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繞場十圈
?更新時間：2013-11-26
沒有人迎接，也沒有想像中的美好。
上午巳時時分，陸楓領着鄉兵隊向著緊鄰城門的校場走去。與昨日初到沂源縣不一樣，今日沒有那麼多圍觀的縣民。這也正好合了陸楓的心意，那麼多圍觀的人，要說驅趕會讓陸楓落下個不好相處的名聲，不趕的話又讓陸楓心生自己一伙人，像是動物園的猴子般。
馬超沒有跟來，他去召集衙役捕快集合，稍後便會跟陸楓在校場匯合。
“吆喝，今兒這是什麼日子，還有人記得咱們這個旮旯地界。”陸楓他們直到走進校場，也沒看到一個出來迎接他們的。斜躺在南牆下，乘涼的一個身着破舊軍衣的男子，以不屑跟自嘲的語氣向周圍的其他人說道。
“還真是，這是哪來的？瞅着還挺威武的。”另一個同樣萎靡神態的男子，睜開半眯的眼瞅了一樣校場門口方向。
“管他呢，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耽擱老子睡覺！”要是不說話，誰也不會輕易發現在牆根處還有個躺着的人。此人更是乾脆，連眼都沒睜，嘟囔着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三人沒再理會陸楓他們，繼續着他們的納涼大計。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沒把陸楓他們當成空氣，另一聚集在一起的人還是意識到了什麼。看到一整隊鎧甲鮮明，步伐齊整的人，眼中露出驚奇。
看看陸楓他們，再瞅瞅自己身上，破舊的不成樣子的軍衣，這夥人都有些訕訕然，自行慚穢起來。
他們當然看得出來，這夥人是標準的軍人，比之自己以前的老大，白鐵統帥的精銳力量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樣都是軍人，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除了怨恨跟無奈，他們無能為力。
白鐵帶走了所有能用的東西，還有全部身體康健的兵士。留下的這百十來號人，都是因為這方面或是其他方面不足的人。其中身體有殘疾的就佔去了近三成的人，還有幾十人年歲過大，不能再隨隊出征。剩下的其他人倒是身體康健，但都是些兵痞、身手笨拙之人，也都讓白鐵不喜。
兵器裝備更是沒留下一件新的，生鏽的鐵刀，損壞的弓弩，雜七雜八不能列入正規陣型兵器。
再就是留下了僅能供他們生存半月的口糧，這些時日以來，吃的也差不多的。再往後填飽肚子都是個難題，這夥人哪還有心思操練，能不動就不動。
看着這個已經敗落的校場，不止是陸楓，連同其他人都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到處散落的各種兵刃，磚石間冒出的雜草叢然翠綠，三口冒着熱氣的黑乎乎的鐵鍋，不知在熬煮着何種吃食。
“誰是主事之人！”陸楓一個眼色遞給身旁的陸寶天。陸寶天丹田沉氣，大嗓門徹底爆發，大吼出來。炸雷般的聲音在安靜的校場回蕩，讓所有人頭皮發麻，看向陸楓他們。
“誰是主事之人！”陸寶天看到這樣的情景，也很憋悶。在他來之前，還想像着朝廷校場的美好，最少也應該比陸家莊的訓練場也好上很多。現實擊潰了他的美好想像，這讓他怎能不生氣。
“誰是主事之人！！”陸寶天再次大吼，接連三聲，一聲比一聲高亢。
“我是...我是...”陸寶天的大嗓門終於讓這伙驚獃人清醒過來，一個年紀稍長的中年人快步從人群中奔跑過來，嘴中一個勁說著自己是主事人。
“我是這的主事人，不知諸位是？”中年人跑到陸楓他們面前，小心謹慎的發問着。其實他已經猜到陸楓他們的來意。白鐵在走之前把陸楓要來履職的事告訴過他，這是這麼長時間過去陸楓才來，讓他也不敢冒然相認。
陸家莊鄉兵身上散發的若有若無的氣勢，讓中年人面色一凜，態度越發恭敬。
“既然你是這的主事人，那一定也猜得到我們是誰吧？”陸楓也能猜測的到，白鐵不可能什麼都不交代就帶人走，肯定留下過囑咐。
“小人愚鈍，不知諸位為何而來？”看似忠厚的中年人，能被白鐵指定為暫時的主事人，當然不是一無是處。再軍營待了這麼長時間，起碼的人情世故早就練就的爐火純青。陸楓他們不說，中年人自然不會主動相認。這樣主動權還在自己手裏，發生什麼事都還能有應付的法子。
“哦，那白指揮當初走的時候，沒交代嗎？”陸楓饒有興趣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陸楓看得出此人的那點小心思，但他不想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多做計較，直接點明。
“難道您就是白指揮交代的，新來的沂源守備都頭？”中年人心思急轉，這人不好相處啊，跟自己都不帶拐彎抹角的。既然對方已經表明，自己再試探，裝無知已然無用，索性不再客套。
