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夢的邊境――藍鎮
再進入夢境時已經是四天後的事了在夢中我們不常將它認為是一個夢而是將它看成與現實世界一樣的活生生的存在。無論在夢裏生了什麼光怪6離的事我們都會覺得正常。現實世界有現實世界的法律同樣的在夢的國度也有它獨特的法則。我們對此瞭然於胸不需要去翻閱厚重的法律條文即可清清楚楚。
而如果將夢與現實剝離開來看待那夢境就不成夢境現實也不是現實了。可以這麼說之所以有現實的存在是因為有夢同樣的因為有了夢人才能擁有現實兩者互相參照缺一不可。就好比我們認為一樣事物美妙那是因為有另一樣醜陋的東西在他背後若隱若現這麼簡單明了沒人不會懂。
所以請別將夢看做夢而是看成另一個現實唯有這樣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沒錯是生存並非生活。)
佐佐久久佇立在一座不知名的橋頭橋的跨幅很大從東岸到西岸恐怕有上百米可橋的結構卻十分古舊似乎整個橋身都是用木頭建造的配以宋代的青花雕刻在橋檐兩側。
天空中萬里無雲透藍色的天際影映在橋下如鏡的河水中每每有魚兒從中游過整片天空即輕輕搖曳。佐佐手撐護欄邊欣賞如此的河面邊注意左右來往的人。
形形色色的人從橋上經過可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在橋巔上駐足停留會兒東張西望一番直到尋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才從另一側離開。似乎只要上了這座橋的人都不會身單影只。這使人既覺神奇又覺不可思議。
就在這樣一份神奇與不解中佐佐在等的人也出現在這一群人中。她同每個上這座橋的人一樣在橋巔駐足停留會兒環顧四周直至現了手撐橋欄的佐佐。
“又見面了。”品相成熟的女人揮手朝佐佐走來。
“嗯。”佐佐並沒有顯出再相見的喜悅只是禮貌的笑了笑。
“好像不怎麼高興。”女子說“吃了什麼不潔食物嗎?”
“空着肚子什麼也沒吃。”
“那就高興一點畢竟難得才見面。”
佐佐用昏昏沉沉的大腦計算日期與此女子見了三次面上次見面是在四天前而在這四天中自己為“工作”而累沒功夫進入夢中來與她相會。
“我可是很高興啊。”女子也手撐橋欄望着橋下如鏡的河水說。
“因為見到我很高興?”佐佐奇怪起來。
“不管遇上什麼事見到什麼人我都很高興。從小就是這樣好像在我的基因里快樂比悲傷所佔的成分多得多。”她停了停微微一笑笑得又甜又美如此刻天上湛藍的天空一般。
“可也有難過得時候開家長會啦、考試不過關啦、何男朋友吵架啦、月經啦都會難過會兒可只是一小會兒一小會兒哦。”為了表明時間的短暫女子用食指與拇指擺出個一厘米的空隙。
“家長會?”佐佐更為驚奇起來從新打量番女子。短袖T恤牛仔外套牛仔裙一雙休閑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女子都過二十三歲。
“看什麼?我可剛成年。”
“剛成年?!”
女子笑起來“被打扮騙了吧我可是實實在在的十八歲一點不多也一點不少。”
的確從她成熟的打扮與天真無邪的語氣中佐佐早就應該現這點。
“喂佐佐忘了我叫什麼了嗎?”見佐佐陷入沉思女子用手指頂了頂他的腦袋。
“佑佑……”佐佐想笑可還是忍住了。佐佐與佑佑這兩個滑稽的名字是他們初次見面時女子(或女孩)所想出來的感覺就和動畫片“Tom與Jerry”一樣。
“那麼佐佐你知道這是哪兒嗎?”女孩再一次綻出笑容來說。
“夢的角落。”
“不是問這個我是說你知道這裏是夢中的哪兒嗎?”
“這量誰也不可能知道的吧。”
“這裏是藍鎮而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叫藍橋藍橋知道嗎?”
佐佐搖搖頭小聲嘀咕:“闌尾倒是知道。”
“藍橋是供人相遇的地方在世界各地離散了的人都會來這裏重新相遇。”
“包括蚯蚓嗎?”
“什麼蚯蚓?”
“把蚯蚓切成兩半一半扔到墨西哥一半扔到巴塞隆拿那它們還能在這個橋上相遇嗎?”
“當然能。”佑佑用理所當然又異常堅定的口吻說。
“真能?!”
“廢話。我們不是在這裏遇見了嗎?”
