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恐怖的蔬菜倉庫(2)
錄音筆在左手第一個房間門口“嘎”地停下來,門上三個碩大的紅字:停屍房。
我後背的寒毛“嗖”的一聲全部立起來,彎腰拿起錄音筆,不知怎麼就壓低嗓子問它:“來這幹嗎?”它紅燈一亮,回放半個小時前的一段對話。只聽見一個男子聲音說:“你確定在這裏?”我聽出來這是諾曼的聲音。
另一個男人答道:“肯定。我早上親自來看過。就是你要找的那個。”諾曼:“我一個人上去。二樓停屍房右
手三號對吧?你把車開遠一點。”
錄音筆把回放關掉,開始啰啰唆唆告訴我,它如何趴在那輛車的後面動都不敢動,經歷了在市區龜速行駛時被人抓現行的危險和出郊區后飆到一百八十公里的生死一線。這輛車如何先送藍藍去上班,兩個人還在車廂里接吻。然後就在四海大廈下面接了另一個男人上車,其樣子之醜陋實在應該在公眾區自殺以告慰天下育齡婦女。然後就到了這裏,它給我們打電話還嚇昏一個老太太,醒過來非要說它鬼上身,也不想想人家是個電器,上個鬼身啊?我打斷它,問怎麼只錄這點,它說之前也有和藍藍的對話,怕我受不了刺激已經直接刪掉了。
這廝雖然廢話太多,行動還是很有效。不過對着停屍房我還是犯開了嘀咕,心裏有點涼颼颼的。南美飛起一腳,“哐當”一聲,把門踢個大開。我身不由己往外一閃,被她轉來摟住我肩頭,笑嘻嘻地說:“喂,你怕什麼?這不就是個蔬菜倉庫嗎。”
蔬菜倉庫?何解?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們人死掉了和一棵蔬菜被割下來有什麼區別?”
我想了想,說:“蔬菜可以吃。”
她的細細眉毛一挑:“人不可以吃嗎?”
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幾乎咳死,過了半天才能說話:“恐怕味道差一點。”
既然只是個“蔬菜倉庫”,我好歹可以鼓起一點勇氣來。走進去一看,好多蔬菜啊。左邊這排捲心菜,明顯是被汽車、摩托和自行車收割下來的;中間這排土豆就比較好運,一直老到發芽,芽都再老了才被送進來;至於右邊那些西藍花,都屬於不幸被外來暴力強行採摘過的,賣相很凄慘。我戰戰兢兢地走到右邊三號,還沒等運足氣,南美已經一掀白布單,說:“看。”
這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圓圓的臉上眼睛緊閉着。應該死去沒有多久,皮膚還有活人的顏色。我心裏惻惻的,想我的兒子再過十多年,也是這青春模樣,要是遭了橫死,我該怎麼活啊!突然之間,思念衝擊到我心底,恨不得立刻就可以把歷歷抱在懷裏,保護他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他身上穿着藍白色的學校制服,胸部塌陷下去,硬着頭皮揭開外套看,真是慘不忍睹,是活活被打死的。血塊淤結着,一根白森森的肋骨穿出了皮膚,無聲地切割着冰冷空氣。我看得心裏一陣陣痙攣。轉頭卻發現南美專註地盯着這具屍體,眉頭微微皺起。
她問我:“你有沒有發現他少了什麼?”
我忍着淚答:“生命。”
南美溫和地看着我,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接著說:“他胸口的皮膚不見了。”
果然,在一片破碎狼藉之中,很容易忽略他胸口的那一塊鮮紅,原來是整塊皮膚被切走不見。我和錄音筆異口同聲問:“為什麼?”
南美把被單再給男孩子蓋上,閉上眼輕輕念了幾句什麼,稍後告訴我:“不要太難過,他下一世命運極佳,羨煞無數人。”我猜她是為了安慰我,不過總比沒有安慰好。正等着她繼續告訴我們關於剝皮的事,忽然一陣響動從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