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憶的魔咒
程穆朝着人群的方向走過去，那幾個老人正一個個苦口婆心的勸着林綠色，說來說去，無非都是這裏住的都是老人，經不起她這麼嚇。
林綠色木訥的點頭，一個勁的道歉。
可程穆卻在她臉上看出了一絲的狠戾，齊大壯逃走了，估計她心裏應該特別不爽。
林綠色也看見了程穆，低頭再次和幾個老人道了歉就朝着他走了過來，程穆原本沒什麼，可一見到她這副樣子就忍不住生起氣來。
林綠色還沒走到他身邊，他就劈頭蓋臉的罵起來，“你長能耐了是吧，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在這裏踹門，你覺得自己挺牛是啊，那齊大壯萬一要在屋裏，萬一他就是一個亡命徒，你怎麼辦，你打的過人家嘛。你要出點什麼事，我怎麼和你媽交代，你以後做事能不能動點腦子，別想一出是一出啊！”
林綠色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程穆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給海綿捅了刀子，屁用沒有。
林綠色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可齊大壯這不是沒在嘛，再說了，我要是真出了事，我媽不還是有你照顧嘛。”
程穆氣急反笑，“你這就是命好知道吧。”
說完，又不放心的揪着林綠色給她轉了一圈，“不過，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還有那黑臉沒罵你吧！”
林綠色噗嗤一笑，“我沒事。”
程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一個女孩子就要有女孩的樣子，我知道，你覺得齊大壯不是人，你想找他撒氣，可這有警察在，你摻和什麼勁？！要是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摻和到警察局裏去，我還得贖你！”
林綠色瓮聲瓮氣的嗯了一聲，程穆笑一笑，“行了，一會我送你回家，我晚上還有一個面試！”
林綠色聽着，突然猛的抬起頭，彷彿整個人的身上都冒着冷氣，“程穆，我想去看看齊大爺！”
程穆一驚，“你去看他幹嘛？”
林綠色聲音有氣無力的，目光中還帶着哀求，“我就是去看看他，人沒了，兒子也跑了，他一個人得多孤單啊，還有……”
林綠色凄涼一笑，“他說要吃的冬至的餃子還沒有吃上呢，我得讓他吃飽了。”
程穆覺得渾身一陣寒意，可他也知道，林綠色想做的事情，自己勸是沒有用的，他想了想，說，“行，那你等會，我去和黑臉說一說。”
雖然他應了下來，可齊大爺畢竟涉及到兇殺，屍體又在警局，楚昀能不能讓他們去還真的不好說。
楚昀正和他同事商量着什麼事，等那個同事說完走了，程穆才寒着臉走過去。
楚昀到是了解他，“什麼事，說吧！”
“那個……”程穆支支吾吾的，“我想去看看齊大爺！但這屍體在警局，我這無親無故的，估計不能讓我進。”
楚昀撇了一眼遠處的林綠色，“是她要去的吧！”
程穆點點頭。
楚昀把手中的煙頭一撇，“行，我送你們，正好我問問法醫結果。”
程穆沒想到楚昀答應的這麼爽快，愣了一下后，一把摟過他的肩膀，“楚隊，夠意思啊。”
楚昀白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套近乎，直接去開動車子，然後招呼着林綠色，“上車。”
程穆生怕林綠色脾氣一來把楚昀怎麼著，也顧不得自己晚上是不是有事，在林綠色上車之前，先是一個快步跳到副駕駛，“我跟你倆一起去。”
…………
楚昀把車子開的飛快，街邊的樹刷刷的往後退，看的程穆頭暈腦脹。
撇過頭，楚昀一臉的冷峻，就像那兵馬俑似的，不過他的車技確實不錯，看來電視劇里也不全都是唬人的，就按他這個狀態來說，估計後面有機關槍突突的開，他也能平靜的來一個漂移。
齊帽山屍體存放的地方是在市局的法醫科，一進入到市局就有不少人對楚昀打招呼，看他就像看偶像似的。
楚昀先帶他們去了二樓的法醫辦公室，一進門，還沒等說話，那個把自己埋在電腦前的小胖子就抬起頭來，“楚隊來了？”
“怎麼樣，出結果了嗎？”
小胖子從桌面的一堆東西里拿出兩張紙遞給楚昀，“這裏呢，自己看吧。”
楚昀接過東西，沒有看，反而是突然的低過頭看了他電腦一眼，“你幹嘛呢？”
“相親。”小胖子把頭抬起來，嘿嘿一笑，“我媽給我找了個相親對象，我查攻略呢？想着怎麼約會才好。”
楚昀拿着手中東西打了他肩膀一下，“干正事。”
“是！”胖法醫一個立正，然後指着楚昀手中的文件說，“你給我的那個指紋，和刀柄上的指紋對不上！通過技術分析后，刀柄上只有一組指紋，指紋既不是死者的，也不是你給的。不過要在指紋庫里找到這個指紋的話，大概需要多少三天到一周吧。”
