係嘛，畢竟梁總都投資了，他現在就是帶資進組的，人家梁總又不是混這個圈子的，突然投資電視劇那圖啥呀，不就是圖他嘛。原先沒錢的時候，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現在有了錢，準備也可以充分一點，至少特效不能整五毛的了呀。”
何導叉着腰在原地轉了兩圈，還是咽不下胸中的濁氣。
“哼，他到時候最好乖一點，要是給我搞事情，有了依仗對我指手畫腳，管他有什麼來頭，照樣踢他出去！”
副導演也只能笑笑，就是因為他的倔脾氣，在圈裏得罪不少人了。
成禮把劇本全都拿出來，發現，嗯……比想像中厚很多。
“咚、叮咚呤叮咚呤，咚、叮咚呤叮咚呤……”電話鈴。
“喂…”
“混賬東西！你昨天是不是打人了？！”
“……”
“爸？”
“廢話，不然是你大爺啊？你現在在哪？”
“在家啊。”
“說話嚴肅點，不要拖尾音！我聽了難受！”成光華在電話那頭氣得不輕，現在才幾點啊，八點半，超出那麼一點點，美好的一天才剛剛開始，就被自己生的兔崽子破壞了，一大早就有人來找他討公道，說兒子被成禮打了，打出了腦震蕩。
“腦震蕩？”成禮回憶了一下，應該是那個黃毛。“你聽他瞎扯，我下手還能沒數嗎？還腦震蕩，說他腦殘我倒信。”那點力道頂多就是破個皮，放點血，把血一擦，連個疤都不會有。
成光華愣了一下，然後破口大罵，“合著你還真動手了是不是？”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扯什麼，趕緊滾回來，現在被你打的人就在家裏杵着呢，你惹的事情，你小子連個面都不露？”
成禮切了一聲掛了電話，然後披上外套出門。
成光華掛完電話，嘆了一口氣，一邊要忍受黃葉奇他娘驚天動地的哀嚎，一邊要攔着自己妻子不衝過去發飆，一邊還要為兒子操心。
“你說，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就一點不懂事呢？”
“這打人，你到個小角落套上個麻袋打一頓也就不說什麼了，竟然如此囂張，哎。”
成禮定定心心開車回家的時候，正好碰上樑冰的黑色奔馳趕回來，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成禮拋了一個媚眼
，梁冰冷着臉拒收。
“老婆，早上好。”
“我不好。”
任誰一大早剛到辦公室坐下，這凳子還沒坐熱就被自己婆婆一個電話叫回去，原因還是丈夫打架傷人，心情都好不到哪兒去。她今天還有一個大會要開的，一會兒還得趕回去。
她扯了扯嘴角，不知怎麼，她竟然恍惚間看見了未來頻繁被老師叫家長的畫面，這種預感來自對男方基因里的遺傳的不信任。
成禮挨了梁冰一個白眼，但是還是屁顛屁顛湊到她身邊。
梁冰小聲問他，“你幹什麼了啊？”
“……就發生了點肢體碰撞，而已。”
梁冰用疑惑地眼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麼瘦，看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居然還能傷人？她考慮究竟是進去賠禮道歉，還是討回公道？
成禮一進大廳，看見三個人，一個是黃毛，然後一個中年男人，一個中年女人。黃毛有些畏縮，似乎不太想來，看見梁冰的一瞬間，眼中浮現出一絲貪婪。中年男人面無表情，中年女人滿臉淚痕。
梁冰看見了黃毛，以及他頭上包的嚴嚴實實的幾圈繃帶，有些不知道怎麼管理自己的表情。
整個大廳蔓延着一股缺少生機的感覺，成禮依舊漫不經心。這麼說吧，他敢出手，就不怕別人找麻煩。
“成禮，我們家葉奇跟你當了這麼多年好兄弟，你倒好，下手這麼重，你什麼意思啊！”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出了事，難道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成？嗚嗚……”
黃母情緒比較激動，幾乎就要衝過來打成禮一頓，黃父攔住了，看着成禮，表情很複雜。
成禮嗤笑一聲，“喂，你這麼一大早來，來還錢的嗎？”
這話現場除了梁冰和黃毛，沒有一個人能聽懂。黃毛聽見這話，往後退了一步，不敢直視成禮的眼睛。黃父皺着眉頭，看着成禮這一副渾然不把他們三個放在心上的樣子，內心十分不悅。
成光華繃著臉，問成禮：“真的是你打的？”
成禮還沒有說話，黃母就嚷了起來，“就是他，昨天所有人都看見了，你別想抵賴！”
家裏有些熱，成禮脫了外套，扔在一邊。
“大媽，針對你從我進門以來說的第一句話，我不得不告知你，不是兄弟。”
“什麼？”
“不管我以前多麼混賬，身邊圍了多少狐朋狗友，但是我想昨天我已經和在場的那八九個人講的很清楚了，斷絕關係，別再以我兄弟或者朋友自居，聽見了嗎？”
沒想到第一個對他這句話做出反應的是黃父，他一臉緊張地站出來，“阿禮，就算有些摩擦矛盾，不至於這麼絕情吧，你這話說的太重了。”
對一個精明的商人而言，兒子通過成禮的這一層關係能帶來不少好處，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
成禮冷冷地看了黃父一眼，眼中的嘲弄不加掩飾。
“喂，說你呢，你自己跟你娘老子講，我為什麼打你？”
黃毛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其實他也不知道成禮怎麼會忽然打他，心中猜測可能是為了錢。可是這筆錢他又不能說，因為捅出來的話，就算賴也是賴不掉的，一查全部出來了。
成禮在心裏冷笑，直接原因是當時這孫子太欠揍了，錢倒是其次。
成光華一言不發，看著兒子要怎麼收場。他通過這短短几句話里，聞到了點蹊蹺，大不了最壞的結果就是賠點錢就好了。
“你還有臉到我面前撒野，啊？”背地裏耍原主的時候怎麼笑得這麼開心吶？
“還腦震蕩？檢查報告拿出來我看看。”
“黃葉奇，你要查的不是腦子，是下面。”他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胯下，當然不是什麼猥瑣的意思，“想鬧是不是？行啊，我陪你去醫院，順便驗一下尿，放心，錢我出。”
“不，不用了！”黃毛拚命搖着頭，越發不敢直視他。心臟撲通撲通跳，他不明白，成禮怎麼會知道……
“你有話要說？”成禮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到胸口隱隱有一些難受，不過沒在意，他現在的感受就只有一個，就是很光火，越看黃毛越光火。
“沒有，沒有。”
“沒有就滾！！！”
“老子再跟你說最後一遍，連着你那些好哥們一起傳達，以後，見着我就躲遠遠的，我看見你們就跟吞了蒼蠅一樣噁心！！”
他把一個盒子扔在黃毛面前，黃毛看見之後急急忙忙撿起來，捂着，不敢讓人看見，在原地站了三秒，感受着一道一道看向自己的視線，腿一軟，跌跌撞撞掉頭就跑。
黃母追了出去，黃父猶豫了一下正要說話，成禮忽然大步湊上前，一隻鋼鐵一般強硬的手掌抓着他的肩膀。
“姓黃的，你記住，不是我欠你們，少他媽出去跟個受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是你們欠的我……”
“滾！”
成禮忽然的發難不僅嚇到了黃家的三個人，他也嚇到了梁冰和自己父母。
他看着黃父也走了，頓了一下，然後就一下子坐到地上，單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氣。好難受，怎麼會感覺喘不過氣！
“阿禮！”
“阿禮！兒子！”
“……成禮！”
出院剛滿一天，他又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