佐佐這才想起上橋的人為何都要在橋巔上停留會兒環顧四周那是在尋找與自己曾經離散了的人啊。
兩人轉過身背對河面的默默看着一群群在橋上等候、相遇、與失望離開的人。奇怪的是那些失望離開的人在從東岸到西岸後會在幾秒甚至更短的時間內重新又鼓起希望由西岸再次回到橋巔。
“分離的人在這兒相遇。”佐佐對這一抹金色陽光說然而如此的陽光讓他感到有些陌生就好像去到陌生的異鄉看陌生的人陌生的風景。陽光也一樣。藍鎮這個地方佐佐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幾天可好?”佑佑用儼然老朋友的架勢問。
“馬馬虎虎。”
“馬馬虎虎是指過着與過去相同的生活咯?沒有特別的事生沒有忘記誰也沒有想起誰是這個意思嗎?”
“這和你無關。”
“無關喲。”佑佑鸚鵡學舌的調侃一句轉而繼續看着藍橋上來來往往的期待相遇的人們。
這時由橋的西岸走來一個手提nIke大號鞋袋的男子男子面無表情在這麼一群期待的人中顯得格外特別。與此同時從橋的東岸也上來一個女人也一樣手提nIke大號鞋袋與男子的表情也如出一轍。兩人低着頭徑直朝橋的中心走來彷彿目標明確。
“交易?!”佐佐立刻警覺地小聲說了句。
“哎?你說什麼?”在一旁的佑佑問。
“看那兩個人。”佐佐用眼神指向正朝橋頭靠近的一男一女“拿着同樣的袋子表情也一模一樣明顯是次交易。”
“交易?”
“注意看他們手上的袋子很快就會交換。”
兩個人越來越近像是刻意避開對方的視線般眼望橋面。很快在他們擦肩而過的剎那女人將左手上的物品熟練的交到男子左手上同時也將自己的給了對方。整個過程前後不到一秒乾淨利落不留痕迹。
“啊!交換了!”佑佑壓低了聲音驚嘆道“佐佐你還真厲害以前也這麼干過?”
“當然沒有。”佐佐邊說邊朝那男子走去。
“去哪兒?”
“跟着他。”
“跟着他?為什麼?他們交易他們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大有關係”佐佐與男子保持十米的距離男子默不做聲的快步離開“感覺這像是條線索。”
“什麼線索?”
“解開這一系列夢的線索啊。”佐佐對佑佑的無知有些無可奈何“難道你不覺得每天都做像電視連續劇一樣的夢不奇怪嗎?如果答案不在現實里那就在夢裏。”
“我倒覺得滿好。”佑佑停下腳步站在橋中心。
“你怎麼了?”
“喂要跟蹤的話跟那女人。”
“為什麼?”
“感覺。”說完佑佑轉身朝向另一次下橋的女子追去。
佐佐有些不解的猶豫會兒她這麼說是不是在心底清楚什麼呢?因為清楚什麼所以才毅然決然地放棄跟蹤男子轉而追上已快到橋底的女人。
但他沒有時間做過多的考慮只好也快步跟了上去。女子在下橋后摘下臉上的黑色墨鏡左右看了看並非是在警惕什麼而像是種習慣似乎不這麼做心理不安。忽然她一轉身直直的望着佐佐與佑佑。
“這裏真漂亮哦。”佑佑若無其事的挽起佐佐的手腕放慢腳步“適合相遇。”
見沒有異常女子重又戴上墨鏡轉向北面沿着防洪堤一路向前。周圍充溢着再次相聚的人們的歡聲笑語可她卻像在自己身邊築起高高的圍牆般充耳不聞。
如此走了大約五分鐘從防洪堤對面的樹叢中傳來汽車喇叭聲女子聽見后也不顧左右來往的車輛穿過狹窄的公路去到對面上了車車子很快動駛上公路。
“怎麼辦?”在佑佑詢問的時間中佐佐已攔下一輛正從身邊駛過的灰色出租車。沒等車停穩便拉開車門將佑佑推入自己也隨後俯身進入。
“跟着前面的車。”佐佐說。
“前面那麼多車跟着哪輛?”頭戴鴨舌帽的年輕司機用陰陽怪氣地聲音說。
“白色sRV.”