“這位就是我家大人，新任沂源縣尉、兼任守備都頭—陸楓陸大人！”張誠沒有那麼好的脾氣，本來看到這樣的情景就憋悶，再加上這些人看到他們來，動都不動，更是讓他火大。
“啊，小的眼拙，望請大人大人大量，不要與小人一般見識。”這夥人果然沒有一個善茬，一個大嗓門的陸寶天就震住了他們，再加上一個古板嚴苛的黑臉漢子，中年人心中不安起來。
自己這夥人他最清楚。白鐵都捨棄了他們，他們之所以還賴在這不走，實在是迫不得已。在這最少還能混頓飽飯，雨淋不着，睡覺有個屋。要是走了，那以後的日子就不好說了，外面那些窮苦的百姓處境，他們可是很了解的。
說著話，中年人就要朝着陸楓跪下來。這裏面也就是陸楓看着面善一點，這個時候姿態放低一點是最好的選擇，要不然以後陸楓給他小鞋穿，就有的受的了。
“不用跪，你是個軍人！”陸楓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到中年人要給自己下跪，身為軍人的陸楓很不習慣，甚至反感。動不動就跪，哪裏有個軍人的樣子。
哪怕再難再苦，就是讓敵人俘虜了，砍頭流血都不能丟了軍人的靈魂。
“都是小的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莫名的中年人心中一熱，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話了？自己是個軍人，陸楓的話讓他記起自己的身份，自己還是個軍人呢，怎麼能忘了呢？這萎靡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過的太久了，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心只想着吃飽飯填飽肚子。
“把人召集起來吧。”陸楓不理會中年人拍馬屁的話，淡淡的說道，語氣有些生冷。
“都快起來，起來！列隊！列隊！”中年人摸不住陸楓的脾氣，但配合他無疑是最正確的。轉過身，中年人大聲招呼着還在遠處的其他人。
場面一下子騷動起來，幾乎過慣了無人問津、吃飽飯隨意找塊地兒眯着的人們，一時竟不適應起來。
“還愣着干甚！這是新來的都頭大人！趕快列隊！”中年人都快急了，本來他們在陸楓眼中的印象就不怎麼樣，要是再不去掙回來幾分顏面，以後的處境可想而知了。
中年人急切的催促，讓愣着的人手忙腳亂。在中年人的指揮下，終於是列好了隊形。除卻一開始那三個不把陸楓他們當回事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經站到隊伍中來。中年人不得不跑過去好生相勸，這才讓三人不情不願的站過來。
“大人，已經整好隊，請大人示下！”中年人一個抱拳，算是行過軍禮，恭敬向陸楓說道。
陸楓走過來，目光看向這群還算是軍人的兵丁，要不是身上尚可辨認的軍衣，陸楓都會認為這是一群不知哪來的乞丐。
破亂的軍衣、稍顯暮氣的臉孔、凌亂不加休整的頭髮。也就是隊形還算有個樣子，但是跟自己的陸家莊鄉兵相比還是不在一個檔次。
“報數。”不急不緩的兩個字從陸楓口中蹦出。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陸楓所言是何意思。中年人亦是如此，愣在一旁，不知如何作答，提了提勇氣，中年人還是硬着頭皮上前問道：“大人，不知‘報數’是何意思？”
“哦？就是從隊頭開始，挨個報出數。”陸楓也是一愣，他幾乎習慣了這些指令，一時忘了這不是自己的鄉兵隊，而是純正的宋朝兵士。用自己那一套，也難怪他們不懂。
“誠子，讓兄弟們演示一遍。”陸楓想了一想，還是現場教學來的更實際些。
張誠沒廢話，接到陸楓指示，立刻指揮鄉兵隊挨個報數。
簡單整理隊形，幾乎一致的動作又讓這伙兵丁一呆，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隊伍。
鏗鏘有力的報數字此起彼伏。鄉兵隊的兄弟們很自豪，他們很自傲。相比之下，自己的隊伍更像是正規的軍隊。
演示很成功，這要是再不會，陸楓會毫不猶豫把這些人全部遣散。還好，他們學會了。陸楓他們的表現，激起這伙早已看不到希望的人的爭強之心。同樣都是當兵的，怎麼能讓人如此羞辱？
“人都到齊了？”報完數，陸楓轉過頭看向中年人問道。
“所有人都在這，共有一百一十二名，一個不少。”中年人回答着陸楓。
“繞場十圈。”陸楓淡淡道。
“啊！繞場十圈？”不止是中年人，所有兵丁都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陸楓，不知陸楓是什麼意思。
“大人的命令沒聽到嗎？繞場十圈！”中年人對陸楓的脾氣有些了解了，他說的，你必須去做才行，要不還會有你更意想不到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