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來公寓的第三天,學校就宣佈開學了,這市裏的學校就是不一樣啊,我們縣城這假才放的哪到哪啊,這市裡倒是說開學就開學了,也沒個有關部門來管管。

雖然學校到公寓只有五分鐘的路程,但是第一天上學,為了摸索摸索附近好吃的早餐店,我還是提前了一個小時起床,終於功夫不負苦心人,我在小區門口找到了一家味道特正宗的混沌店。

我剛坐下準備吃眼前剛出鍋的混沌,一眼就撇到了不遠處支着畫板在畫朝陽的陸與之。

難怪一早上都沒見到他,原來是來這裏畫畫了。

他是真的很喜歡畫畫,他可以什麼都不做,只畫畫畫一天,我真的好奇他畫的都是些什麼,於是我吸着豆漿端着混沌走了過去。

我問他;“你在畫畫嗎?“

他不理我。

我又問:“你在畫畫嗎?畫的是什麼啊?“

他依舊不理我。

於是我伸出抓着豆漿的手就要掰過畫板來看,他卻一下準確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油。“

這是他這麼多天來唯一跟我說的一個字,居然是油?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確實,不幹凈,但是能跟他說上話,也是一種進步啊。

自那以後我每天都提早一個小時起床,坐在這邊的混沌攤喝混沌吸豆漿,然後欣賞着對面的風景,不,對面陸與之畫畫的風景,等他畫好了收了畫板,我也差不多吸完了豆漿,再把最後一顆混沌送入嘴裏,就拿着書包屁顛屁顛的跟着陸與之去上學。

因為那時候留下的後遺症,我到現在跟陸與之講話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

比如他現在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揉着被拍紅的大腿,然後若有所思了一下說:“不錯啊,張未乙,現在還學會穿短裙了。“我立馬有考試作弊被抓的感覺,下意識的將裙子往下扯,乾咳了一下:“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他瞥了我一眼然後說:“你那個全靠法律漏洞人民同情活下來的工作室還有這種需要?”

聽完這話,我立馬不開心了:“張英蓮是你媽還是我媽啊,你怎麼說話跟她一摸一樣,勁兒勁兒的。”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如果那時候你願意,她會是我兩的媽。”

我愣住了,渾身像被電擊一般,電流從腦門一下傳輸到心臟然後就卡在那裏,我感覺我稍微動一下吸一口氣都要心臟麻痹而死。

這算什麼?撩我?他以前不這樣啊,再說了,這怪誰?怪我嗎?確實怪我。

我匆匆和他結束了這場本來水平就不平等的對話然後回到了我媽的辦公室。

她一邊嗑着沒嗑完的瓜子看報紙一邊問我:“怎麼樣啊?舊情復燃了?啥時候領證從我家搬出去?”

我抓了一把瓜子也磕起來然後說:“媽,你別瞎說,我跟他不可能了,這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人家說不定小孩都滿月了,再說了,房子,我也出錢了,怎麼就你家了。”

我媽一下站了起來,報紙都給撕壞了一個角:“嗨,你真是,你那個打發叫花子一樣的五萬塊錢也好意思說買房子你出了錢?你別跟我打馬虎眼,從我這裏套話呢,人家陸與之沒結婚好吧,在國外兩年忙着開畫展呢。聽你小周阿姨說對象都沒談幾個。“

我把瓜子殼扔在地上說:“沒談幾個?我還一個沒談呢,哼!“

張女士坐下去然後鋪平報紙:“也沒幾個,就一個吧,好像是原來在這邊就認識然後去國外遇到了,一直在一起畫畫來着。“

我頓住了拿瓜子的手猛的抬頭:“是不是叫,朝陽?“

張女士想了一下然後回答:“嗯,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然後又想起來什麼似的看着我說:“怎麼?認識啊。

何止認識啊,她簡直是馬克西姆和塞尚故事的重要情節。

那時候,高二剛分過班,我還是每天都纏着陸與之,他在高二分班的時候選了美術班,其實以他的成績,選什麼都無所謂,他就是傳說中那種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三好學生,除了不說話,他簡直是同學們的好榜樣老師的,呃……得意門生。

那時候,他的社交障礙已經在我不懈的努力下得到了一定的改善,我每天都像中央一套的新聞聯播一樣,在他耳邊嘚嘚嘚的說話,一開始他不理我,後來他會嗯一下敷衍我再後來他居然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他說:“你好煩,你一直說話嘴巴都不會累嗎?“

我說:“不會啊,每個人的嘴巴需求不一樣,你的嘴巴這樣可能會累,我的嘴巴不這樣可能會寂寞。“

他又說:“你跟我一樣有病嗎?”

