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難
?更新時間:2010-06-30
傍晚時分,堅守了三個月的襄陽城終於耗盡了最後一分意志,傷痕纍纍的北城門轟然倒地,宣告了南宋長江防線中路的重鎮失守,南宋江南門戶由此大開。這一刻,城內只能聽到軍民的哭喊聲以及偽齊士兵的歡呼聲,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即將應證了兩種不同的結果,勝者王敗者死。
那些原本自欺欺人相信固若金湯的襄陽城不會被攻陷的人們,此時此刻都像是瘋子一樣向南城門逃去。偽齊十萬大軍圍困襄陽城三面,唯獨留下南面城門用來動搖城內軍心,而現在卻成為了所有城內軍民的求生之道。
韓明瑜是襄陽城逃亡人群中的一員,只不過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鎧甲,這表明了他的身份是一名軍官。
可是此刻軍與民已然沒有區別,他們都不想死,所以都得跑。更何況偽齊士兵圍困襄陽城這三個月來,開路逃跑的士兵已經不是一兩個人了,就連京西南路宣撫使、襄陽城鎮守李橫,都已經在三天前放棄襄陽,率軍退往鄂州了。
韓明瑜獨自一人混在人群中,踉踉蹌蹌的向前走着。在他的面前,有那些攜老扶幼、哭天嗆地的平頭百姓,也有一些坐着馬車、讓下人在前面開路的達官貴人,整個通過南城門的街道上已經擁堵不堪了。
對於韓明瑜來說,他原本不應該隻身一人,自己世襲三班、領承節郎銜,擔任着襄陽府普勝三廂左營準備將,雖然只是一個九品小武官,但是手下足足有三百多號人。只可惜在這三個月的守城戰里,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沒死又沒傷的現在也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早上的時候身後還能有幾個親兵跟着,中午過後連親兵都不見蹤影了。
事實上,三天前韓明瑜還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中文系大學生,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穿越來到了南宋紹興二年。在獲得了附身這個武將的記憶之後,他更是感到自己太悲慘了,穿越去一個好一點的年代也就算了,卻偏偏要來到戰亂不斷的南宋初年。
那天晚上他還打算跟着襄陽鎮守李橫一起逃走,可惜自己這個小小的廂軍小將,李橫根本看不上。廂軍在宋朝所有兵種中是地位最低下的一種,甚至可以被稱為是役兵,也就是那些負責修修軍營、養養戰馬、搬搬糧草的軍中雜役。
在自己穿越來到這個時代后的三天時間裏,該適應的已經適應,該面對的也已經面對,現在只求能活下去。
就這樣跟着人群一步一挨的走着,終於在天黑前離開了襄陽城。
在這些逃難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即將背井離鄉的人,他們不知道該去哪裏,只能跟着眾人向南邊而去。對於韓明瑜來說一樣也不知道該去哪裏,這個身體的原主人祖居在襄陽,長這麼大都還沒有離開襄陽府境,現在只好跟着這股難民走到哪裏算哪裏了。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天邊只剩下了薄薄一層紅暈。
乘着馬車的達官貴人走在前面,倒是像這群難民的領袖似的,引着隊伍前進。此時已經離開了襄陽城,大夥也稍微放寬了幾分心。
可是就在人人都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前方官道兩旁的樹林裏忽然起了一陣喊殺聲,一隊騎兵率先沖了出來,緊跟着是一大批手握長槍、大刀的步兵。
“是齊兵,是齊兵,快逃呀!”前方傳來驚恐喊聲。
“弟兄們,格殺勿論!”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偽齊軍官扯着嗓子命令了道。
