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咕嘰

「X！真他烏龜的扯，比扯鈴還扯！」經過了一天一夜的咒罵，終於讓楚痕界略微回復了一點理智。

他不得不……得到一個他不想得到的結論：

既然穿越了……還是得要好好地活着。

不然怎麼辦？

但是，問題來了，筋疲力盡加上心力交瘁的疊加效果是，他現在感到渾身無力，甚至額頭已經開始發燙……

發燒，原是練拳三年半以來就與自己絕緣的事，可見眼下身體情況之糟糕。

而且，異世有沒有妖獸不知道，但那鐵齒藍綠蟲（楚痕界自己給取的名字）隨便來一雙掃廁所等級的就可以了結自己現在脆弱的小命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天以來都沒看到什麼生物，但在這種鬼地方待得越久絕對越不妙。

瑟縮在一個勉可容身的、充滿着腐朽樹葉霉味的小樹洞裏，他不禁為自己的前程感到渺茫，替自己的明天默默默哀。

當然默哀並不需要用很長時間，因為……他自己根本沒什麼經驗。

畢竟，楚痕界二十年來，一直是只有活得比旁人更努力，而且成功。

「耐耐的（和「XX的」同理）….我要活下去！」他的左手輕輕摩挲着粗糙礪澀的樹皮，更加地感到，艱困的環境越發地刺激他的求生意志了。

「以意行氣……氣遍周身……天地之間皆有氣……」

輕閉着雙眼，拚命地運着太極內功自我療愈，楚痕界卻悲哀地發現自己的病恐怕來得並不尋常，本來從重量級掉到羽量級的體力，現在起碼已經再摔到了蠅量級，不禁心中拔涼拔涼的。

不過他知道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他記得師父說過，染病後，三天之內是關鍵期，只要撐過了，那多半就可以化險為夷。

要知，鄭子太極拳的祖師爺鄭曼青頭上可還有個「一代名醫」的光環哪！上百年的傳承，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蓋得出來的。

想起自己曾膜拜過的那一幅和藹老人的水墨畫像，與那矮小身軀的眼神中散發的炯然輝光……他左手食中指緩緩揉着眉心，告訴自己：「再接再厲！」

隔日下午時分。

祖師爺貌似真的來保佑他了，楚痕界發現自己情況似乎有些好轉。

然而，就在他感覺自身體力漸漸停止下降的時候……

他的耳朵卻傳來了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嘶----嘶----嘶----」

剎那間，他覺得自己喪失了睜開眼睛的勇氣。

他的下唇一下子咬出了血，很快地「豆」一聲滴落那咖啡色牛仔外套的領口，暈染成一團團濃濃的墨點，漆黑的活像是發了三年的老霉。

「XXXXX的咧.......老天爺……你玩夠了沒？……」

他只存着最後一絲希望，那鐵齒藍綠蟲的嗅覺不是太好。

問題是……牠們若嗅覺不是太好，怎麼能找到這裏來？

他已不想再想。

五秒……十秒……十五秒……

什麼事都沒發生。

「咚……咚……」楚痕界感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漸漸的緩下。

心理素質一向不差的他，漸漸地感到不對了。

這「嘶嘶」聲聽起來似乎不太夠味…怎麼有點……草叢摩擦聲的調調？

想到這裏他的好奇已急速膨脹到壓死他的絕望，趕忙睜開了眼，沒想到卻看到了他一輩子所看到的東西中最----

「可愛」的東西！

天哪！

他烏龜耐耐的！

他確定他的性向完全沒一絲問題，但此刻他竟然完全能體會女生們看到可愛小動物時尖叫的衝動！

他完全可以和任何人打賭一億歐元，如果把眼前的這個「東西」拍成影片放到網路上，那絕對會造成全世界空前絕後的爆炸性大轟動！

那東西約莫巴掌般大，圓滾滾地像顆球，通體鵝黃帶點短短密密的絨毛，水汪汪卻又無辜到極點的圓圓大眼佔了身體的四分之一，短短的手，短短的腳，球狀鮮黃色的尾巴，短短肉肉的紫紅色翅膀和粉紅小肚臍……都不算，最令人髮指的，是那呈「o」字型開開的鮮紅小嘴、和鮮黃色肥肥短短活像八字眉的小耳朵----

牠就這樣一顆圓生生地站在離樹洞不到三公尺的草叢前……

Q到翻天了！

他突然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想要擁有牠的慾望……，而且，令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是，這慾望竟是此生從來都沒有過的強烈！

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伸出手來，卻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力量還沒回復哪怕半分----卻是不想浪費時間在頹然上，他又趕緊向牠望去，趁牠還沒跑走的時候多看哪怕一秒鐘也好。

良好的心理素質在這時又再度發揮了作用，楚痕界突然驚覺了自己的異常……

牠真的是可愛，只是……有這麼誇張么？

他趕忙深呼吸了一下，再定了定神一看---

----還是那麼可愛啊！

這麼可愛的東西，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楚痕界感到自己不斷在羸弱不堪的理性與喪失邏輯的感性之間搖擺不定。

