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狼和小狽(三)
夜色漸漸深了,江潯吃過晚飯便一個人騎着馬回別苑去了。
江潯騎得不是很快,馬蹄走得也很悠閑自得,幾乎給人一種他特意騎在馬背上散步的錯覺。江潯坐在馬鞍上默默地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今日單星繁同他說的那些信息,雖然涉及爭儲的風險很大,但確實是值得一賭的回報。可惜他重生到的是一個異世空間,沒有任何的歷史資料可以參考,不然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遇事就兩眼一抹黑。不過,現在擔心太多,還為時尚早,還是先努力爭取一番再說,萬一失敗了,大不了日後隱姓埋名,躲遠一些就是了,畢竟以他今時今日的實力,不至於真就跑不掉。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間,感覺沒多久就到了別苑門口,江潯今日吃蓮子吃得有些多,胃裏有些脹脹的,微微嘆了口氣,剛準備從馬背上下來,卻隱約察覺到周圍的聲音明顯有些不太對勁。雖然平時這個點,別苑的周圍也沒有什麼人,院子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下人,也因他不用留門的吩咐早早就歇下了,但總覺得今日似乎格外地安靜些,安靜地明顯有些異常。
略一思忖,江潯默默從袖子內摸出幾根銀針握在手中后,便坐在馬背上不動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陣輕微的破風聲隔空傳來,江潯用力一夾馬腹,反手便將銀針朝着破風聲傳來的方向投擲了出去。來人似乎沒料到江潯的反應會如此之快,躲閃不及,悶哼了一聲,手中的刀也略微傾斜了幾分。雖然,只是略微偏了短短一瞬間,但對於江潯而言,卻已經足夠了。
江潯縱身一躍,飛離了還在朝着遠處狂奔的馬匹,順手抽出掛在馬腹上的佩劍,與那人在空中就交起手來。
“你是何人?”
那個偷襲的人,從頭到腳都罩在一層黑色的緊身衣內,只余兩隻眼睛還暴露在空氣中,他聽江潯出聲詢問,也不做聲,只是專心致志地一心只想要江潯的命。
江潯一邊同他打鬥,一邊又覺得有些好笑,怎麼也沒有想到,之前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追殺打鬥的情節,有朝一日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招招致命的那種,人生的際遇,還真是神奇。
江潯這邊還在走神亂想,那邊黑衣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間變得焦急起來,出手打出的招式,也是越發地狠辣了,幾乎是招招朝着要害而去。
“怎麼了?是我擦在銀針上的毒發作了么?”江潯笑着問道,說完,也不管那黑衣人是個什麼反應,便自顧自地繼續解釋道:“不過,你放心好了,那個不是什麼要命的毒藥,最多讓你昏睡上一個時辰罷了。你比較走運,我今日出門走得急,那種碰一下就讓人一命嗚呼的毒藥,沒有帶在身上。”
“閉嘴!廢話少說,拿命來!”黑衣人似乎被他一邊打鬥,一邊還能開口調侃的悠閑態度給惹怒了,忍不住怒斥了他一句。
“呦,原來你能說話啊?!我還以為像你們這種拿命換錢的人,職業素養都是極高的,就算是眼見逃跑無望,寧願服毒自盡,也不會開口多說一個字的,看來還是我太年輕見識少,高估你了呀。”
江潯表情雖然輕快,但說出口的話,卻是一個字比一個字冷漠。
黑衣人眼見沒有勝算,倒也不戀戰,一個虛招一晃,轉身便朝着遠處一躍,瞬間便飛出了十幾步。
江潯見狀,也沒有阻攔,只是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後。直到又逃了約有一刻鐘左右,躍進一片小樹林時,那個黑衣人終於頭朝下一栽,倒在地上不動了。
見他倒地,江潯不緊不慢地緩步走到跟前,蹲下,慢慢扯開了那個黑衣人臉上蒙面的黑布。
江潯盯着那人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確認自己確實沒有見過這個人。想來也是,他自從來到這邊就一直住在山上沒怎麼下來過,來到容城這邊總共也沒見過幾個人,自然不可能認得。皺着眉,想了片刻,江潯伸手解開了那個黑衣人的腰帶,然後,反手將人連胳膊帶腿都給捆成了一團。
古時候的社會就是這點兒好,無論在哪裏,隨隨便便一扯,就能扯出一捆繩子來,行事實在是太方便了。
夜色漸深,明亮的月色,略過樹葉的間隙,影影綽綽地映在草叢間。
江潯這邊還未想好,到底是將這人帶回去交給單星繁審一審,還是,直接將這人丟到深山裏去,隨他自生自滅,就聽到有極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這麼晚了,除了他以外,還能有什麼好人願意往這深山老林里鑽?