人群炸開了鍋,一下子沸騰了起來,人們如同受驚的鳥獸一般四散逃命而去。齊兵士兵如狼似虎的衝進了人群,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那些走在前面的富人們最先遭殃。哭聲、求饒聲以及刀子捅進身體的卟聲充滿了整個官道。
韓明瑜慶幸自己走得慢,要不然自己一身軍官行頭早被前面的齊兵砍死了。他趕緊跟着十幾個老百姓匆匆的向西南方向的樹林裏跑了去,身後不斷的傳來馬蹄聲和喊殺聲,卻不敢回頭去看。
忽然,韓明瑜聽到身後一聲弓響,一支羽箭“嗖”擦過了他的頭盔,正中在前面一個老百姓的背心。中箭的老百姓一頭栽倒在地,掙扎了一番便一命嗚呼了。好在三天的時間裏他見了很多屍體,自己現在差不多已經麻木了,腳下不敢停歇,繼續向林子的深處跑了去。
“前面有宋將,快擒殺來!”身後有偽齊士兵的高呼聲。
頓時有幾個騎兵調轉了方向,集中向韓明瑜這邊追了來。
韓明瑜連想哭的心都有了,難怪一路上逃難的人群里一個士兵都沒看到,原來士兵們早就把軍服換掉了,只有自己這個愣頭青還堂而皇之的穿着鎧甲。他回頭看了一眼追來的齊兵,雖然只有三五人,但是全部都是拿着長槍、背着弓箭的騎兵,要是讓他們追上來只怕踩也能把自己踩死。
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向前跑,自己是軍人,縱然訓練素質不高,但是體力還算過得去。再加上樹林林木的阻礙給騎兵追趕製造了不少障礙,要想逃出去還是有一線生機。
追兵射了一陣箭,不過都被樹木擋了下來。
韓明瑜跑着跑着,忽然看見樹林前方出現了一條河流。這條河流正是沔水的支流,河寬七八丈,一旦渡過了這條河那自然算是逃出生天了。跑在他前面的一些老百姓已經紛紛下水向河對岸遊了過去。
可是這時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穿着一身鎧甲重量足有十多斤,萬一跳進河裏起不來那豈不是自殺?轉眼間來到了岸邊,他不得不停下來先去解自己的盔甲,可是這軍官的盔甲通常是在親衛協作之下才能穿上,此時要脫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在慌張的時候,一桿冰冷的長槍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呔,你這賊將還想逃?納命來吧!”一個齊軍騎兵冷冷的笑了笑,舉起手中的長槍就要刺過來。
韓明瑜暗暗叫苦,他連忙裝作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正好讓這一刺落空了。
這時,另外四個齊軍騎兵都已經趕了過來,他們非但沒有惱怒,反倒都哈哈嘲笑了起來。
“瞧這賊廝,哼,難怪宋軍會一敗塗地,就是這種窩囊廢太多了!哈哈!”先前那個沒刺中的騎兵大笑着說道。
“別廢話了,趕緊取了首級向都帥請功去,順便咱們還能去撈點油水呢!”另一個騎兵催促的說道。
“好,看我取他狗命!”先前的騎兵再次抬槍向韓明瑜刺了過來。
韓明瑜心中雖然慌張不已,將老天爺詛咒了千萬遍:媽的,老天讓我穿越,卻連三天的時間都活不下去,難道我是這世上最倒霉的穿越者嗎?
眼看小命就要終結了,他既不甘心又着急萬分。只是人關鍵時刻,腦子反倒轉得更快了,忽然靈光一閃,他連忙開口大叫了起來:“且慢,且慢!容我說句話!”
那舉槍刺殺的騎兵遲疑了一下,厲聲問道:“呔,賊廝有何話要說?咱弟兄們可不會幫你留什麼遺言!”
韓明瑜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說道:“我乃襄陽鎮守李橫大人中軍副使,我知道宋軍重要軍情,若將我送到你等主帥面前必有重賞!”
當然這是隨口想出來的謊話,自己並不是什麼中軍副使,就算是,以目前的情況宋軍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重要軍情。
一個騎兵沉思了一下,冷聲問道:“休要欺騙我等,李橫三天前就已經跑了,你身為中軍副使豈會留在這裏?”
