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心思轉了幾轉,忽然心生一計,陰狠的喚道:“大力,你過來。”

名為大力的衙役看着李都的神情,心生膽怯,又不得不聽令與他,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卑微的說:“統領,有何吩咐?”

只見李都揮手示意其他人去門外等候,轉身皮笑肉不笑的說:“本統領記得,你小妹似乎在蒔花館做漿洗的雜活?”

大力心猛的一沉,暗叫“不妙”,面上卻只能討好的應聲稱是。

李都滿意的點點頭,自懷裏拿出一個小紙包,壓低聲音吩咐道:“這是蒙汗藥,你拿給你小妹······”

看不見的角落裏,罪惡潛滋暗長。

義殺閣內,令浪盤膝打坐,雙手掌指相對,掌心向上放置與下丹田處,百匯上頂,意守下丹田。

幾番呼吸吐納之後,過往的幻景漸漸浮現在令浪眼前,秦卿濃情蜜意的輕語、老母連夜縫補衣角的身影、還有一條條命喪在他手下的生命······令浪努力穩定心神,強制入靜,卻發現丹田內一股慾火越燒越烈,已非他所能控制。

血氣上涌,喉頭腥甜。

突然,一簇蒼藍色火焰如附骨之蛆一般跳到令浪身上,化作曼陀羅花,凜冽刺骨的寒意直衝他的丹田而去。先前還在丹田之處暴動叫囂的慾火瞬間匍匐,向這朵清冷高潔的曼陀羅花火俯首稱臣。

“私慾過重,耗傷內里,犯壯火食氣之弊。需以收視返聽,凝神入炁,調息綿綿,心息相依。”

一抹鮮紅出現在令浪視線內,蓮步輕移,裙角不見一絲擺動,怕是皇城內從小精心教養的名門貴女,也比不過眼前這個神秘的女子吧!

“多謝長姑娘出手相救。”令浪掌心相對,內力運轉一周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無礙。”長阿含點頭,“明日,會有一男一女兩人前來助你。”

“助我?”令浪不解。

“嗯,你繼續照今日所做,十件換十根。”長阿含信手向虛空一探一扯,屋內多出兩個箱子。

“這裏面是五百兩碎銀錠,你且收着,凡一次貢獻百株者,可取一兩。”

令浪瞠目結舌,先不提這滿滿兩箱銀錠從何而來,光是這置換條件就大有問題。

“長姑娘,尋常人家一個月都掙不到一兩銀子,再着苦參苗遍地可拾,取之不盡!如此下去,這五百兩銀子豈不是白白打水漂嗎?況且······”

長阿含抬手,令浪立刻噤聲。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物什,人心多貪婪,不出一月,整個芾縣的苦參苗必被取之殆盡。”長阿含輕笑,笑容莫名的冷,“你只需照做,至於這500兩,身外之物,無需看重。”

令浪看着長阿含淡漠的神色,以及那句簡單的“身外之物”,內心不由得升騰起一股敬佩之意,清塵脫俗當如是。

卻不知,所謂“身外之物”,不過因為來自他人而已!

而這個人,正是蘇罹訣。

此刻的蘇罹訣神情玩味,一言不發的站在窗前,隔着夜幕看着樓下不遠處的義殺閣。那張字條,他故意以畫代字,一來隱晦行事,可以避免日後多生枝節;二來,也是有心探一下虛實,畢竟,如此囂張又自相矛盾的店招着實罕見。

扭,實為“丑”的本字,指丑時。

此時,白天與夜幕相互扭轉,乃天明前一刻。

“公子。”眼看着蘇罹訣在窗前站了小半個時辰,梵山按奈不住的上前輕喚。

佩菡實在是無奈:怎麼五年過去,一點不見長進?

“明日,你們照做便是,她說的就是我說的,不得反駁。”蘇罹訣淡淡的吩咐,不容置喙。

“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交換了一下眼神,齊聲答道。

“佩菡,通知泓水,可以開始了。”

春日月夜,天邊綴滿了閃閃發光的星辰,像細碎的流沙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萬物沉睡,除了輕輕微風,和偶然的一兩聲狗吠,空蕩蕩的街道寂靜無聲。

.

翌日。

令浪早早的帶着十件夾襖,戴上斗笠,正準備出門。

“慢着。”長阿含出聲,走到令浪面前。

“長姑娘有何吩咐?”令浪恭敬的問道。

“那斗笠我看着礙眼,今日起改用這個吧!”長阿含取出一塊通體黑色的鑄鐵面具,上烙簡易花紋,遞給令浪。

這······令浪接過,顛了顛,很有分量:“長姑娘,戴着面具會不會太過引人注目?我不若還是繼續用斗笠吧!”

“都一樣,若旁人問起,便說幼時被沸水燙傷,留下疤痕,故而以此遮面。”

令浪不語。

“你不想拿下斗笠嗎?沒有阻隔遮擋,看看浮雲朝陽,感受鳥語花香,體會風吹雨淋的滋味。”長阿含眼神犀利,如刀子一般剜在令浪身上,偏偏語調溫柔,說盡令浪心中所想。

“那······好吧!”幾番沉思后,令浪最終抱拳應下,換上面具,離去。

而義殺閣門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塊黑色沉木牌,上書寥寥幾個鮮紅大字:廣求苦參苗。屋內,兩箱銀錠就這麼毫無遮掩的放置在正對大門的地上,旁邊還有十多箱小孩的衣物。眼下正值早市,長阿含一身鮮紅廣袖錦衣,大大方方的站在沉木牌旁,面無表情,嘴角卻有一絲淺笑。

真是道是無晴卻有晴。

趕集的男女老少,眼見如此驚艷絕絕的人物,還有那抓人眼球的兩箱銀錠,都不由得放緩腳步,幾番打量之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不屑片刻,便有一群人圍堵在門口,相互推搡着,躍躍欲試偏又不願第一個出頭。

終於,一個身寬體胖的中年男子向前一步,走到長阿含面前,打探道:“敢問姑娘,這是何意?”

眼神所指是那塊沉木牌。

“求苦參苗,一株苗換一件春日新衣,百株苗換一兩銀。”沉魚出聽,裊裊餘音。

圍堵的人群瞬間炸開,驚喜、貪婪、猜疑、試探……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長阿含靜靜的看着眾人百態,眼底掠過一絲悲涼。

佩菡和梵山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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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阿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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