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死屍帶話
三個人面面相覷，似乎老水鬼也沒有想到外面的動靜會消失的這麼迅速。
他皺着眉，看向大門。
此時門口風平浪靜，卻就是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中，視覺和聽覺都被無限放大，一陣熟悉的滴水聲，讓我和童曉萌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她找來了！”
童曉萌的臉“唰”一下就白了，剛想站起身，被我伸手一把抓住，沖她搖了搖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老水鬼。
這個時候，除了他，誰也不知道外面站的究竟會是什麼東西。
老水鬼臉色瞬息萬變，持續了片刻，好在是恢復了平靜。
他拿起桌子上的黑鞭，一起身，邁步就朝着大門走了過去。
隨後毫不猶豫，伸手就拉開了房門。
此時外面天早已經黑透了，農村裡又沒有路燈，院子裏也沒有亮光，我們坐在屋子裏，只能看見一道漆黑的身影，此刻正直立立地站在門檻前面，面部被老水鬼遮去了大半，但已然能看出，此人正是在門外渡劫的陳濤！
見此景，我和童曉萌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鬆了口氣，可緊接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出現了。
“我找你有事。”
陳濤開口說話了。
但是說話的時候嘴裏好像含着什麼東西，吱吱嗚嗚的，聽不太清楚。
可他一開口，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就順着夜風從門外飄了進來，惡臭撲鼻，就好像死了很長時間的爛魚爛蝦堆積在了一起，讓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童曉萌倒是沒多大的反應，但是這個味道讓我想起了熟悉的一幕，心裏激靈靈一下，整個人坐在那裏，可就不敢動了。
老水鬼屹立在門口，盯着陳濤半晌沒說話，等了很長時間，才深深吸了口氣說道：“虎毒尚不食子，你今天竟然連你親生兒子都不放過，看來，你身上的煞氣，已經無法再褪去了。”
“陳濤……”
童曉萌猛地抓住了我的手，兩隻眼睛瞪的渾圓，神情駭然地盯着門口出現的一幕。
陳濤在說話間，就聽見滴滴答答的聲音，不像是雨水落地，反而像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我忍不住側過頭，往門口瞟了一眼，可是就這一瞟，渾身上下的血都涼了。
陳濤，還是陳濤，從表面上來看，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但是讓人驚駭的是，這個人的臉，慘白無比，就跟院子裏那些從河水裏撈出來的死屍沒什麼區別，睜大了眼睛，口舌外翻，鼻子，耳朵里全都是腥臭的河泥，嘴巴里也隨着開口說話，不斷地往外流淌着泥沙，滴滴答答全都落在了地上。
在河邊長大的誰不知道，活人的嘴裏怎麼可能會有河泥，只有淹死在河水裏的屍體，才會是這個樣子。
陳濤死了？
我愣住了，本以為陳濤以孝心渡化父親屍體上的煞氣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是沒有想到這河水裏的死倒竟然會如此厲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只是轉眼之間，就將親生兒子變成了和自己一樣的天譴之物。
可是他既然殺死了陳濤，還來找老水鬼幹什麼呢？
我想起了之前老水鬼交代的，若是今晚陳濤不能成功渡化此屍，那麼屋子裏的三人誰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個時候，說不害怕那是騙孫子的，但是見童曉萌已經沒有血色的臉頰，我強忍住顫抖，握緊了她的手掌，低聲說：“有老水鬼在呢，沒事。”
老水鬼靜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你找我做什麼？”
“黃河娘娘讓我給你帶句話。”
陳濤嘴裏含砂，說話口齒不清，嘟嘟囔囔說道：“娘娘說，今日是她和白家小子大婚的日子，希望老水鬼不要參與，否則黃河之水必漲上河岸，淹沒的，就不止山峽村這一個村莊了。”
我看見老水鬼的背影在這個時候顫抖了起來，低聲說：“黃河娘娘當真打算為了一己私利，做出這種數千無辜百姓陪葬的舉動嗎，難道，她就不怕黃河龍王，以及天譴的降臨嗎？！”
陳濤搖搖頭：“我不知道，反正黃河娘娘讓我爹托我帶話給你，還有一個時辰娘娘便會上岸娶親，老水鬼還是想考慮自己的性命如何交代吧。”
陳濤說話，撲騰一聲一腦袋栽倒在了地上，老水鬼急忙彎腰將他扶起，然後轉過頭對我說道：“快幫忙，把他抬進玉棺！”
我和老水鬼將陳濤的屍體抬進玉棺，在抬的過程中，我發現陳濤居然還沒有死，只是能感覺到他此時氣若遊絲，生命氣息離死也不遠了。
將陳濤放進棺材后后，老水鬼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子，拽到嘴邊，張開嘴直接就衝著手腕咬了下去，沒等我反應過來，汩汩鮮血就順着他的牙縫往外淌，然後把手一丟，鮮血流淌在玉璧上，整個棺材，彷彿活了起來。
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在玉棺里無孔不出，迅速瀰漫在玉棺之中，我站在外面依舊能感受到這白氣之中所蘊藏的寒冷，不消片刻，棺材便被這股子寒氣籠罩住，陳濤的身體也就看不見了。
這一切變化的條塊了，我根本沒有時間反應，等反應過來轉過頭看向老水鬼，就見他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混濁的眼睛已經很難再看到更多的光亮，迷茫地看向棺材內，良久過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見老水鬼的兩條腿開始打擺，我急忙扶着他回到椅子上坐下，給他倒了杯茶，將茶灌進嘴裏，老水鬼的神色才開始慢慢恢復了起來。
“黃河娘娘還是留手了啊……要不然我把老骨頭，肯定早就交代在門口，也不能再喝一碗茶湯了……”
見老水鬼語氣泯然，我眉頭皺了皺，問道：“什麼意思，陳濤沒有死？”
老水鬼點點頭：“他本來該死，畢竟陳濤的爹已經成為了黃河娘娘的人，想殺他，甚至是殺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我不解問道：“那黃河娘娘為什麼還要放過我們呢？”
“放？”老水鬼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她這是不想在未來的夫君面前表露出自己血腥嗜殺的一面，今晚要是你們兩個大婚的日子，就以我目前這般觸犯黃河娘娘妖威的舉動，怕是十條命，也不夠死在這裏的。”
我聽完更不解了：“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之前還這麼有把握，能處理掉黃河娘娘呢？”
老是鬼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和黃河娘娘如此正面的打交道，沒有想到她的實力竟然能恐怖到這個地步，就連黃河大王也不敢隨意讓黃河之水水漫村莊，但是她卻如此有恃無恐，其手中必然是有事後應對的籌碼，否則她再喜歡你，也不可能做如此冒犯天威的事情。”
“喜，喜歡我？”我怔怔地看着老水鬼，沒太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
老水鬼看着我說：“在你離這裏之前，除了二道河口玉屍的事情，你難道就沒有過類似的經過嗎？”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剛想搖頭否決，卻突然想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曾經在二道河口救過我的女屍！
就連我現在身上帶的玉佩也是她送給我的，而且她的背影，和黃河裏的那位紅袍女屍，十分接近。
我腦袋翁的一下，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我腦海里，頓時凜了凜心神，將那個女屍的事情也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老水鬼。
老水鬼聽完眉毛都立起來了，睜大了眼睛盯着我，一把抓住我的領口，隨即另一隻手猛然伸進去扯下脖子上所帶的玉佩，直勾勾地看了兩眼，然後揚天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