韓明瑜故作冷沉的說道:“我之所以留在襄陽自然有目的,只要將我送到你們主帥那裏,倘若我的情報不重要,再殺我又何妨?”
五個偽齊騎兵相互對視了一眼,如今宋朝一日不如一日,宋軍變節投降的人多不勝數,眼前這個膽小鬼想要以軍情換條活路一點也不足為奇。尋思一陣之後,反正如果情報不確再殺也不遲,當然如果情報重要了,那主將的重賞自然不在話下。
當即,一個領頭模樣的騎兵吩咐了道:“先將這廝捆了,交給營帥來定奪。”
兩個騎兵翻身從馬上跳了下來,找來繩子向韓明瑜走了過來。
韓明瑜暗暗的提了一口氣,迎着笑臉說道:“兩位大哥,先容在下繳械吧。”
一個騎兵樂了起來,冷笑道:“好小子算你識相,哥哥我等下給你綁松點。”
韓明瑜連連道謝,伸手去解自己的佩刀,雙手將刀呈了上去。
騎兵剛要上前去接刀,可是就在這時,韓明瑜趁着對方毫無防備之際,忽然將刀抽了出來,順勢把刀鞘狠狠的砸向了另外一個已經下馬的騎兵,緊接着舉刀就向面前的騎兵砍了去。
那騎兵還在洋洋自得,刀光閃過來的時候根本措手不及,當場被劈斷了脖子。
韓明瑜動作不敢慢下來,徑直的又向那被刀鞘擊中鼻子倒在地上的騎兵撲去,一刀插在了對方的肚子上,鮮血飛濺而起。
這連殺兩人的動作完成的十分連貫,全仰賴自己附身此人的身體素質。
騎在馬上的另外三個騎兵頓時大怒,挺起長槍就向韓明瑜刺了過來。可是韓明瑜早有準備,他知道騎兵在遼闊的戰場上具有極強的戰鬥力,但是近距離作戰卻顯得捉襟見肘。他直接跑到一個騎兵的身後,跟着他的馬屁股跑。
這三個騎兵轉來轉去,離的近了會撞在一起,離的遠了又刺不到韓明瑜,更重要的是在馬背上不好轉過身子來攻擊。
韓明瑜瞅準時機,一刀先砍在自己正跟着的這個騎兵的后馬腿上。馬匹受痛,一下子後仰的跪倒在地上,正好把馬背上的騎兵壓在了身子下面。他趕緊上前對準這騎兵的腦袋就是一刀,只不過下刀位置有些偏差,沒有把腦袋砍下來。
“呔,好你個賊廝,看爺爺我將你碎屍萬段!”先前那頭目騎兵見轉眼間就折了三個手下,頓時怒不可遏。他將馬後撤了一段距離,然後調轉過來向韓明瑜發動了衝鋒。
韓明瑜沒有多想,雙手舉起刀用盡全力投擲了出去,正中在這頭目騎兵的馬脖子上。這馬頓時撲倒在地上,將馬背上的騎兵摔了個半死。
可是在這時,最後那個騎兵抓准了機會,長槍一挺,朝着韓明瑜的側面刺了過來。
韓明瑜儘力後退了一陣,但是依然躲避不及,被這一刺刺中腰際。他感到腰部火辣辣的一痛,緊咬着牙沒有叫出來,雙手死死的抓住長槍的槍柄,藉助對方的攻勢一下子把長槍奪了下來。
那騎兵見丟了武器,連忙拔出了佩刀再次向韓明瑜砍過來。韓明瑜忍着劇痛,將刺入體內的長槍拔了出來,倒過頭來迎着騎兵刺了過去。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騎兵手中的佩刀自然不夠長槍的長度,當場被刺落下馬來。
韓明瑜喘了兩口氣,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刀來,走到了那頭目騎兵的面前,在這個已經不能動彈的人身上補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