司機朝前望了望可沒有露出現目標並樂意跟蹤的表情。只是翻下計價器的手特別利索。
稍微放鬆下來后佐佐才注意到佑佑依舊如此挽着自己他有些不自然的將手抽出來十指相扣的放在膝蓋前。而這一過程中佑佑也沒有特別的表現任他抽回自己的手任他若無其事的望向窗外。下午三點的陽光拂照在如此清澈的河面上讓人不禁愜意。
“能被現嗎?”司機不無好氣的在駕駛座上問一句。
“不。”
聽到這般回答后鴨舌帽男子似乎來了興趣用右手壓低帽檐擺到稱心的位置后說“偷偷跟蹤可是我的拿手活。”
看這模樣也不像正經司機佐佐在心中嘀咕。
“如果世界上有跟蹤車輛大賽那不是我吹我必定穩拿第一。”司機重又開動汽車繼續說“可以這麼講我的工作看起來是司機可在藍鎮這地方我的跟蹤功夫可比那些專業偵探要好上幾百倍。”
“怎麼這麼多屁話。”佐佐不耐煩地望着前方sRV不快不慢的開車防洪堤駛上高公路。
“為什麼說在藍鎮這地方你的跟蹤功夫這麼了得?”佑佑像是很好奇般的問。
“不光是在這哪裏都一樣。只不過在這地方十個客人中有五個要求不被現的跟蹤前面的車。”
“為什麼呢?”
“因為藍橋是供人們相遇的橋咯。”司機用令人厭惡的口吻說“過去以外分離的老情人雖然結婚了可還是愛着對方。於是那些有婦之夫有夫之婦們都會不遠萬里的來到這裏和老情人相見。這種人世界上多的數不完。我們不是常會這麼想‘如果能和他(她)再見一面該多好。’可以這麼說藍橋就是由於這個想法而產生的場所。”
“那麼跟蹤……”佑佑試着引出下文。
“當然是那些尾隨着丈夫或妻子來到這裏的人咯見他們重新見面后就攔下出租車跟蹤上去之後抓個現形。”
佑佑聽着頻頻點頭擺出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在她“成熟”的面容下是無法了解現實婚姻的殘酷性的。背叛誓一生相愛的愛人偷偷來此與別的人訂立新的誓言而自己所能做的僅僅是靠這種傻冒司機去跟蹤這未免太過悲哀。
不長的高公路過後sRV駛入類似居民區的地方兩邊是相同規格、相同大小、相同朝向的如兵營般整齊排列的居民樓。各色各樣的人如不同種類的蝸牛棲息在同樣的殼中一樣一生一世的居住其中。
“又在想什麼呢?佐佐?”佑佑這麼問時司機打開車內廣播聽正在播放的整點新聞。
佐佐思索數秒心想將此刻心中的悲哀告訴這個天生樂觀非常的女孩也無濟於事於是轉而說“在想剛才你為什麼不讓我跟那男的而執著的要跟着這女人。”
“別用第三人稱代替我不喜歡又不是沒有名字。你我他的聽着就不舒服。”
“哦那為什麼呢?”佐佐停了停見對方仍有些不滿便只好加了句“佑佑。”
“因為感覺啊。”女孩這才笑着回答。
“不那麼簡單吧感覺?”
“真的是因為感覺不過這感覺是間接的就是說不是感覺應該跟蹤男的還是女的而是感覺你的選擇是錯誤的。”
“我的選擇是錯誤的?”
“嗯就是覺得你這人無論做什麼選擇都是錯誤的你所做的選擇永遠和心裏的願望背道而馳。所以你選擇跟上那男的那就等於去掉了一個錯誤答案因為你總是選錯嘛。”
“就不會有對的時候?”聽佑佑如此評價自己佐佐只好苦苦一笑。
“恐怕是沒有。”佑佑笑起來“永遠選擇錯誤的男子就是你佐佐。”
這麼說時似乎連前面的司機也忍不住笑起來佐佐很想對其怒吼一聲“開你的車!”可終於沒那麼做。車內的廣播說今年會是個暖冬平均氣溫將在四到十度之間徘徊。
在施過完全相同的居民區后sRV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彎從南向北的車道轉入北向南的車道佐佐大呼不好可車子已經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
“被現了?”佑佑問。
“我的技術可是全球第一被現的機率比人被雷擊中的機率還小。”司機似乎對此情況習以為常頗為鎮定的繼續說“這是老手法了你們看着吧用不了五分鐘他就會開回來。”
說完鴨舌帽司機拿起放在駕駛座旁的可樂一仰頭“咕咕咕”的倒下半瓶跟着打了陣長長的飽嗝。他有意放慢車等待sRV再次從身邊駛過。
佐佐並不相信司機的鬼話可在這情況下也無可奈何惟有靜靜的等待。這五分鐘的時間彷彿特別長卡西歐手邊上的分針從三十五分劃到三十六分。正如此看錶時sRV從一旁的車道用比出租車快十碼的度開過表上的指針還未到三十七分。
“厲害!”佑佑情不自禁的揮起右手。
“當然世界第一嘛。”司機也不客氣地承認下來繼而又放過兩輛車后才加快度繼續跟蹤。
“如果那時候也立即掉頭追上去就會立馬被現咯?”雖然不願承認可司機還是有兩手的。
“exact1y.”司機猛地開了句洋文“這種伎倆我見得多了。”
“世界第一的跟蹤派出租車司機。”佑佑再次用欣喜的口吻為其冠上可有可無的名號。佐佐不禁想起自己剛才才被冠以“永遠選擇錯誤的男子”而感到很是可笑。
“可你們這樣多麻煩?跟來跟去的我直接把你們送去那裏等他們豈不更好?”在炫耀完自己的跟蹤本領后司機用平靜的語氣建議道。
“你知道這車要去哪?”在後座的兩人異口同聲。
“這不是寫着嘛?諾就在車上寫着。”司機邊說邊指了指sRV的車尾。
“‘幫你完成不可能實現的夢?’”佑佑緩緩照讀一遍“什麼啊這是?”