江潯反應很快,快速地將那黑衣人往旁邊的草叢裏一推,一個縱身,便落到了旁邊的一棵樹上,屏息等着那人的腳步聲臨近。
果然,沒過多久,江潯便看見樹下出現了一個跟之前那個黑衣人的裝束一模一樣的另一個黑衣人。那人走到近前,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腳步走到江潯所在地那棵樹旁時,突然就慢了下來。
這人的武功明顯比之前的那個黑衣人高了不只一個檔次,莫非是那個黑衣人的首領不成?幸好江潯提早做過準備,將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調成了與樹林間的風向同一頻率,這才沒有露餡。
樹下那人又緩緩走動了幾步之後,便停了下來。樹上的江潯這會兒連大氣都不敢喘,從這人的腳步聲就可以判斷出,樹下的這位,武功明顯深不可測,估計比他也是只強不弱,若是提前被發現,與他交手江潯心中並沒有什麼勝算,只能趁這人不備時,一招將其制服,才能握得先機。
正在江潯思索着該如何才能一招將其制服時,樹下的那個黑衣人,突然緩緩朝着之前被江潯推到草叢中的黑衣人的位置那裏走了過去。眼看着他輕輕撥開了草叢,就要看清楚躺在地上的那個黑衣人時,江潯不再猶豫,身形如離弦的利箭一般,疾速朝着那人的後背襲去。
那人也不愧是個名符其實的高手,在江潯離開樹的一瞬間,他便迅速收回了那隻準備撥開草叢的手,一轉身,抬手便同江潯對上了一掌。
江潯這會兒無比悔恨自己為何沒有多帶些藥粉在身上,嘖嘖,安逸的日子過得久了,竟然連居安思危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都記不得了。不然,就憑他剛剛膽敢跟自己正面對掌的情況,早就可以一擊拿下了。
江潯心中覺得惋惜,手上可沒閑着,見一擊失手,轉手便抽出了身上的那把劍,同那人打了起來。
偶然從樹葉間隙漏下來的月光,細細碎碎的打在江潯有些緊繃地眉眼上,天青色的衣衫,墨色的長發隨着打鬥的動作飄動起來,銀白色的劍影在樹蔭下時時閃動,本就精緻的五官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俊秀起來,襯得這人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仙人,剛剛才落入凡塵一般。
那個正在打鬥中的黑衣人,待看清江潯的眉眼后,明顯一怔,身形微微後撤,與他拉開了約有一步的距離后,開口喚道:“阿潯?”
正欲出手的江潯聞言,明顯愣了一下:“誰?”
那人見他停了手,便伸手拉開了自己臉上矇著的那塊黑布,笑道:“是我。”
“七哥?怎麼是你?”
江潯看着月光下顯得不太真切的舒清堯,沒有走上前,而是有些疑惑地站在了原地,沒有動。
舒清堯倒是沒有半分疑慮,見他認出了自己是誰,便立刻將臉重新蒙好,說道:“這事說來話長,簡單點來說,就是我前幾日發現自己被一伙人跟蹤了,後來設了個計策派人將跟蹤我的那伙人給反跟蹤了一下,然後又抓住了一個小頭目,我就趁機混了進去。今天正好是他們發暗號約定派任務的日子,我本來打算趁此機會過來探聽一下虛實,再做打算,沒想到在這邊遇到了你。”
江潯想了想,覺得舒清堯沒有說謊的必要,畢竟剛剛動手的時候,自己並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他主動摘下蒙面巾相認,自己恐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出他來的。於是,便將自己在回別苑的路上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幾句給了他聽。
舒清堯聽完后,略一思索了片刻,便轉到草叢中,將那個黑衣人手腳上綁着的腰帶解開,然後三下五除二,幾下便將黑衣人身上的外套扒拉了下來,遞給了江潯。
江潯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手中的衣服,猶豫了一下,才又伸手接了過來。
見他接的勉強,舒清堯的眼角染上了幾分笑意,轉身將那個黑衣人重新捆好后,才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從自己懷裏重新抽出了一塊嶄新的黑色蒙面巾,遞給江潯:“幸好我身上還有一塊未用過的新蒙面巾,阿潯,你快蒙上,然後換上這身衣服隨我同去。”
“……”
江潯有些無語:“我?為什麼?”
“難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費這麼多功夫,這麼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