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屠村

第二十三章 屠村

?“酋長,就是這裏!這戶人家是這村裡最富庶的。你瞧這大院子!”布魯帶着人馬停在林家青磚瓦房前,興奮地手舞足蹈。

“手腳麻利點兒弄死,在這修整一夜,明個兒再出發。”那首領滿臉是血,抓起旁邊一個半死不活的女子,扯開衣服在她胸前抓上兩把,正得意的淫笑。冷不防那女子睜開眼,猛地用盡全身氣力朝他耳朵就是一口。

“媽的!”那壯漢吃痛,抬起腳朝那女子腹部踢去,將人似破布娃娃踹飛。

他捂着耳朵見血汩汩流了一手,抄起手中刀走過去對準她的腦袋刺下去,一刀又一刀。噴薄而出的腦漿混着血液噴了他一臉,他興奮地用手一抹,哈哈大笑,滿臉殷紅在火光映照下像是地獄的惡鬼。身後的瓦剌士兵也一齊笑這自不量力的婦人。

“婉娘,婉娘,我好悔啊!不該救那殺人不眨眼的畜生啊!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啊!兒子沒了,丈夫沒了,家也沒了。”趙李氏嘴裏死死叼着半個耳朵,血液四濺,在五臟六腑的悔恨中睜着眼看着天空越來越黑,淚靜靜地停在她白玉般的耳邊。

看到院門上了鎖,屋裏空蕩蕩的只余半缸米面。那黑瘦的青年陰了臉“媽的!賤貨!居然跑了!”

他對着屋后小棚中吃草的驢一陣猛砍,恨自己來晚了一步!

而林七娘等人在地窖整整呆了五天,好在有帶的乾糧充饑,雖然恐慌到底捱到了第五天天亮。

期間,村長一家包括公婆躁動着想出去,都被林淵摁住了。能讓深山裏地窖都顫動的東西不是他們能應付的,他們決不能貿然出去。

在地窖的五天已經慢慢耗盡了他們所有的恐懼和耐心,這一天等到太陽落山,林淵叫上村長帶着菜刀準備去村裡查看。

溫婉扯住他的衣袖“別去!”

林淵握住她的手“總要出去的,我就在村口看看,等我回來,嗯?”

溫婉見拉不住他,只得放了手送他出去。

打開地窖的瞬間,光線刺痛了林淵的眼。他眯了眯眼伸手擋住光線,適應了一會兒后,才心情沉重的帶着村長佝着腰一點一點往村裡行進。

兩人一言不發,心裏俱是忐忑與不安。

等到村口的時候,兩人一下呆在那裏。那個他們世代居住的李子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散發著焦臭的一片廢墟。死一般的寂靜取代了往常的歡聲笑語,大片大片乾涸的紅黑色充斥着他們的雙眼。

寸草不生,人間地獄!

兩人的腿像扎了根無法向前再邁一步,恐懼絕望像螞蟻不斷啃噬着內心。村長從震驚里回過神,癱軟了身子哀嚎慟哭,花甲之齡的老人老淚縱橫的趴在土裏,頭砸在地里,連進去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村裡那些形狀各異,死狀恐怖的焦屍都是他看着長大的活生生的人哪!

林淵從村長的痛哭里抬頭,他想起了那晚他去叫門時,給他罵得豬狗不如的大嫂和低着頭永遠沉默的大哥。他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往老屋方向跑,每看見一巨焦屍他的心就沉一分,如果,如果他沒聽婉娘的,躺在這裏的也有他。

果然老屋也是一片廢墟,林淵跪了下去。這個七尺高的漢子抖着雙手“嗚嗚”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像大海,吞沒了一切,只剩模糊的世界。

他的哥嫂變成了兩具焦屍緊緊趴在門檻邊,像蜂窩煤又像劣質的碳。他們的四肢凌亂的散步在四周,只剩軀幹歪歪扭扭地抱在一起,扭曲大張的嘴無聲訴說著痛苦。

他那始終沉默的大哥到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護着他的妻,那姿勢分明是堵着門不讓別人靠近半步!

不對,兩個侄子!他哥嫂這是在護着孩子。他爬起來又去廢墟跌跌撞撞的翻找,在一口燒黑的水缸里他看到了兩個侄子的屍骨,他們像煮熟的茄子,紫紅着臉將頭搭在缸邊,烏黑的頭髮像海藻漂滿了水面。

林淵的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他那對兄嫂準是將侄子們藏在水缸里,自己跑出去赴死了。他們用自己的身軀擋在門口,死前遭遇了不知怎樣的酷刑,卻硬生生為侄子們開出條活路。可是,他的侄子們還是在水缸里被活活燒熟了!

