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姑娘
唐一凡提着暖水瓶下了樓，走進了院子裏的鍋爐房，內心還在不斷思考着剛才發生的一切，派出所的指導員高明波親自帶隊，是接到了所長楊敬年的指示，而楊敬年是何許人，他是接到了誰的指示還是自己發佈的命令，單單從警察跟光頭的默契來看，這個派出所長楊敬年肯定脫不了干係。
而到了鎮政府之後，宋道春並沒有表現的很強勢，相反替自己解了圍，很客氣的喊來了劉薇，幫助自己，貌似沒有把那天電話里的冷遇記在心裏。這個劉薇是黨政辦主任，按理說應該進鎮黨委的，是下一屆提拔幹部的不二人選，能夠坐上這個位子，宋道春一定是默認的。
劉薇時不時的利用自己的熱情和身體靠攏自己，目的何在？
思考間，鍋爐房到了，唐一凡看了看裏面沒人，又看到突突冒着熱氣的容器，把暖水瓶放到了紅色按鈕的下方，擰開了。很快，一瓶水就打滿了，唐一凡沉浸在剛才的問題中，轉頭間，突然看到了一個黑影，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看，是個老者，手裏拿着一把鐵杴，盛滿了煤球，原來是鍋爐工。
唐一凡咧咧嘴跟他笑了一下，目光掃到老者的眼睛，竟然被其犀利的眼神給刺激一下，這個老者不像是簡單的工人，似乎有些話有些事情要說的樣子，唐一凡停住腳步，“大爺，你好。”
老者面無表情，哼了一聲，端起鐵杴邁開了腳步，唐一凡這才發現老者竟然是個殘疾人，一瘸一拐，很不客氣的回答：“讓開，擋我路了，好什麼好。”唐一凡一樂，趕緊跳開讓了過去，賠禮般的回話：“我是新來的，大爺多見諒。”
老者拉開了鍋爐的蓋子，把一整鐵杴的煤炭倒了進去，用力合上了，嘴裏哼了幾聲，也沒說話。唐一凡不在意，提着暖水瓶出去了，這裏每一個人怎麼都怪怪的，連一個鍋爐工都這麼橫。
三樓的書記辦公室，兩個人站在窗前，看着院子裏提着暖水瓶的唐一凡，宋道春抱着膀子問道：“怎麼樣，他有沒有說什麼？”
旁邊的女子態度很恭敬，立刻回答：“從目前來看，這個唐一凡起碼有三點：第一，比想像中的要成熟，也懂的規矩，我說他的辦公室是宋書記安排的，他回答在這裏一切都聽您的；第二，這個人不是好色之徒，我曾經多次誘惑他，他都迴避了，不想接觸，不知道是不是剛來放不開；第三，這個人要有比想像中的有城府，面對如此髒亂條件的辦公室，他一句話沒說，獨自去打掃。”
宋道春聽罷，臉色並不好看，看來這個唐一凡要比上幾屆都難纏，卧薪嘗膽不露聲色、看不出缺點才是最讓人擔憂的。聽到樓道的腳步聲，宋道春提醒一句：“宿舍安排了嗎？唐鎮長今晚住哪？”
劉薇這才想起來，是自己工作失誤，她轉身走出了辦公室，到了樓梯口就看到了二樓的唐一凡：“呦，唐鎮長親自打水呢……嗨也沒辦法，我們鎮就是這麼個情況，人本來就少，辦公室人手奇缺，沒人願意到堂山鎮，您就將就一下吧。”
唐一凡停住了腳步，疑問一句：“咱們鎮上有多少職工呢？”
“一共就二十多人，其中十來個五十歲的老人，根本就沒什麼用，不幹活還佔着位子，能夠出力的，也就那麼七八個。”劉薇回了一句。這個鎮辦的情況要比想像中糟糕，唐一凡問了一句：“編製有多少？”劉薇想了想：“鎮長，編製是不少，四五十呢，可就是沒人願意來，那些村官呀，選調生呀，一來到堂山，保證待不了一個月，全都主動要求回城。”
“哦，是嗎？”
劉薇靠前一步：“你是區委書記的秘書，平時不下基層，你不知道堂山的情況，這裏的老百姓可惡了，動不動都發生械鬥，還有因為貧窮，好多的傳染病爆發，前幾任的那個胡書勇鎮長，忙於工作，不幸染上了甲肝，到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
這是要嚇唬我，讓我返城的節奏嗎？唐一凡點點頭，沒有迴音，徒自進了屋，劉薇跟進來：“唐鎮長，我們去看一下宿舍吧，鎮上好多的同志都住在鎮政府當年的集資房中。原先的集資房留了一棟樓作宿舍，還空着呢，我們去看看。”
