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都過去了?
床頭柜上他的手機嗡嗡地一直響,她想了幾秒,拿起來,沒有看,放得遠些,然後小心翼翼地抽身下床。
才走了兩步,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去哪裏?”
她頓了一下,身上沒穿衣服,她沒有回頭,低着頭道,“我去洗澡。”
他卻忽然生氣了,坐起來一把把她拉回去,壓在床上,重重地捏着她的下巴逼問她,“你想把我在你身上的東西洗乾淨是不是?我的唾液,我的痕迹,你都覺得很臟對不對?”
小青一愣,扭頭道,“沒有。”
“沒有?”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沒有嗎?顧小青,你總是那麼口是心非。三年前,你從不願意和我接吻,說自己不喜歡接吻;你從不吃我給你帶的早餐,不吃我給你帶的零食,我還傻乎乎地以為你真的吃不慣外帶的東西。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過是你看不起我,覺得我臟。”
他怎麼會知道?
“為什麼?”他重新把她的臉轉過來,“告訴我,為什麼?”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雙眼緊緊地盯着她,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嫌棄我?因為我窮,因為我是混混,是因為這些嗎?”
他的心裏有一個聲音,拚命地吶喊:說是的,快說是的。如果你因為我窮,因為我是混混而鄙視我,那麼現在我有錢了,有權了,不是混混了,是不是你就可以不再嫌棄我,是不是你就可以……
顧小青再次別過臉去,她已經大了,不再是那個年輕氣盛的女孩,做不到隨口說出傷人的話。
他卻不放過她,聲音低沉而略帶威脅地沖她低吼,“我讓你說!”
小青拗不過他,轉過頭來迎上他的眼睛,平靜地道,“謝松柏,不要再糾結了,都過去了不是嗎?”
“過去了?”他似乎沒聽清,兩眼沒有焦距地看着她,有些迷茫重複了一遍。
小青認真地又說了一遍,“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對。你看,我不是為此付出代價了嗎?都已經這麼多年了,那些事情,還是忘記吧。”
如果一直記着別人對自己的傷害,不就是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嗎?
有時候選擇遺忘,對很多人都是一種解脫。
小青自認為說得很真誠,很有道理。
可她不知道她的一字一句,對謝松柏是怎樣的傷害。
她說她付出代價了……可不是么,陪他到這裏來,陪他到他幾乎特意為她打造了多年,沒有一個不相干的人來過的地方,陪他一起洗澡,睡覺,一起回憶以前的事情,於她而言都是迫不得已。
她稱之為代價,可她不知道,外面眼紅這代價的女人,排成了長龍。
她說,那些事情,都過去了。過去了。
她說,都那麼多年了,那些事情,都忘了吧……
忘得了嗎?
他壓在她身上看着她,一直沉默,良久,幾不可聞的問了一句,“你忘了嗎?”
小青沒聽清,問了一句,“什麼?”
他已經更快的起身,穿衣,下床,開門,決絕的離開。
他真是傻,她怎麼需要忘記呢?她從來就沒放在心上,從來就沒有記起過啊。
小青坐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卧室門口呆了兩秒,然後她忽然想起什麼來,拉開被子赤着腳追下樓去,別墅的大門剛剛合上,她追上去,往下壓門把手,大門紋絲不動。
一個小小的指紋讀取區域,提示這道門上裝的是雙面指紋鎖。
她急忙用手去拍門,一邊拍一邊喊,“開門,謝松柏,你把門鎖上了!謝松柏!”
可是外面已經沒聲音了。
她匆匆跑上樓去,拉開窗帘,遠遠地看到他的車從莊園門口平穩地開出去。
她靠着窗子滑下來坐在地上,忽然窗口的景象吸引了她,她重新站起來,莊園大門右面的那一大塊空地,長滿了綠油油的野草,草地邊是一條小溪,似乎隔得這麼遠也能聽到叮咚的就水聲,她皺起眉想了想,似乎什麼時候來過這裏。什麼時候?對了,好像她跟謝松柏最後一次約會放風箏的地方就在這裏。
怎麼會這樣巧合呢?她很快打消了心裏的想法,顧小青啊,不是只有你的家鄉有山茶,也不是只有你喜歡這裏。
謝松柏的童年也在鄉村度過,他喜歡這一切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他不許她拉窗帘,就是不讓她看到這景象吧?或許他覺得像她這樣的女人不配看他喜歡的東西。
她悻悻的放下窗帘,一天沒有吃飯,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她在小別墅里找了一圈,沒有米沒有菜,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或許是這莊園沒什麼人住,固定電話和電視都處於不能與外界聯繫的狀態,書房的門則被鎖住了。
她失望的坐在沙發上,心裏暗暗祈禱,希望他想起自己來的時候,自己還沒被餓死。
謝松柏一手開着車,將手機打開,手機里響起滴滴的短訊聲,還沒來得及看,秘書就把電話打來了,“謝董,關於安氏收購一事,儘管我們不走法律程序,現在以安先生欠債的額度,我們現在就可以無條件將它收購,不知道您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指示?”
謝松柏沉默了一會,用中指揉了揉太陽穴,簡單地答道,“讓我想想。”
掛了電話,將短訊仔細看了一遍,大多是公司高管聯繫不上他,以短訊的方式報告工作。公司沒什麼問題,他簡單地回了幾條短訊,發了兩封郵件,車子已經滑行到繞城高速了。
他忽然覺得特別累,一點也不想再往前開了。
上次自己開車是什麼時候?
他緩緩將車停在路邊,打電話讓司機過來。
好在隔得不遠,司機很快來了,問他去哪裏。
他沉默着,中指無意識地輕揉太陽穴。
兩分鐘過去了,他將手機重新拿起來,皺着眉,播了個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接着變成冰冷而有規律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被拒接了。這個世界敢掛他電話的人也就這一個。
他皺了皺眉,無奈地嘆口氣,發短訊過去:我去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