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會客
?‘門’開了,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體態魁梧,穿着一件土灰‘色’東北軍少校制服,腰懸手槍套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的年齡約‘摸’有二十三四歲,兩道濃密的眉‘毛’,彷彿用刀子削出來的一樣,一雙棗核眼深邃如大海,時不時地散發著錐子般的寒光。
忽然,張學良感到一股強大的氣息迎面撲來,彷彿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一時間喘不過起來。
他的身後,于鳳至和趙四小姐緊握着手,面‘露’恐慌之‘色’,不約而同地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張學良。
當感受到危險時,立即想到自己心愛的男人,這是‘女’人的本能。
張學良很快恢復了鎮靜,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在前世就已經身經百戰的他當然不會陌生,這種氣息的名字,叫殺氣。
這股殺氣、濃烈、張狂、霸道,幾乎可以將空氣中的一切撕裂,由此可見,能擁有這種殺氣的人絕對是一個殺人無數的瘋狂的殺手。
它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站在張學良身前,名叫風影月的年輕人。
看着風影月那張孤傲的臉,那冷峻的眼神,張學良當即肯定,這個年輕人身上一定有着一段非比尋常的往事。
風影月,你說,南京政fu的代表要見我?”張學良定了定神,緩緩地問。
是的,已經在老虎廳里恭候多時了。”風影月冷冷地答道。
來了多少人?”張學良饒有興趣地問。
只來了一個,叫李石曾。”風影月簡短有力地答道。
帶我去見他吧。”張學良訕訕一笑,緩步走了上去。
走到‘門’前時,他回過頭,俏皮一笑,“戀戀不捨”地對兩位美‘女’說:“兩位夫人,不好意思,我要執行公務去了。”
執行公務,可別再給我們找一個妹妹回來喲!”趙四小姐嗔調皮地白了張學良一眼,嗔怒道。
于鳳至沒有說話,只是用“警告”的目光望着他。
但她們,還是通情達理地點了點頭。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張學良心中苦笑了笑。
鳳至姐姐,我真的很擔心漢卿,他還這麼年輕,就要掌控偌大一個東北,我真不知道,他是否忙得過來。”對着于鳳至,趙四小姐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我何嘗不是呢!”于鳳至長嘆一聲,有些憂鬱,也有些無奈。
大帥剛剛殉難,日本人對東北虎視眈眈,東北政fu表面上看風平‘浪’靜,但內部各軍政要員自成派系,各種關係盤根錯節,我真不知道,年輕,又缺少資歷的漢卿如何應付這錯綜複雜的局面。
趙四小姐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暗自佩服於鳳至的遠見卓識。
不過,我會盡心儘力地幫助他,只要我還活着。”于鳳至淡淡地笑着,一雙秀氣的丹鳳眼裏,流‘露’出的是一種異乎尋常的堅定。
大帥府的主樓是一幢有着西洋風味的石式牌樓,高三層,分為東院和西院,東院有大青樓、小青樓和關帝廟,西院那邊,則是六座磚‘混’樓房。
老虎廳,位於大青樓,是張作霖生前迎接朋友、來賓進行洽談的會客廳。
剛走到大青樓下,張學良雙目猛然掠過一絲驚芒,然後閃電般從拔出腰間的m1911勃朗寧手槍,指向東北角,打開了保險,右手的食指,已經靠在了扳機上。
少帥,你怎麼了?”風影月趕緊叫住了他,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風影月一時間‘摸’不着頭腦。
你沒看到嗎?那裏有兩隻老虎。”張學良正‘色’道。
順着張學良槍指的方向,風影月定睛看了看,果然看到一樓的東北角上站着兩隻頭上寫着一個威風凜凜的“王”字,怒目圓睜,殺氣騰騰,似乎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將冒犯它尊嚴的人撕成碎片的猛虎。
良久,風影月不覺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這會兒,輪到張學良感到奇怪了。
少帥,那兩隻老虎是死的,是標本。”風影月哭笑不得地說。
死的?標本?張學良再細細看了看那兩隻老虎,果然發現,它們一點也沒有動。
少帥你忘了,那兩隻老虎標本是當年東邊道鎮守使湯‘玉’麟送給大帥的,因為有這兩隻老虎標本,所以大青樓的會客廳才叫老虎廳。
哦,不過那兩隻老虎的樣子也着實令人感到畏懼,雖然死去多時,但眼睛,似乎還散發著凶光。”看着兩隻已經成為標本的虎,張學良心有餘悸地說。
這就叫猛虎雖死,餘威猶存。”風影月淡淡地說。
對,猛虎雖死,餘威猶存!”張學良雙目忽然迸‘射’出熾熱的光。
那一刻,張學良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東三省軍政首腦,安*政fu大元帥張作霖。
大帥,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張學良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會客廳里,坐着一個人,那是一個五十七歲左右,穿着一件中山裝的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理了一頭當下十分流行的西洋式發行,一張橢圓形的臉略顯圓潤,濃黑的眉‘毛’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如大海般平靜,但其間,卻似乎‘波’濤暗涌,嘴‘唇’邊上,留着一圈黑乎乎的鬍子。
乍看之下,他的身上既有學者的儒雅,又有政客的圓與世故與‘精’明幹練。
這個人,張學良知道,他就是昔日同盟會的元老,如今的南京政fu中央評議委員,中國的教育家,故宮博物館的創始人之一李石曾,又名李煜瀛。
李老先生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呀?”張學良走到李石曾身旁坐下,侃侃問道。
少帥這聲老先生,可真是折煞老朽了,老朽奉國民政fu蔣委員長令,來此貴地與少帥商議東北易幟的大事。”李石曾不緊不慢地說,鷹眸般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張學良臉上神情的變化。
張學良的臉依舊如大海般風平‘浪’靜。
我中華大地連年征戰,黎民百姓流離失所,學良歷來對孫先生的三民主義推崇備至早已厭惡內戰,早有促進國家統一之意,況且,如今蔣先生已率百萬雄兵佔領山東京津一帶,天下大局已定,學良沒有統一中國的能力,但擁護統一中國的人。”張學良說得情真意切,眼睛裏滿是對國家統一的憧憬。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城府終究還是淺了些。”李石曾心中暗暗竊喜,沒想到,張學良這麼容易就談妥了。
但是。”張學良話鋒一轉,雙目‘精’光閃動,此乃關係國計民生之大事,萬不可*之過急,家父剛剛過世,日本人對我東北虎視眈眈,此時易幟,必定會遭到日本關東軍的百般阻撓,到時候,恐怕蔣先生也難於應付吧?”
還有,若學良此時通電歸順南京政fu,不知蔣委員長將把我東北置於何等位置,學良手下的四十萬東北軍將士將何去何從呢?”
張學良淡淡地說,兩眼帶笑地看着李石曾,似乎在期待着他的答案。
聽完張學良的話,李石曾面‘色’微變,他知道張學良想要表達的是什麼,但又不好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