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侄子
齊樅汶什麼都沒處置就讓周信走了,之後也並沒有見孟嘗英,他與唐肅說,“這事不要鬧大,就這麼應付過去吧。”
唐肅點頭,“陛下才要查秦家的案子,這秦家的遺孤就冒了出來。”
“孟嘗英絕不是最近才知道玲瓏的事,如此,這份心計就值得揣摩了。”
“正是如此。”齊樅汶說,“所以朕說先擱置,看還有什麼人要跳出來,非要追究這個秦氏遺孤?”
“臣知道了。”唐肅說。
“薛相有一份密折,托臣轉交給陛下。”唐肅從袖籠里拿出一封摺子,齊樅汶接過看了一眼,卻放在案頭另一邊,並不馬上看,“你轉告朕的話,讓他好好養傷,一切等傷好了再說。”
唐肅看着被擱置的摺子,想到薛清泰殷殷切切的眼神,他又問了一句,“陛下不看嗎?”
“就算不看,朕也知道裏面的內容。”齊樅汶說,“你也知道。”
唐肅拱手不言。
“他的飛來橫禍就和此有關,為何還學不乖?”齊樅汶說,“立太子一事從來不易,朕就怕朕今日立了太子,明日就要喪子。”
“還是從長計議吧。”
齊樅汶沒有想好怎麼告訴秦雲頤,她突然冒出來一個侄子,但是后宮裏有人想讓她知道,翌日請安里,憐嬪就給秦雲頤賀喜,“我進宮時,常聽人說貴妃是個可憐人,我那時不明白,貴人身居高位,又得陛下寵愛,怎麼能說是個可憐人?”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貴妃家裏人都沒了,這才是個可憐人呢。”
“現在好了,娘娘多了個侄子,好歹是又有家人了,雖然這個侄子是不入流的煙花出身,想來貴妃娘娘也不會在意?”
秦雲頤聽的雲裏霧裏,“憐嬪在說什麼?怎麼本宮聽不懂。”
皇后喝止還要繼續說的憐嬪,“陛下現在不告訴你,自有陛下的思量,等你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知道了。”
秦雲頤從她的臉再看到堂下每一個嬪妃的臉,然而莞爾一笑,“陛下既然沒有和本宮說,顯然也不是什麼大事。”
“娘娘可真坐的住。”肖嬪說,“這可是娘娘哥哥的遺腹子,也許是這世上娘娘唯一僅剩的親人,娘娘也不在意?”
“朝里大人說周大人窩藏逆犯之子,只怕最後這一個親人都保不住,連舅家也要再一次吃瓜落。”
秦雲頤眯起眼,“本宮都不知道,原來宮中有這麼多人關心本宮。”
“無論是什麼,本宮只聽陛下的。”秦雲頤說。
等請安散了后,肖嬪說,“她還神奇什麼?那麼一個青樓女子生下的血脈,不認不行,認也不嫌臟。”
“不認還好,只怕還能活一條命來,認了,秦家男丁都死絕了,他又憑什麼能獨活。”江嬪說,“陛下寵愛貴妃,還能為她和朝臣作對?”
陛下寵愛貴妃,她們都知道,但這是謀逆,陛下登基后也沒說替貴妃家人平反,難說陛下會不會替貴妃保住這個便宜侄子。
秦雲頤直接去了天清宮,給齊樅汶請安后,坐在他身側,“陛下可有事瞞着我?”
“什麼?”齊樅汶問,很快他就明白是何事,不由皺眉,“是哪個多嘴的人告訴你的?”
“今日去給皇后請安,憐嬪說的。”秦雲頤說,“看樣子,滿宮裏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她瞪一眼妙安,她是個包打聽,肯定也知道了,偏不和
她說,讓她在眾人面前露怯。
“朕本沒想那麼早和你說。”齊樅汶說,“從潞州一路進京,怎麼也得小半個月,朕不想你白白煎熬。”
秦雲頤看他,“所以我真的還有個侄子在世?”
“你舅舅說不是,他只是動了惻隱之心,那個玲瓏只是借你二哥的名義來苟且偷生。”齊樅汶說,“但是你我都知道,若不是真有牽扯,你舅舅何必養她們母子那麼久。”
秦雲頤身子搖晃了幾下后,軟軟的往後倒去,齊樅汶忙扶住她,高聲讓請太醫來,秦雲頤短暫的昏迷后,醒來就淚流滿面,“是我二哥哥,還留有血脈在世?”
