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十月底的時候,Famp;G方面在C市的工作漸入尾聲,顧硯書並沒有跟同事一起返回B市,隻身留下。工作夥伴都知道他是C市人,只當他想留下跟親人朋友敘敘舊,也沒有多問。

自從李航婚禮那天晚上起,周亦棋再見顧硯書時有些尷尬,但看他好像沒事兒人一樣,絲毫沒有提及,許是宿醉之後不記得了。周亦棋雖然也沒有提起,但每每看見他時卻略微有些不爽,他難道感覺不到她現在在等他嗎,兩人這樣不進不退的現狀,算什麼呢?

就為著這個,她好幾天沒搭理顧硯書,跟他說話時愛答不理,拒絕了他一起看電影的邀請。幾次三番下來,他主動找她的次數也少了,但是還是沒有動身回B市。

當周亦棋一整天都沒有收到她的電話和消息的時候,不禁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了?當天晚上,她洗好澡坐在床上握着手機正在猶豫要不要主動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卻先她一步。

她接通電話:“有事嗎?”聲音有點悶悶的。

“我生病了,真的。特別難受。”他說話鼻音很重,柔軟又誠懇的語氣竟讓她無端生出幾分心疼。

“去過醫院了嗎?醫生怎麼說?”她已經起身拉開衣櫃,挑選能穿出門的衣裳,準備將睡衣換下來。

“不想去,沒有力氣。”他躺在床上,翻了個身。

周亦棋到酒店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半,他打開門將她拉進房間,她伸手摸他的額頭,燙得厲害。

她將他扶到床上躺着,拿出體溫計測量過後,又去前台找來了冰塊。看着她在這個空間裏轉來轉去,為他擔憂,為他忙碌,顧硯書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妥帖舒服。

那晚他的體溫非但沒有降下來,甚至還有上漲的趨勢,周亦棋叫了車,將他送到了醫院,他全程迷迷糊糊的,她讓幹嘛就幹嘛,眼睛始終縈繞在她身上。直到夜裏十二點溫度才降下來,顧硯書不放心她一個人大晚上獨自回家,後來還是周知康開車將她接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顧硯書出院后給她發了消息,周亦棋下班以後第一時間去看他。經過一晚上他已好轉不少,人看上去也有了些精神。

夕陽柔和溫馨,山頭的紅色經過無限拉伸,來到酒店窗檯邊時已經變成了淡淡的金色,秋風輕輕吹起窗帘的一角,窗邊那盆綠色的盆栽舒展着葉子,在被陽光染成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顧硯書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周亦棋,她正在將陳靜熬好的小米粥從保溫桶里盛出來。她側身對着他,不長不短的頭髮綁成馬尾正好在肩膀的位置,後腦有幾縷短短的碎發散落下來,在落日的餘暉里,輕輕搔着她白皙的脖頸。

周亦棋將小米粥端過來:“喝點吧,生病了吃點清淡的。”

他坐直身子,接過她遞過來的白瓷碗:“好多年沒喝過阿姨熬的小米粥了,我記得在國外的時候,有次生病做夢的時候吃到過,醒來卻不記得什麼味道。”

周亦棋將保溫桶拎過來,坐在他身邊:“在國外生病的時候,沒人照顧你嗎?”

他用湯匙在白瓷碗裏攪了攪:“沒人啊。獨在異鄉,什麼都得自己扛。”

她突然覺得,他在在國外的那幾年可能並不是她想的那樣輕鬆快活,她朝他身邊挪了一小步:“那你生病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去醫院的嗎?”

“生病的次數不多,也都不是什麼大病,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國外醫療體系跟國內不一樣,就醫很麻煩。有時候為了把時間省出來,就不去醫院,蒙在被子裏睡一晚上,有時候一兩天就好。”

她忽然有些心酸,他一個人遠在異國他鄉,悲傷難過無人分擔,喜悅開心也沒人分享,生病受傷無人知曉,亦無人心疼。這麼想着,她伸出手幫他整理了一下睡覺時被壓得有些凌亂的頭髮。

此舉一出,兩人同時愣住。周亦棋連忙將手收回來,空氣突然有幾分凝結,他繼續喝粥,她則坐在原處懊惱自己的衝動。

顧硯書將白瓷碗放在小桌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然後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右手。察覺到她的緊張,但是他並沒有放手,反而緊了幾分,她的手很小,被他裹在掌心反覆摩挲着,溫軟細膩。

越貼越近,當兩人的腿挨在一起,他剛要將她摟進懷裏的時候,周亦棋突然站起來:“你什麼時候回B市啊?”

旖旎的氣氛被一秒打破。

他摸摸鼻子,含糊其辭道:“還過幾天。”

周亦棋點點頭,將白瓷碗和保溫桶收起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還是得按時吃藥。”

他點點頭,跟在她身後走到了門口,目送她進了電梯才關上房門。

說起他們從前的隔膜和遺憾,雖怪當時年輕氣盛,不肯坐下好好談談,十八九歲的的少年少女,哪怕只是受了丁點兒委屈也要宣稱自己是受害者,沒有成年人那樣的氣魄和胸襟。但是這並不代表成年人談情說愛就一定比少年人容易,其實成年人的顧慮遠比少年人多,十七八歲的姑娘和男孩只在意喜歡與不喜歡,二十七八的人卻要考量太多。

周亦棋在這一刻突然有些討厭自己的過分理性,說白了也有幾分逃避的意味。在B市發展比C市好太多,況且他的事業已經遠不是起步那麼簡單,她雖說在C市的生活中規中矩不上不下,但是也不是那麼樂意離開。

看吧,兩個人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問題和麻煩卻迫不及待地來了。

之後的幾天,兩人約過幾次飯,始終沒有往那個話題上談,兩人心裏都明白,他們之間橫亘着一個不小的問題,在沒有最好的解決方式之前,誰都沒有先開口。

顧硯書決定在周六返回B市,就在周五的晚上,顧啟豐打來電話,說韓凌為他生下了一個男孩。

此前周亦棋甚至都不知道韓凌懷孕的事情,周知康和陳靜也說自己不知道,在震驚之餘還是在第一時間送上了祝賀。

顧啟豐覺得懷孕生子也不是什麼大事,更何況這個孩子的降生並不是他所願。他和韓凌結婚時本來約定好不要孩子,他事業受挫,如今經濟條件再不如從前,況且他也從未覺得多子多孫是一件有福氣的事情,平平淡淡地過完下半輩子就已經知足了。但是他卻沒有替新婚妻子考慮過,她嫁給他的時候才三十齣頭,如何不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結婚後的第三個年頭,她懷過一次孕,當時沒要那個孩子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年初剛檢查出懷孕的時候,她便下定決心要生下這個孩子,她已經四十齣頭了,如果再放棄這個孩子,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成為一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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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經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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