小胖子頓了頓，眨巴着眼睛看着楚昀，“需要嗎？”
楚昀又打了他一下，“你說呢？”
小胖子嘿嘿一笑，“就知道你需要，我已經做了，估計後天吧，就能有結果了。”
程穆沒控制住，也笑了出來，小胖子瞪過去，“笑什麼？”
程穆搖頭，無辜而認真，“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一個笑話。”
楚昀帶着他們從小胖子那裏離開之後，程穆想了想，問，“剛才那個胖胖是法醫？”
“怎麼了？有問題。”楚昀看着他，冷的很。
程穆迅速的搖頭，“沒問題，就是……那個指紋是齊大壯的吧！”
說到齊大壯，林綠色的目光瞬間就亮了起來，剛才胖胖的話她只聽了一點點，但也差不多。
“是。”
“這麼說，齊大壯可能不是兇手？”
楚昀再次點頭，“是。”
林綠色有些激動，“那他要是沒殺人的話，為什麼要跑？”
“不是跑！”楚昀糾正說，“從最近兩天的身份證使用情況來看，他並沒有跑，應該還在市內，估計是藏起來了。”
程穆猛然的想起自己和楚昀先前的對話，“他藏起來？難道是有人在找他？”
楚昀點頭，“我們也這樣懷疑，但也只是懷疑。”
說著，三個人已經走到停屍間，一個大大的銀色鐵門，楚昀指着它，對着林綠色說，“齊帽山在四號櫃，你自己去，還是我們陪你進去。”
林綠色深吸了一口氣，拎了拎手中的餃子，“我自己進去，他還欠我一個採訪呢！”
林綠色走了進去，楚昀點了一根煙，給程穆示意了一下，程穆搖搖頭，“我不抽。”
楚昀噗嗤笑了一下，“我覺得你這小子真挺無聊的，沒有正式工作，也沒個女朋友，不抽煙也不喝酒，也不知道你成天是怎麼活下來的。”
程穆仰着頭，天花板有些老舊了，縫隙之中落滿了灰塵，“想要活着，就總有活下去的辦法。我這樣的人，怎麼活都是個活。不像你們，還能為國家做點事。”
楚昀猛的吸了兩口煙，默默的沒有說話，良久，才忽然轉過頭看着程穆，試探性的問，“你沒有女朋友，不會是喜歡她吧！”
那個她，指的是裏面的林綠色。
程穆驚恐的放大了雙眼，這樣的話從小到大不知聽了多少，但怎麼解釋都沒有人信，他和林綠色之間什麼感情都有，親情，姐妹情，兄弟情都有，可唯獨沒有愛情。
但真正讓程穆驚訝的並不是楚昀的疑問，而是這個疑問來自楚昀的口中，他一直以為，楚昀就是那種鐵血手腕，打算一輩子都和罪犯死磕到底的那種人，這種人，是把男女之情拋之於外的。
可以他又呼啦一下想到小井那八卦的樣子，轉過頭，好笑的看着他，“楚隊，你不會看向我們家林綠色了吧！”
見楚昀沒有說話，程穆想了想，繼續說，“放心吧，我和林綠色之間絕對沒有兒女之情，除了這個之外，都可以有，閨蜜情也可以，要是你倆結婚了，保不准我還可以當個伴娘之類的。”
楚昀一個拳頭扔過去，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我問你，那件事查的怎麼樣了？”
楚昀說完，程穆就蔫了下來，無奈的說，“就那樣唄，沒結果。”
楚昀嘆了口氣，“七年了吧，我認識你有七年了，那件事也過去七年了。你說你當時看到了兇手，可你喝多了，連那人什麼樣你都不記得，你執着下去沒用的，放屁都不如。如今，就連那孩子都長大了，該放下的，你也該放下了。”
程穆有些眼圈發紅，“可我一天找不到那個兇手，我就一天睡不好，每天晚上都做夢，夢到那個孩子，滿地的荊棘，血流了一地，那個孩子就衝著我笑，讓我去死！”
當年的楚昀還是一個剛畢業的小警察，他記得那天來報案的程穆，滿身的泥土，眼淚刷刷的流，口齒不清的說他看見有人殺人了。
當時刑警隊裏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連環殺人案在查，而當時程穆又喝的爛醉如泥，上司只以為這是醉話，就讓楚昀陪他去現場看看，可那現場乾淨的很，什麼都沒有，一滴血都沒有。
沒有屍體，沒有兇手，沒有人報案，事情就這樣沉寂了下來，可程穆放不下，那就是他心裏的魔咒。
或許，當年的他沒有喝的爛醉如泥，或許，當年的他再勇敢那麼一點點。
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楚昀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力的安慰說，“當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錯，就像這次的事情，也不是林綠色的錯，你們的錯就在於太容易把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攬了，其實，他們要經歷什麼，那都是命，就算你想要幫助他們，也改變不了什麼。”
然而，就在楚昀的話剛一說完，還沒等程穆反駁他，停屍間裏面卻驟然傳出一聲驚恐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