“廣告咯。”鴨舌帽男子再次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這是‘我鬼窟’接送客戶的專車平時不用用的話一定開去那裏。”
“我鬼窟……”佑佑學了遍跟着露出如同看見魚內臟般噁心的表情。
“那是家公司?”佐佐問道“專門幫人完成不可能實現的夢?”
“這我可不知道也許是公司也許是個俱樂部也可能只是個私人團體。至於是不是真能幫人完成不可能實現的夢我也不清楚只聽說他們的收費特別高而如果付不出特別高的價錢但又想實現夢想的話那就要付出與這夢想在你心中所佔同樣的位置的東西有時候那甚至可能是你的生命呢。”
“我鬼窟……”這次輪到佐佐重複一遍可與佑佑不同他的語氣中所帶有的更多的是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深邃口吻。
“那麼要不要直接去那裏?這樣可以省下更多時間可以悠閑的等他們來多好。”
佐佐從反光鏡中看着鴨舌帽男子可看不到對方至關重要的眼睛。不久后他用不可辯駁的語氣回應:“繼續跟着。”
司機無可奈何的點點頭像一個不得不服從命令的士兵即使有自己獨到的主張可由於得不到上司的賞識而只好忍氣吞聲的服從。看到司機這樣子多少讓佐佐為剛才那“永遠選擇錯誤的男子”的名號出了口氣。
不覺間天幾近黃昏車子駛出不大的小鎮進入一連串的地下隧道。不知為何在藍鎮附近的隧道多的可怕車穿梭其中忽明忽暗時而一片漆黑時而猛然照射入一道夕陽。在如此快且頻繁的轉換過程下坐在車內的兩人不禁感到疲憊猶如在進行一段不知何時到頭的時光之旅。
為了緩解光影轉換所帶來的疲憊司機將電台調到音樂頻率電台內主持人正在介紹又卡拉揚指揮的柏林愛樂樂團。不久后即傳來“勃拉姆斯”的《第一交響曲》。
佐佐手撐面頰的凝望車外時而漆黑一片又時而陽光四射的景象聽着算不上悠揚的交響曲累了便閉上眼或者轉過臉望一眼已沉沉入睡的佑佑。合眼安睡的她看起來嫵媚動人讓人想就此貼上去親吻她的嘴唇。但一想到在這張動人的面容之下藏着的是一顆天真甚至幼稚的靈魂便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人的外貌、氣質、真的可以同心智差別如此之大嗎?
司機似乎很中意這交響曲不時用右手食指模仿指揮者揮舞指揮棒的動作彷彿卡拉揚的一舉一動他都歷歷在目。時間一點點流逝忒長的隧道與公路的轉變過程漸行漸遠再注意到時太陽已慢慢隱去身影藏匿在水平線之下。
“你們不是為了相遇而到這裏來的吧?”鴨舌帽男子停止揮動食指后問道。
“不算是。”
“你們從哪裏來?”
佐佐想說“從現實里來。”可轉念作罷這麼說對方必定將其視為神經病。
“從哪裏來的?”見久久不回應司機又問了句。
“你不知道的地方。”
“哎?”
“我從你不知道的地方來所以說了也白說。”
“對哦說真的我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這塊地方十五歲開始開車一天的工作就是把人從這裏送到那兒下班了就吃飯拉屎睡覺。”
“哦。”佐佐敷衍道繼續觀察佑佑吸引人的臉龐。可忽然想要調侃對方似的加了句“那不找個人談戀愛?光是開車、吃飯、拉屎、睡覺?”
