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滅門(上)
?北風凜冽,大雪紛飛,齊魯之地一片銀白,正是寒冬臘月時刻。(.coM)泰山之巔卻有一個麻衣大漢,約莫三十餘歲。長劍在手,腳步移動,時而如鷹飛起,時而如魚翔水底,忽快忽慢,招式洒脫豪放,若讓人見了,必定忍不住連連喝彩,任憑雪花狂舞,山風呼嘯,那大漢雖然身穿麻衣單衫卻始終專心致志,不受絲毫影響。那大漢起初之時面帶笑容,但過了一會兒,隨着劍招加快,表情也變得緊張起來,到了最後卻出人意料的扔掉手中長劍,捶胸頓足,哇哇大叫,彷彿痛苦之極,過了許久那大漢依舊狂躁不減,口中也早已滲出血來,但是那雙拳依舊不停的捶打着自己。那鮮血落在雪地上,瞬間染紅一片。
“徒兒,快些醒醒。”不知何時那大漢身後多出一位灰袍道人,年紀約莫五十餘歲,頭髮斑白,開口喝道。同時搶上前去,伸出劍指要將那大漢點昏過去,那大漢意識到有人過來,雙目血紅,顯然已經失去神智,胡吼一聲,便朝那道人撲去,那道人身子一側躲了過去,右手飛快朝那大漢背上點去,勁頭要穴,那大漢立時昏倒在地,那道人也不耽擱,一手提起那大漢便往山下奔去,但看那道人提着大漢仍舊步履如飛。
那道人奔了一陣,到了山下木屋之中,把那大漢放在床上,推拿一翻,點起了堆篝火在那床邊,這才緩步走到門口,看那大雪紛飛,哀嘆一聲:“如此大雪,不知那些尋常百姓怎麼能夠挨得過去,他們缺衣少穿,老天你若慈悲,就賜給他門幾個太平年吧!”
過了足足四個時辰,那大漢才悠悠醒來,急忙翻身下了床來,看着那門前倒背自己的道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叫道:“弟子化龍多謝師父出手相救,此次若不是師父施以援手,恐怕弟子早已死在那泰山之巔,被這大雪覆蓋了。”
那道人轉身過來,看看那大漢一眼,哀嘆一聲,便吩咐那大漢起來,那大漢應了一聲,垂手而立,站在一旁,聽那道人的訓斥。
“徒兒,你可知道你剛才怎麼了么?”那道人坐在一張太師椅子上,關切的問了一聲。
“弟子剛才練劍之時,忽然胸口好似火烤一般,難受之極,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大漢回想起剛才情景,思量一下開口回道。()
“去穿上衣服去吧!這麼冷的天,一身單衣小心着涼了。”那道人掃了一眼余化龍,開口道。
那余化龍應了一身,穿上自己的灰色破棉襖,又從裏屋走了出來,站在一旁。
“按照你剛才說的,應該是走火入魔的癥狀。”那道人沉吟一陣,又開口詢問:“我問你,你是不是最近又練習那混元烈火掌了?”
那余化龍吃了一驚,低下頭,老老實實的開口道:“師父慧眼如炬,一切都逃不出您老的法眼,弟子最近的確又開始修習這套功法了。只是弟子每練習這套掌法之時,總覺得難受異常。”
“你是不是每次都不能把體內的真氣逼入丹田,而是存在胸膛,然後一練別的武功,那股真氣便像決口的大河四處奔騰?”那道人又開口問道。
“是是是,就是這樣,師父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那余化龍訝色一閃,開口問道,“師父既然知道,一定有解救之法吧!”
“哎!世上的事情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那道人哀嘆一聲,站了起來看看那遠處依舊紛紛揚揚的大雪道:“天絕我泰山一脈呀,想當年東陵祖師創我泰山一派,那是何等壯觀,四海五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到了我無塵這一代,只有我一個人不說,收了個徒弟還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這老天太也不公。”說道最後,竟然帶有淚光。那余化龍站在他背面,自然看不到師父無塵道人傷心的模樣,但是聽到自己不久就要殞命,腦中嗡的一下,差點站立不穩,跌坐在地,好在伸手扶住椅子,強自站定。
余化龍聽了師父的話,強自鎮定,強顏笑道:“師父,您老說的也太嚴重了。弟子就算走火入魔也算不得什麼大病,怎麼在您老口中就成了不治之症呢,”那余化龍雖然在勸師父,可是一想到自己不久就消失在人世之中,也是不禁傷感“師父您也別操心了,弟子十歲就由師父收留,到了現在已經二十餘年,弟子學了一身武藝,本要好好孝敬師父光大門楣,沒想到卻有如此遭遇,弟子不孝,不能給您老送終。”說著說著,那淚光閃閃,也要掉落下來。
那無塵道人閉上雙眼良久,才慢慢睜開,強自笑道:“罷了,徒兒,師父二十多年不准你下山,你可知為何?”
