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玉璽
“唐夫人!”魏亭淵頗覺可惜,原來羅氏為的是這個,不過,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抬頭慘笑,羅氏想以自己最後的努力換取丈夫和兒子的性命,可等他們都死在這裏,還會有誰記得她做的事情,說過的話?
“來啊!痛快些!”他大喊一聲,抱起孩子,閉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到達。
他只聽見周圍有什麼陸續倒地的聲音。
魏亭淵連忙睜開眼睛,天已經半透亮,一陣冷風出來,鼻尖全是血腥之氣卻無慘叫之聲。
近前,一個身段矮小玲瓏的紫衣女子盯着他,以及他懷裏的小酉;不遠處,一個頭戴斗笠的男人雙手好似會變戲法,枝頭上的嫩葉嫩芽像是受到某種號令一般,隨着那雙手,化身為刀刃,一刀一刀收割着在場所有人的性命。
一葉落,一命盡。
葉葉落,悄無聲。
明明是春天裏,卻透着比秋日更加嚴酷的蕭殺。
魏亭淵揉揉眼睛,一度懷疑自己看錯了眼花了,怎麼可能?這還是人么?一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臉上流露出迷惘的神情。
等那頭戴斗笠的人橫掃千軍萬馬,回到了魏亭淵面前的時候,一輪紅日越出山崗。
向來以為自己還有幾個幾分見識的魏亭淵不淡定了,太陽出來了,這個人沒有消失,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要怎麼開口,對方這是來救人,還是來抓人的?
索性,那個紫衣女子先開口了,對象是戴斗笠的男人:“不是說你師門有三不出么?怎麼,這就忍不住出手了,一動手還乾脆利落,像是殺人機器。”
斗笠男人沉默良久,答非所問:“鄒微,許久不見。”
“是,許久不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鄒微拍拍自己的馬兒小妞,狀似無意的問道。
“我自有我的理由,你又是為何出現在這裏?荒郊野外,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可能都沒有人給你收拾,或者都沒有人知道你死了。
他語氣淡漠,但鄒微卻並未像以前一般被勾起歡喜或者委屈,只是如常道:“我祖父的衣冠冢就在這附近,我去送完墳前土,看到火光自然就過來了,你放心,這一回我並非追隨你而來。”
她痛快的做出解釋,生怕他再誤會。
和以前大相逕庭。
斗笠男人點點頭。他知道。
鄒微已經許多年沒有再追逐他了,自從她祖父死後。
這是他一直要求的結果,應該無喜無悲才是。
兩人沉默,魏亭淵檢查小酉身上有沒有傷口,又去看林全還有沒有氣兒,就瞥見不遠處剛才還囂張跋扈的何國舅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傷口在脖子上,就是樹梢上最嫩的葉芽劃破的……
一葉斃命?他越看越心驚,這真是世外高人了……可究竟是敵是友啊!
半晌,斗笠男人又道:“你變了。”
“是,是人總會變,不過,我還是我。只是,過去我追逐的是你,現在,我追逐的是自由和自己。”鄒微語氣平靜,含笑以對。
“這很好。”
天光大亮,魏亭淵聽到一片腳步聲,動靜還不小,這回,來的是誰?
“他們來了,你要見么?”鄒微也聽到了,問那人。
“見。”
鄒微眉頭一皺,忽然反應過來:“你終究是與世人有牽扯了。剛才你出手,莫非就是等他們來?你想要什麼?”
斗笠男人詫異於鄒微的敏銳,卻沒有回答。
無欲無求,是追求的境地,也說明他如今還沒有達到這種境地。
所以,他確實是有所求的。
他們一起望着前方,腳步聲越來越近。
最先到的,是一大片老鼠,烏央烏央的聚在一起,吱吱亂叫,鄒微看得臉都白了,魏亭淵更是只差一口氣就厥過去了。今天見識到的怪事實在太多了,先是見到了不該是人的人,現在又是老鼠群?
老鼠也是會吃人的啊!
就在他驚恐的目光中,狼群緊接着出現了。
最後才是各式各樣的野獸大雜燴和李琋一家四口。
看到鄒微和原亦,夫妻兩人都十分震驚,唯有胖胖騎着老虎衝過去,高興的對原亦道:“師父,我鍊氣四層啦!”
半大孩子一副求表揚的姿態,看上去真誠動人,然而原亦只是點點頭,摘了斗笠,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來。
李琋看到四周的屍體和在魏亭淵懷裏的小酉,心頭一跳,匆匆與原亦頷首后就急不可待的去看兒子了。沈秋檀自然一般無二。
原亦被如此對待也不惱,安靜的等在一旁,直到魏亭淵與李琋稟報完了,李琋才回到原亦跟前,鄭重道謝:“多謝先生,若非先生及時相救,我一家怕是要陰陽相隔。”
沈秋檀和鄒微亦是多年未見,兩個抱在一起,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也只在一旁聽李琋和原亦說話。
原亦道:“嗯,這回我出力頗多,不過,你怎麼不提謝禮了?”
李琋一愣,連沈秋檀也愣住了。
原亦原來不是最討厭客套也從來不要謝禮么?今天是……
李琋只楞了一瞬,而後目光就變得凜冽起來:“先生想要什麼?”
“我想要……”
眾人的心頭被提了起來,作為原亦這等世外高人,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所有人都等着原亦的回答,然而原亦卻忽然問胖胖:“李翎,若是我要的這樣東西你爹捨不得給,你會如何做?”
胖胖不答、
原亦步步緊逼:“若是我和你爹只能活一個你願意誰活?若是我們要決一死戰,你會站在哪邊?”
胖胖咬着唇:“師父,您是在為難徒兒了。一個是生身父母,一個是授業恩師,爹爹叫我尊敬師長應如父,師父不也教導徒兒孝敬雙親不假手他人么?師父,我真的不知道……”
原亦忽然笑了,平平無奇的面容變得生動鮮活起來:“果然長大了,知道對什麼人說什麼話了。你的臉上看不出破綻,但你召喚來的這些畜生們已經泄露了你的心。”
沈秋檀去看狼群,見它們都兇悍的盯着原亦,心中嘆氣又欣慰。
女兒終歸是向著自家人的,只不過學不會完全掩飾,原亦忽然來這一出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師父,不是這樣的!”
“唉。”原亦搖頭,轉而與李琋嘆道:“還沒恭喜齊王入主京城,也不知道由你坐擁天下是對還是錯……”
這話李琋沒法接,也不想接,只道:“先生究竟要什麼?”
風吹春草動,四寂無聲,原亦的聲音清楚堅定:“我要,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