林淵一拳一拳地砸着地,侄兒們的屍體就躺在他旁邊,他抹着大侄的臉“啊啊”的嚎叫,可是他侄兒不會動半分。

溫婉在地窖里不停地走來走去,林淵他們已經出去大半天了。

她看看乖巧的兒子又看看地窖里快要燃盡的蠟燭,咬着唇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忽然地窖口傳來響聲,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林淵和村長相扶着跌跌撞撞地進入她的視線。

“兒,怎麼樣了?你侄兒他們還等着我們老兩口回去哩!”林淵他娘看着地窖口,拉著兒子恨不得現在就回家,她的乖孫還在家等着她蒸雞蛋羹他們吃呢!

林淵掙脫他娘的手,紅着眼虛脫一般坐到地上,怔怔的一言不發。

村長紅着眼沙啞的嗓子像拉風箱一般鼓起,他一遍又一遍低聲說著同樣的話。

“死了!都死了!死絕了!什麼都沒有了!”哪怕連只狗都沒有活路,說完他用手捂着臉隱忍低泣,眼淚瀑布一般從指縫間瀉下。

溫婉聽懂了,她走到林淵面前蹲下,焦急地問他“村裡出事了是不是?大家都死了?你說話呀!一定是他!那個趙家救回來的人!”

她像突然開了竅,篤定地下了判斷。這一切實在是太巧了,讓她不由得不想起那張沖她笑的人畜無害的臉。村長和林淵都看向她,一下子醍醐灌頂。

村子本就偏僻更不在青州城裏,正常人哪裏會摸得進這個山坳深處的小村子?除非有人記下了路將人馬帶進來,而那裏應外合之人,除了趙家救回那個少年再無人選。

“這個天殺的啊!咱們可是好吃好喝供着他呀!”村長也想起來了那雙晶亮的眸子,想當初看他黑黑瘦瘦的,自己還心生憐憫給過他吃食。

林父滿腦子想着自己那個只會埋頭做活的大兒,摔了煙桿就要把腦袋往牆上撞,被林淵眼疾手快的攔住。

他滿地打着滾捶着心窩痛哭“白髮人送黑髮人哪!兒啊,痛煞我也啊!”

他只恨不得立時帶着老婆子隨了兒孫去地下,離了這個苦不堪言的世道。連那跳動的燭火也像被扼住了脖子,撲騰了兩下流盡了淚。

一時間整個地窖里滿是哀凄的哭聲,誰也沒那心思去顧別人。慘痛的經歷和未知的命運足足要了他們半條命。

在黑夜裏枯坐一夜后,地窖里透出些許光亮,像極了劫後餘生的眾人。林淵這個當家漢子猛地在黑漆漆的地窖里站了起來。

“歇好了就走吧,拿着這裏屯的糧食和銀錢細軟去鎮上謀生。”在這裏躲着不是辦法,死了的不會活過來,活着的還得活下去。

村長家人多,搬走了小半地窖的糧食告訴林淵,他們準備去外地投親。唉聲嘆氣地同林淵道了別,一家子攙扶着離開故土,那佝僂的背影滿是滄桑。

溫婉嘆口氣拿着大包袱牽著兒子,跟在公婆丈夫後面出了地窖。她這才瞧見公婆的黑髮一夜裏變得花白,可他們還是抑制住悲傷,沉默小心地跟著兒子,盡量不添麻煩。

林淵往肩上扛起兩個兒子“不回村裡了,什麼都沒了,直接去鎮上另謀出路吧。”

村子被毀了,車也沒了。他和村長將能看見的屍體都挖了坑埋了。現在想要去鎮上只能走着去,可老弱病殘的,原本驢車一個時辰的路他們至少得走整整一天一夜。

扛着兩個兒子走了一天,林淵肩膀鑽心的痛,兩個老人也相扶着氣喘噓噓,溫婉又懷着孕。他放下兒子示意眾人稍作休息,等歇夠了,他們才接着往鎮上趕。

“你倆先走着,讓你爹歇會兒,娘數到三就抱你們。”溫婉哄着兩個兒子,林淵還要顧着兩個老的,實在有些吃力。

兩個人咬牙堅持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頻頻看溫婉。

溫婉視若不見,依然數着“一二,一二,一二一,一二一。”

林和安還巴巴等着他娘抱他,林和方則睜着大大的眼“娘,你不會數三么?”

溫婉:........

林淵攙着父母回頭,看兩個兒子一臉菜色,又蹲下身一邊肩頭一個扛起來往前走。這個漢子憑着一己之力穩穩地將他的妻兒老小,將他的家穩穩地扛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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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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