“師父不願弟子虛度光陰,好早日學成泰山絕藝,光大師門。”那無塵道人聽了徒弟的敘述點點頭,那心裏更加難受。
“現在看來是師父錯了,你這就下山去吧,享受一下那世間風光去吧!,我已封住你身上穴道,只要你不過分運功,想來再活個三年五載應該不是難事,記住行走俗事之中,萬事不可莽撞。”那無塵道人揮手作別,不待那余化龍開口回答,人早已消失在雪地之中,不見了蹤影。
那余化龍苦笑一聲,再看看這自己居住了近二十年的木屋,收拾了行禮,迎着大雪下得山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一連過了三月,余化龍走遍整個山東,這一日來到河南孟州境內,陽春三月,中原大地一片新綠,這一日,余化龍經過一片竹林,忽然聽到竹林深處有人在說話,便悄聲走了過去,伸手扒開枝葉,忽然見兩個中年大漢,也是三十餘歲,一個身材修長比自己高出半頭也不止面容黝黑,一個身材微胖背對着余化龍,也看不清面容,弓着身子聽那高個漢子的訓話:“劉良,你快些集結人手,就說東西本長老已經找到了。這次咱們一定要把事情做得乾淨漂亮一些,讓趙堂主好好的在廠衛面前顯一顯威風。”那高個黑臉大漢口中的廠衛自然是明朝的錦衣衛,此時正是明朝萬曆末年,萬曆皇帝二十八年沒有上朝,宮中宦官早已手段遮天,組成東廠和錦衣衛結合之後,便成了廠衛。
余化龍雖然久居深山,但是師父多年行走在江湖,自然把這些事情講給他聽,他一聽說這高個黑漢要與那廠衛有牽連,登時心中就對這二人厭惡三分,只是師父提醒自己不到性命有關之時,不得動武,否則遺禍無窮,這才壓住火氣,仔細聽那二人說話。
那高個黑漢四周看看沒有人在,就讓那微胖漢子快速離去,而自己也提劍,出了竹林,過了許久,余化龍確定那二人早已離去,這才循着那黑漢的方向悄聲跟去。
那黑漢一路疾行,到了一家大戶人家盯視良久,暗自點點頭,這才滿意離去,余化龍看那大漢模樣,分明是來踩點來的,心中急道:“怎樣才能通知這戶人家才好。”
待那大漢走遠,這才站在那家門前,但見那大戶人家門前青石鋪路伸展而去,直通大門,一座建造宏偉的宅第之前,一對齊人高的石獅子,栩栩如生,讓人望而生畏。“難道那人是為劫財。若是如此,我又何必多事,俗話說破財消災,這大戶人家這麼富有,少些錢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余化龍看着眼前豪華的宅第,心中想道。
“不對,而且還有廠衛的事情,那官府再窮也比這尋常百姓家富裕,我且進去細看一翻,如果只是劫財強盜,那也罷了,若是謀財害命,哼!本人說什麼也得管上一管了。到了那時縱然我入了地下,也有臉去見我那受苦受難的爹娘了。”余化龍思量一翻,終於決定,踏步朝那宅第走去。
抬頭望見那牌匾上寫着“存義郭家。”四個大字鐵鉤銀划,氣派之極。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余化龍伸手扣了幾下大門,那大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露出一個僕人的腦袋,那僕人看着這余化龍一身道袍打扮,呵呵一笑開口道:“道長是要化緣么?道長稍等片刻,我家主人早有吩咐,但凡僧侶道長前來化緣,都要給的,所以您在此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取齋飯。”
那余化龍伸手一禮開口道:“施主留步,貧道從東來,非為錢與財。”
那僕人二十餘歲聽着余化龍文縐縐的開口說話,撓撓頭搔耳,不知如何應付,只得開口詢問:“道長,小的這就糊塗了,您不為錢財來此,那是為何?”
“等我見了你家主人,自有話說,還請小哥通報一聲,說有道人相見。”余化龍行了一禮,開口笑道。
那僕人以為他只是胡鬧,心中早已有點惱怒,只是主人早有吩咐,遇着修道之士,要禮讓三分,這才忍住怒火,關了門前去宅中通報,過了一會兒一個年紀五十餘歲的錦袍老者由那僕人跟着走了出來,那僕人向他指指站在一旁的余化龍,小聲嘀咕幾句,便又回到宅中,而那老者年紀五十左右,慈眉善目,那余化龍看了一眼,也覺得這人和藹可親,不禁暗自點頭。
那老者走了過來,微微一笑拱手行禮道:“不知道長找尋老漢有何吩咐?”
“在下俗家姓余,請問施主可是姓郭名存義?”余化龍故作不知的開口問道。
那老者呵呵一笑,開口道:“呵呵久仰,久仰,不錯,在下正是。”那老者拱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