“你大概還不知道這地方的事”司機略一沉吟跟着調低音量又說“你不知道的吧?”
“知道什麼?”
“這裏的人都不談什麼戀愛。當然男男女女間的約會逛街看電影這倒是有的可僅僅是這樣彼此產生不了感情。”
“就是說你們這裏的人腦子裏沒有戀愛這根弦?”
“這根弦恐怕是有的我們都知道戀愛是怎麼回事可也正是因為太清楚不過了所以才不願去摸它。”
“為什麼?”佐佐從反光鏡中再次打量司機可由於日近傍晚幾乎無從看清。
“我們認為這是種進化並且為之驕傲我們比其他地方的人類更優秀。”
“進化嘛……”
“你大可放心其他地方的人類也總會走到這一步。漸漸的人類的進化將從軀體上脫離從而轉到精神上的進化達爾文那套不再行的通。至於鄙棄男女間的戀愛僅僅是這進化中的第一步。”
佐佐對司機竟出如此言論驚訝不已若不是置身夢中他必定怒氣衝天。
“那麼生育問題呢?”不久后佐佐問道“不進行戀愛就產生不了愛情產生不了愛情就無法快樂而有效的男女結合那麼……難道進行體外的結合再將受精的胚胎移入女性身體中不成?”
“當然不用那麼麻煩這樣繁衍可要花不少錢誰願意這麼麻煩?我們這裏自有一套類似於徵兵制度的生育體制只要身體健康有生育能力那麼在成年之後便登記在冊男性十六歲至三十六歲女性十八歲至三十二歲。凡在此年齡段中的人每人每三年就會由電腦進行一次抽選依當年人口的死亡人數來確定今年需要生育多少。”
“就是說你若在十六歲至三十六歲之間的話那麼每三年便可參加一次這種抽籤?”
“沒錯。”
“那被抽中之後呢?”
“很遺憾我還沒被抽中國不過法律上有明確條文規定如果在三十六歲之前從未被選中那就無需參加最後一次抽選而可以直接進入名單所以說每個人都會有繁衍後代的機會這也是為了社會和諧嘛。”
“進入名單?什麼名單?”
“可以延續自己dna的名單啊。”司機可笑似的說“不過遺傳dna這東西在這裏並不值錢。”
“那進入名單之後怎麼樣呢?”
“由電腦隨機組合配對。”
“然後呢?”
“在一片漆黑里繁衍後代咯即不知道對方的年齡也不清楚長相只是事務性的完成這活計”鴨舌帽男子停了停不知不覺中兩人的交談使他們忘了自己正在跟蹤的sRV的存在而注意到時離那車僅有十米的車距。
“不過我這也是聽說的具體怎麼樣我也不知道。畢竟自己還沒有被抽中過。”
“很期待被抽中嗎?”
“無所謂嘛不就是干那事和其她知道年齡清楚相貌的女人豈不更好?可制度就是制度必須要遵守罷了。”
“那既然和別的女人也干那麼出現這種制度不是多此一舉?”
“所以我才說那是進化嘛干那事僅僅是為了快樂男女雙方都滿意就像好好睡了一覺吃了頓大餐一樣可以更有效的投入新一天的生活。你可能感覺不到其實完美的性愛是可以大大降低犯罪率的都欲仙欲死了誰還想着去搶老太婆的項鏈呢?”
鴨舌帽男子答非所問可佐佐也無心要了解的太過清楚。佑佑輕輕的翻了個身手無意識的放在佐佐的膝蓋上長遮去她的半邊面頰此時的她如同睡美人般動人。
“那麼生下來的孩子怎麼處理?給莫名其妙結合了的父母?”
“給他們幹什麼?真給了他們還要這制度幹什麼?有這制度就是為了不再由父母來撫養孩子我們有更加完善的後續方案。”司機打開車前燈路面逐漸變得坎坷不平“孩子們都生活在育兒院裏從出生到十六歲都在那裏自有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負責教育與撫養。”
“你也在那裏長大?”