唐一凡跟在劉薇後面下了樓，劉薇拿着一把鑰匙，走到院子裏打開了一輛麵包車，上面噴着“安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一擰鑰匙發動機響了，唐一凡站在後面瞅了幾眼，開起了玩笑：“劉主任這身打扮跟剛才的畫風有些不配昂。”
劉薇竟然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在基層鄉鎮，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這你還不知道嘛，上車。”
唐一凡雙手拉開麵包車僵硬的車門，嚯，麵包車座位上堆滿了物品，什麼廣告牌，螺絲刀，膠紙，他用手拍了拍座位上的泥土，坐了進去，劉薇轉回頭來：“鎮上就這條件，所有部門都用這一輛，湊活着坐吧。”
唐一凡扭頭看了看院子裏的車輛，還剩兩台車嘛，一台車況較好的帕薩特，還有一台兩千年左右的桑塔納，“以往這裏的鎮長有公車嗎？”
“有，那台帕薩特是宋書記的專車，那台桑塔納是上任鎮長的，他走後就沒人開了，你看輪胎都爆了。過會請示宋書記后，可能會配給你吧。”劉薇指了指院子的一角，說道。
唐一凡沒有回答，這個狀況超出了他的預料，一個車輪胎爆了都不修，是有意而為之還是其他原因？大約行駛了十來分鐘，進了一個破舊不堪的院子，劉薇從車上提着一串鑰匙下了車，打開了位於宿舍三樓的一間，唐一凡走進去看了一眼，設施很簡陋，就是一張床一個廚子，常年不開窗晾曬，有種發霉的氣味。
“諾，唐鎮長，這是鑰匙，那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給我打電話吧。”劉薇遞過鑰匙，桃花眼眉目傳情，唐一凡趕緊的撤開眼神，“嗯好，我先在這收拾一下，這都快黑天了，我就不去鎮上了。”
劉薇點點頭，樂呵呵的走了，臨走不忘提醒一句：“宋書記安排，明天早晨要開見面會，你可別忘了。”
“幾點？”
劉薇笑靨如花：“八點半。”
唐一凡坐在床頭邊，環顧四周，靠，這個鎮上的條件真不是蓋的，我這是糟了哪門子罪，被流放到這個堂山。他撕了一塊報紙墊在身下，雙手抱頭後仰躺在鐵床上。嗨，也不知道趙琪在哪，平時沒什麼感覺，這個情景竟然首先想到了她，飯也沒人做，連口熱水也沒有。
不行，我得先去買點生活用品，關鍵是買一部手機，那晚出門太急，所有東西都拉下了。跟趙東峰起了衝突，看樣子那套房子回不去了，也沒臉回了，本來就是趙家的房產，雖然趙東峰天天掛在嘴邊要把房子送給自己，這麼多年了也沒有過戶。
嘿，這個趙東峰，不愧是生意人，算盤打的賊精。
唐一凡爬起來，鎖上門，下樓去採購物資，到了樓梯口他看到一個小姑娘提着厚重的行李箱上樓來，箱子太笨重，小姑娘提不動，唐一凡走過去一把拖了上來，“我來幫你……”
“謝謝，咦，你怎麼有這樓里的鑰匙？”小姑娘當即反應過來了。唐一凡笑了笑：“我是陌生人，看到了門沒鎖就進來了。”
小姑娘不自覺的後退一步，這空空蕩蕩的宿舍樓，加上一向民風惡劣的堂山，想想都害怕，看着小姑娘哆嗦的樣子，唐一凡嘿嘿一笑不解釋便快步下了樓。他走後，小姑娘也不傻，走到一樓樓梯口，“咔咔”把樓宇門鎖死了，這人誰呀，真危險。
唐一凡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買了點生活用品，還有去唯一充話費的“移動公司營業點”買了一部二手手機，就返回了宿舍樓。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唐一凡提着物品去找鑰匙，才發現一樓樓宇門的鑰匙根本就沒有，倒是誰給鎖上了。細想之後，唐一凡差點扇了自己兩耳光，這不是自找的，沒事招惹人家小姑娘幹啥，這下好了，被鎖到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