“就是怕你如此,才不願意告訴你。”齊樅汶說。“朕已經讓你舅舅把他們帶到京城來,是與不是,當面問就知道了。”
秦雲頤焦急的搖頭,“他們不能進京來,秦家還擔著謀逆的罪名,他進宮來也只是白白送死,陛下,不要讓他們進京。”秦雲頤的眼神無聲的乞求,讓齊樅汶的心酸澀莫名,他摸着秦雲頤的額發,“傻瓜,朕若要他們的命,如何會讓他們進京?”
“現在這世上,只有朕可以定他的生死。”
“朕如何會讓他死呢?”
秦雲頤撲到齊樅汶懷抱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哥在外面。”
但凡家中有點規矩的人,在兒郎議親前都會看的嚴實,不讓做出醜事來名聲不好,二哥當年院子裏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誰知道他竟然在外面有一個女人,還懷了孩子。
這是本該唾棄的齷齪事,秦雲頤卻只覺得慶幸,是老天垂憐。
“你哥哥在外的紅顏知己,如何能和你說。”齊樅汶笑說,“她雖是個煙花女子,也是個烈性的女子,她查出有孕后正是你哥哥已經伏法,她能想辦法把孩子生下來,是仁義之舉。”
秦雲頤點頭,她又想到,“是我錯歸舅舅了,舅舅當年和秦家劃清界限,匆忙離京,我嘴上說著理解,其實心裏是怨憤的,以至於他們回到京城那麼久,我也不曾召見過他們,讓他們在京里被人看笑話。”
“舅舅當年是為了保住二哥的這點血脈才匆忙離京的。”秦雲頤說,“是我錯怪了他。”
“他也不會和你計較這些。”齊樅汶說,“等以後,你常常召她們進宮來,多走動些就好了。”
“他真的是我二哥的兒子嗎?”秦雲頤撐在齊樅汶懷裏問,“陛下沒有騙我?”
“朕也是昨天才知道有這麼個人,如果朕騙你,也不是朕有心騙你,而是朕也被人騙了。”齊樅汶說。
秦雲頤疑惑的問,“陛下怎麼知道的?”周信回京那麼久,也不曾提起過有這麼個人,他也不會主動提起,那是誰提起的?
“是有人彈劾你舅舅窩藏逆犯之子。”齊樅汶語焉不詳的含混說過。
秦雲頤聽清楚了。“陛下會殺了他嗎?陛下會追究我舅舅的罪過嗎?”
齊樅汶看着她的眼睛,“不會,朕不會殺了他,也不會追究你舅舅的罪過,朕說過,為了你開心,朕什麼都可以做。”
秦雲頤緊緊抱住他,“陛下說的話要算數,我都當真了。”
齊樅汶回抱她,“朕說話算數。”
周信都來不及回家,就直接去了潞州,一路上才寫信送回家去,讓他們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潞州一處農莊,第一次迎來了他的主人,周家老爺,周信見過庄頭后,就讓把玲瓏和他兒子請過來,除了當年在京城中見的那一面,周信再沒見過玲瓏,只是知道她平安產子,給兒子取名字叫思秦,母子兩安分守己的在莊子裏生活,他讓人隱姓埋名過來當思秦老師的人也告訴他,思秦是個好孩子,玲瓏將他教的很好,心中無一絲怨懟。
等玲瓏和思秦進來,周信失控的站起來,看着思秦眨眼,就要落下淚來,彷彿就看到那個調皮的小外甥站在他面前,意氣風發的喊舅舅,他扶住桌子穩住身形,最後也只說一句,“你和你爹長的真像。”
玲瓏也是眼含熱淚,她當年也是無處可去,也怕別人知道她懷的是秦望川的孩子,會保不住他,所以才去投靠的周大人,她當時情緒激動和周信說話顛來倒去,連她都不信她說的,周大人相信了,還帶着她離開京城,把她安置在這個農莊了,雖然之後再沒見過,但是她知道,她能安穩的把孩子養大,都是周大人在背後安排。
她帶着思秦給周信跪下,思秦端正的磕了三個頭,“我娘說,有可能這一輩子我也見不到任何一個親人,有可能,見到親人的那一刻,就是朝中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得不死的時候。”
“大人面帶疲色,顯然是連日奔波來到此地,無論我是死是活,第一次見大人,還請大人能允許我稱呼一聲舅公。”
十四歲的孩子,雖然長的高了,肩膀還是稚嫩的很,但他面對可能到來的死亡,絲毫不懼,卻只想着稱呼一聲第一次見面的親戚,他自出生以後,除他娘以外,第一個見到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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