我撇撇嘴回答:“那不一樣,你的病有的治,我的病,沒得治!”說完還深怕他不知道似的補了一句:“相思病!”

你說也是奇怪,他那白皙的臉立馬就紅透了,如果我將他塗滿黑色的畫紙拍他臉上,立馬就能給他拍出一塊夕陽來。

我私以為,會被撩的害羞,那證明他總歸是有點喜歡我的,雖然只有一丁點,我也能憑藉他的一點喜歡和一腔孤勇,奮不顧身,披荊斬棘。

雖然我的這份勇敢在他選了美術班之後消失了那麼幾天。

在選過班后我不止一次的問他:“你為什麼選美術班啊。“

他都不回答我,可是我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因為美術班的男女比例是1:10,而且女孩子各個腰細腿長,清純的,妖艷的,各種美女一應俱全,而陸與之這種的完全就是唐僧入了女兒國,非娶一個不可了。

終於在我堅持的拷問下,他回答了我這個問題:“因為你真的太煩了。”

還好,是我能接受的答案,如果是因為喜歡了哪個姑娘,我可能第二天就會從我媽的醫院搞點麻醉,麻倒陸與之就給他帶走鎖在家裏,讓他出了女兒國就入和尚廟。

但是這一點小小的障礙怎麼可能攔的住我的腳步,我還是每節課的下課,每天飯後都去找他,他吃飯,我就在旁邊講故事,笑的四仰八叉,他畫畫我就在旁邊默默看着然後專業的點評。

終於有一天他受不了了,他問我:“你一直跟着我,是因為你也喜歡畫畫嗎?“

“咳,咳,對,對啊,我也喜歡畫畫。但是,我又沒錢看畫展,就來你這裏啦。“

那是他那麼多天來主動跟我說的第二句話,我既開心,又難受。開心他終於接受了我的存在,難受他不解風情。

“我最喜歡那個什麼馬克西姆,對。“

“他是彈鋼琴的。“

“奧,那就是那個但丁。“

“那是寫的。“

“這樣啊,那那那倫勃朗。“

“那是搞哲學的。“

“啊?我..我..我其實我..”

“你,你,你我剛剛是騙你的,你到底喜不喜歡畫畫啊。”

看着他俯身上色的模樣,我竟然紅了臉。

你這個腦子被門夾過,除了左腦右腦全部死亡的傢伙,我不喜歡畫畫,我只是喜歡你。

後來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很久,有一天午後,我像往常一樣在畫室等着陸與之。

沒過多久,他就來了,除了他,還有一個很好看女孩子。

我一看見比我漂亮的雌性物種靠近陸與之,我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了,立馬以一種女主人的姿態開口:“與之,這是……”

陸與之看着我,一臉漠然,然後身旁的漂亮女孩子回答:“你好,我叫朝陽,我是校長的女兒,我在美國讀書,剛好那邊放假,上周這邊開了畢加索的畫展,我們在畫展認識了,然後居然發現了在同在畢加索畫展上卻喜歡塞尚的盟友,於是交了朋友。約着一起來畫畫。”

我看着眼前大方得體,抱着畫板一顰一笑都氣質動人的朝陽,再看看自己左手抓着辣條,右手捧着可樂,關鍵她還是校長的女兒整個人都陷入了陰鬱之中。

想了半天我小聲喃喃了一下:“原來,是塞尚啊。”

朝陽抬頭看了我一下:“什麼?”

陸與之也抬頭看着我,看着他們兩個同步的動作,少女的嫉妒簡直撕裂了我的五官,我用力的一跺腳就離開了。

那時候我最討厭的可以說就是塞尚了,還有百度百科,為什麼我搜世界著名過畫家,第一個出來的是倫勃朗不是塞尚!

後來的很長時間,都能看到她們一起的身影,而我就像個跟蹤者,像個偷窺狂。

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陸與之會伸手幫她摘掉頭髮上的樹葉,而她也能讓一向淡漠的陸與之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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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陸與之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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