終於，他決定了，不管怎麼樣，先給牠一個陽光笑臉看看吧！

「嘻----嘻～」

小圓球一點反應也沒有，小嘴繼續維持小寫「o」，並沒有分毫要變成大寫『O』的跡象。

太不明顯了么？哼，小爺笑大一點！

「呵----呵！」

小圓球依舊用無敵無辜的表情望着他，只是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沒有其它反應。

「唉----唉……」楚痕界決定放棄無謂的努力。

挫折啊！

也不管牠懂不懂了，楚痕界半自言自語半苦笑着道：「你這麼可愛，總不會是來吃我的吧？」

驚人的是，牠竟然搖了搖身體----應該說搖了搖頭！

楚痕界頓時「大喜失色」，不經大腦地問：「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卻又想到：「唉呀，牠圓滾滾地點不了頭啊！該不會滾過來吧……」

更驚人的是，牠圓圓的身體竟然變成了一下直橢圓，一下扁橢圓！----應該說牠「點了點頭」……

楚痕界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也不知是被牠高興得還是被牠可愛得。

笑了半晌，才想到這樣下去不行，忙道：「唉……我要說什麼，喔，那個，我怎麼叫你啊？……」

小圓球用牠圓都都的小嘴出聲了：「咕嘰。」聲音那叫一個脆生生呀。

「連聲音都很可愛啊！」楚痕界又是一絲笑意上臉…...卻是突然發現，自己的個性好像有點變了？

變得……好吧，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你是說，你叫咕嘰？」楚痕界問道。

「咕嘰。」小圓球聲調全無變化地道。

楚痕界有點頭大：「唉，那我就叫你咕嘰蘿？」

「咕…」

「停停停----你別咕了……好的話你點個頭吧！」楚痕界發現了，不能問牠問答題，只能問是非題。

牠圓圓的身體又開始了一下直橢圓，一下扁橢圓……

「哈哈，真可愛啊……」楚痕界當然又再度笑得很開心……

可是這次他卻莫名地感到咕嘰大大的眼睛中似乎夾雜着一縷哀怨，趕忙轉移話題：「你的……你剛剛……唉……」一時卻又不知要問些什麼。

難道要問牠，你家住這麼？

還是，你附近熟不熟？

你今年貴庚？

你是公是母？

哩押霸沒？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楚痕界一時塞住，氣氛有點尷尬。

這時，咕嘰見楚痕界不說話，眨了眨眼，開始轉身向後……

楚痕界一驚脫口而出道：「啊，咕嘰你別走啊！」

卻見到咕嘰又轉了回來，小小的右手上有一顆櫻桃大小的深紫色果子。

楚痕界呆了一呆，咕嘰卻是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把果子伸到他面前。

「你……要給我填肚子的？」楚痕界眼睛都睜大了----謝謝你的好意，但，這也太小了吧？

「咕嘰。」咕嘰說完，搖了搖「頭」----牠好像也學會了怎麼與楚痕界溝通了。

「這……該不會是要給我治病吧？！」楚痕界覺得自己平日自負聰明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一雙可愛到不行、聽得懂人話的小動物（？），在一個青年病得死去活來堪稱此生最悲情最危難最接近蒙主寵召的時刻，拿出了一顆珍藏多年的神果給他吃，青年吃完以後病全好了，同時發現自己功力增加了一甲子……

正要感謝牠的時候，牠卻變成了一個美女，深情款款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你前世把我從那萬惡的蛤蟆精手裏拯救出來所結下的美妙因緣……」----

「咕嘰！」咕嘰「語氣激動」地打斷了楚痕界不切實際的幻想，拿着果子的小手又再次往前伸了伸，圓都都的身體還跳動了一下，晃悠悠地甚是可愛。

楚痕界只是笑着，卻沒有什麼動作。

「咕嘰！」見楚痕界仍不動作，咕嘰氣的小臉通紅，叫聲更尖了點，貌似要生氣了。

其實，楚痕界心知，說自己不猶豫是騙人的，畢竟自己感覺已有好轉現象，要是吃下這來歷不明的果子反而噶屁了怎麼辦？

這可不是咕嘰是不是出自好意的問題而已了。

畢竟，咕嘰又沒念過高中生物，他卻很清楚，果子裏的任何細菌，都有可能對目前免疫力好比風中殘燭的自己造成無可彌補的傷害！

吃呢？還是不吃呢？

咕嘰的眼神是如此真摯……

而且，牠竟然聽得懂我的話，會不會……

等等！

牠怎麼可能聽得懂我的話？！

難道說，這裏的「人類」也用中文？！！

楚痕界激動之下正要向咕嘰追問，突然間，卻發現自己的小腹倏地有如火燒一般，且急速地竄上延燒，緊接而來的又是一陣猛烈的暈眩！

這次的暈眩來得極其迅速而狂暴，本已渾身酸軟的楚痕界更是全然無力運功抵抗……

他模糊的眼角所捕捉到的最後一幅畫面是：咕嘰使勁地把深紫色果子往自己的嘴丟，而自己也榨盡了最後一絲的意志力，略微地張開了那僵硬如花崗石般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