“當然。”鴨舌帽男子不無自豪地說。
“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就在那裏長大那和孤兒院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大環境”司機反駁道“在你們那裏沒有父母的孩子叫孤兒而在我們這裏沒有父母的孩子才被視為正常現象。人的身體構造是天生的可靈魂的框架卻是後天的你們認為父母至關重要而我們卻覺得當人類再次進化之時所謂的父母的存在其實是弊大於利的你們那裏的父母千千萬可教育出來的孩子有幾個令人滿意的呢?而在我們這由於孩子們接受的是統一且一流的教育所以生存能力更強心智更健康人生觀更成熟同時成才率也極高這就是統一管理與分類培育的差別。”
“你從那裏出來可你只是個司機。”佐佐覺得好笑般的說。
“嘖嘖嘖”男子搖動手指邊搖邊說“你又忘了我可是世界一流的跟蹤專家。”
“那麼你們這裏的教育觀念是什麼?”
“惟有自由的人格展才能築就人才那些要孩子聽老師話拿好成績的教育方式十個世紀前就應該被淘汰。”
“……”佐佐不知如何回應這或許是因為在現實中的他也是在司機所說的“育兒院”中長大的。他在腦海中描繪出孩子們集中在一個類似巨大教育基地的地方生活他們在那裏上學、交友、成長、玩耍。那個基地是他們的小社會有戴着金邊眼鏡的這兒所謂的教育專家為他們培育合適的人生觀、價值觀。直到成年他們才離開那兒離開后成為一個司機。
這麼一幅幅出現在腦海中的景象讓佐佐有些顫抖。
“我現在這麼說你可能接受不了。但如果你願意在這裏住下來並且生活上一段時間我敢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這裏。”
“一個進化了的人類國度?一個不談戀愛孩子像商品一樣被“鑄造”出來的國家?聽上去的確不錯。“佐佐小聲嘀咕一陣輕輕拉起佑佑的手。
“什麼不錯……?”佑佑睡眼惺忪的坐起下意識的看車外的天空。
“天都黑了啊?”
“嗯黑了。”
“還在跟蹤嗎?”
“還在跟蹤。”
“這車還真有耐性開這麼久……”
“我真的可以直接送你們去他們的目的地那樣你省心我也省心。”
“繼續跟着。”佐佐再次重聲一遍。
“所以我說你們外面來的人心理都有問題我好心告訴你們可你卻懷疑我。”
“不是懷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安心。”
“好吧。”鴨舌帽男子無可奈何的搖頭車內音樂換成由“托斯卡尼尼”所指揮的“貝多芬第九交響曲。”
公路上的車漸漸稀疏起來在這種狀況下即使兩輛車離的再遠只要還在視線內對方就能輕而易舉的現。似乎也正因為這樣鴨舌帽男子猛地加快車開到sRV一旁轉過臉望向對方車內駕駛座上的女子。
開車的既是在橋上那個戴着黑色墨鏡的女人可此時她摘下墨鏡年齡大約在二十七到三十歲之間。
“喂你在幹什麼?”佐佐壓低了聲音問。
“欲擒故縱啊。”司機用同樣音量回答“這樣下去遲早被現索性直接迎上去放心吧看我的。”
司機說完后不停閃爍車的前燈燈一明一暗車前的公路也跟着若隱若現。sRV中的女子則像呼應般的搖下車窗而後也跟着閃動車燈口中似乎還說了什麼可無法聽清。
於是一段公路上的舞蹈就此上演了。
出租車開始有節奏的變換車道sRV則以同樣的率跟着變換。猛然間兩車相隔僅幾十厘米可一眨眼卻各自退到公路的兩側。車子時而緊急制動出刺耳的剎車聲時而加足馬力一路呼嘯而去。似乎在他們的心中都有着一份詳盡的遊戲規則而兩輛車的對峙又彷彿在空曠無人的碩大舞台中的兩位漏*點舞者。
駕駛者自然痛快地沉浸在熱舞之中可在後座的兩人卻飽受折磨。那感覺和在遊樂場玩“海盜船”沒什麼兩樣幾次剎車再加下來已然渾身酥軟。
漸漸的車子變動的頻率越來越快sRV有些招架不住了司機得意的跟着“第九交響曲”的高潮合唱部分一同喊叫起來。終於sRV放棄繼續減緩車出租車一衝而過將它甩在身後。
“玩‘啪啪啦’我就從來沒輸過。”司機得意的將鴨舌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是啊你可真厲害。”佑佑不帶有任何語氣的說。
“當然咯我從小就玩這個剛才還是初級階段。如果你們想在這裏生活的話就一定要學會這個這是我們生活里社交的一部分。”
“啪啪啦?”佐佐忍着憤怒重複道。
“啪啪啦恩onderfu1。”
“可我們好像跟丟了他們哎……”佑佑朝車后看去可哪也沒有sRV的影子。
“糟糕。”司機這才反應過來將帽檐與車頭一起來了個大轉彎“得意忘形了抱歉。”
一路找去果然哪裏也沒有那車的蹤影。
“不過你們放心他們去哪我一清二楚直接去那裏就行以我的度一定比他們先到。”
如此一來佐佐也只好同意司機直接開去“目的地”可那“目的地”是不是就是sRV要去的地方內?這誰都不得而知而所謂的“我鬼窟”又是個什麼地方呢?
車子朝剛才一路駛來的地方開了一會兒司機似乎還在為跟丟目標而表示抱歉然而這個目標對於佐佐與佑佑的意義到底有多大恐怕連他們自己也無從知曉只是覺得(也僅僅是覺得)這是能夠解釋自己為什麼進入如此一連串夢境的一種途徑。
在自責了五分鐘后鴨舌帽司機望一眼反光鏡而後加足馬力猛打方向盤車子如脫韁的野馬般沖入公路旁幾乎一無所見的樹林中。
“是條近路。”司機用略顯蒼白的口吻解釋說。
“這點你不說也想的到。”
車子在黑暗的樹林中顛簸前進佐佐觀察車外的路況的確如司機所說樹林裏存在一條明顯的土路興許是開得人多了而自然而然形成的道路。
“佐佐是幹什麼的呢?”佑佑雖然有些不安可還是露出笑容問道。
“幹什麼的?我什麼也不幹。”
“什麼也不幹那靠什麼生活?”
“根本不生活。”
“騙人。不過你不說我也可以猜到你是做什麼的。”佑佑對着他的臉龐左右打量一番跟着下結論說“你是個牙醫吧。在什麼小城市開個小診所的牙醫。”
佐佐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張臉會和什麼要命的牙醫掛上號如果女孩說自己是個獸醫那也比牙醫強的多。
“不對嗎?”
“對不對先放一邊那你是幹什麼的?”
“你?”
“佑佑……是幹什麼的?”佐佐用哄孩子的口吻說。言畢望了眼車外被大片杉木植物遮蔽了的樹林。
“我告訴你后你會告訴我的?”佑佑問。
“不一定這麼反問僅僅是出於禮貌說實話我也不太想知道佑佑你這個學生能幹些什麼。”
“我是封面模特。”女孩高興得說似乎對方越不想知道她就越要告訴他。
“封面模特?”
“嗯不是有很多雜誌嗎?像sho-inds、瑞麗什麼的我就是它們的模特。”
“可你才十八歲。”
“我十六歲就當上了。”佑佑回憶般的說。
“難怪呢……”佐佐稍稍後退藉助陰暗的車內光線重新審視一番女孩。
“難怪那麼漂亮對吧?”
“難怪要假裝成熟呢。”
“我可沒有想過要假抓成熟。”佑佑頭一次認真起來說。
“那就是你的工作必須給人種‘假裝成熟’的感覺咯?”
“也許吧可有一點是事實哦。”佑佑思索一陣像考慮該不該說這事實大約十秒后她開口道“其實在時尚雜誌上的各種各樣的成熟女人都是騙人的幌子其實……”
“就是說她們的‘成熟’僅僅停留在封面上?和你一樣私底下其實只是個天真的剛成年的孩子?”
“也不全是啦……”
忽然車劇烈的震動了一陣讓兩人稍稍放鬆的心又緊繃起來。朝窗外望去原來是開出了黑暗的樹林重新回到正規的公路上。可這是條完全陌生的公路並且在路的前方大約幾百米處有一個若大的隧道入口那入口大的讓人望而生畏面對面地望着時入口感覺像一隻在昏黃燈光下張着大嘴等待獵物送上門的巨獸。
“過了隧道就到了。”許久未開口的司機說。
“哦。”不知誰小聲回應。
回到光明大道多少讓人忐忑的心平復下來而那等待獵物上鉤的巨獸不過是人腦的臆想臆想和真實環境無法相比所以它很快被忘卻在了腦後車隨即駛入隧道。
“那何苦要‘假裝成熟’呢?找一些真成熟的模特不就行了?”佐佐用事不關己的口吻繼續剛才的話題。
“開始我也這麼奇怪何苦找我們這種女孩做模特呢?拍出來的照片和真的自己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簡直是兩個人。”佑佑也用百思不解的神情回答跟着說“有一次我的化妝師對我說成熟是和年齡成正比的就是說越成熟的人越缺乏年輕女性的青春魅力。她說這或許看起來矛盾可其實一點也不矛盾誰都喜歡皮膚光滑秀艷麗身材標誌的年輕女人可年輕就無法成熟啦所以在拍照前我們都要帶上‘成熟’的光環那樣一來就完美無缺了。既年輕美麗而又不缺乏成熟感的女性不是每個男人的夢想嗎?”
佑佑的解釋很累人這也許是因為她並不能很好理解那位化妝師的話。於是佐佐試着歸結“就是說要讓年輕與成熟並存?而真的成熟女性是不可能年輕的所以才找年輕的來裝扮成熟就在照相機的一瞬間上?”
“成熟勢必伴隨着歲月流失而歲月會帶走些什麼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十八歲的人扮演二十三歲的角色二十三歲的人扮演二十八歲的角色就是這麼回事。”司機在前面突然插了一句。
似乎一談到歲月流失佑佑的臉上便展現出一絲憂愁。可她才十八歲“歲月流失”對她來說還是個非常遙遠的詞。
車內的空氣變得沉悶即便是“那不勒斯舞曲”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車極為快的在隧道內飛馳四車道的大型隧道內竟找不到除他們以外的其他車輛安裝在隧道兩側的照明燈因車的關係而連成一道光的綵帶彎彎曲曲的被串成一片。
“這隧道好長哦。”仍有些消沉的佑佑最先開口說。
“以這種度開這麼久還沒看到出口來說的確很長。”佐佐也有同感。
“這是‘永恆隧道’是專門為了配合在藍橋上重新相遇了的人們而設計建造的。兩個分離多年的人在開過如此漫長的秘密空間時會不由回想起他們曾經在一起所生的事即便是極細微的點點滴滴的地方也能在這裏成為永恆的畫面。”
“永恆隧道……”
“那麼你們有沒有想起什麼?”司機繼續問。
“我們?”佑佑說“我們才認識三……四天對四天不是什麼重新相遇的老情人。”
“是嗎就當我沒說。”
“喂佐佐我已經告訴你我是幹什麼的了你也應該告訴我了吧你是不是個牙醫?”
“我不是。”佐佐實話實說可再無下文他並不想讓女孩知道自己於現實的世界中是一個怎麼樣的貨色。
“那是幹什麼的?”佑佑失落的問。
“我不想說謊所以別再問了。”
“是份見不得人的工作?”
“不止見不得人連鬼也見不得。”
“連鬼也見不得?”佑佑來了興趣“那是幹什麼?”
“什麼也不幹。”說完佐佐手撐車門的瞧着已能望見出口的漫長隧道。
“還以為真的沒有頭呢。”佑佑也放棄追問這樣她似乎鬆了口氣。
“你們大可放心那車的目的地一定是這裏。”司機打保票的繼續加幾乎一瞬之間衝出了永恆隧道。
剛出隧道一股深重的黑暗如天空的烏雲般緩慢而密集的壓過來望向四周除了漆黑什麼也沒有。車前燈隱隱照亮遠處的一幢建築建築的漆黑輪廓模糊不清。無論是誰被這突如其來的滯重黑暗所籠罩后都會有一定量的恐懼產生而恐懼並不代表他們害怕了什麼這是種必然的化學反應就好像氫和氧在燃燒后產生水一樣的自然而然。
“那就是目的地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佐佐聽見司機又一次陰陽怪氣地說。
“如果他們還沒到那是因為我的度太快了。你知道我是一流的嘛。”
剛才還說那車的目的地就是這裏可此刻又說如果對方還沒到是由於自己的車技一流。可對方不到又怎麼能知道這裏就是她要來的地方呢?
但佐佐並沒有對此深想現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並且這壓迫車窗的黑暗讓他更為不安。
車駛過一大片草坪后在一幢四層高的老式建筑前停下從外觀上看建築物像是廉價公寓無論從哪個角度觀察也看不出絲毫讓人滿意的地方。四樓與一樓的幾個窗口內閃爍着點點燈光其餘的則完全漆黑一片。
“好了下車等一會兒我用自己老媽的性命誓那車不久就會來的。”
“你沒有老媽。”佐佐邊說邊打開車門佑佑也跟着小心的下了車。
下車后才現黑暗不僅滯重而且寒冷無比遠處的山林雖然並不晃動可風依然清晰可觸。佑佑拉緊衣領像小企鵝投入父母懷抱般靠在佐佐的胸口。
鴨舌帽司機快的調轉車頭像要就這麼離開。佐佐開口喊道“喂等一下喂錢還沒給呢。”
“有人替你們付過了。”司機邊喊邊逃似的開回隧道很快消失不見。
周圍寂靜無聲世界彷彿“刷”的一下全方位停止運轉兩人不由自主的朝對方貼近。從佑佑的身上傳來類似桂花般的怡人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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