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也曾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彭暄元,但是彭暄元完全聽不進去,琉璃更趁此機會煽動彭暄元,誣指她是大少爺派來的說客,讓她氣得要命,後來索性不說了,小姐高興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任老爺的指婚對象就是大少爺,彭暄元又能奈何,即便她拖延着不肯下嫁,也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況且,任韜麟早有個未婚妻,還是個官家小姐,兩方已經說好,待那位官家小姐一滿十六,就會嫁過來了。
彭暄元都不滿意任韜騏的庶子身分了,就更不可能委屈當妾室了。
第二次重生之後,江沁耘曾猜測過,說不定彭暄元會被殺,與婚姻一事有關,只是她不知道是哪一邊的人下殺手,故她兩邊都有多方留意,卻看不出誰對小姐不滿,於是在找不到嫌疑犯的情況下,又死了一遍。
第三次重生,她決定既然查不到兇手,那麼就多加防備吧。
故她一直對小姐跟前跟後,寸步不離,緊密到彭暄元都覺得煩。
因為彭暄元只要跟任韜麟玩在一起,江沁耘就很難不擺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讓彭暄元很不高興,千方百計找理由把她差遣走。
為了保護好小姐,江沁耘都是快去快回,每次離開前一定千叮囑萬交代琉璃要跟好小姐,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但至少這次,她有收穫。
兇手是大少爺!
即便她因為倒在地上,身子又被壓着的關係,沒辦法看到臉,但那雙靴子毫無疑問是大少爺的——這宅里只有任韜騏的鞋綉有老鷹圖樣。
聽說,這是暗地裏喜愛他的貼身丫鬟雪雁知道他喜歡鷹,特地綉上去的。
江沁耘聽到緣由時,只覺得這丫頭蠢。
這老鷹本該是飛翔在天空的王者,現卻被踩在腳底,不就跟任韜騏目前的處境相似嗎?無怪乎任韜騏連給個通房丫鬟的身分都不肯。
可為何大少爺要殺了彭暄元?
莫非是因為彭暄元不想跟他成親,而懷恨在心?
她真沒想到大少爺的心眼竟然這麼小,不想嫁給他,就毀了人家,她真是後悔當初還屢屢在彭暄元面前說項,她才真是瞎了狗眼,誤信好人了。
既然知道大少爺就是兇手,那接下來就是要找證據跟動機,進而防患未然了。
但她是彭暄元的貼身女侍,加上彭暄元跟任韜騏平時又沒往來,她實在沒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接近人家。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絞盡腦筋苦思,決定從他身邊人下手。
任韜騏身邊有兩個小廝跟三個婢女,幫他繡鞋樣的那個雪雁肯定對大少爺有私心,說不定大少爺要殺人,她還會在一旁遞刀,就不列入考慮。
另外兩個婢女一個叫巧心,一個叫玉環,她跟她們並不熟,巧心還打過招呼,玉環是大丫鬟,平常氣焰挺高張的,看到她都一臉不屑,所以也同樣不列入考慮。
至於另外兩個小廝呢,平常都跟大少爺跟進跟出的,想親近恐怕也不容易,所以分析下來,她能套近乎的就只有巧心了。
首先,她必須先搞清楚大少爺的作息。
掌握他的動態,才能未雨綢繆。
彭暄元住在後院的南邊小院裏,而任家兩個少爺分別住在東、西廂房。
照理說,大少爺是長子,應該住在東廂房,但因為他是庶出,所以夫人堅持他只能住西廂房。
這日,她趁彭暄元午睡,偷偷來到西廂房,想找到巧心。
為了不被其他仆佣發現,江沁耘決定自與西廂房後方緊鄰的花園,繞路過去。
由於彭暄元是被安置在後院,江沁耘亦都是自後門出入,鮮少走到前院去,路徑可說是不熟,在迴廊亂繞了一通,一個不慎迷了路,差點就撞見夫人的丫鬟,嚇得她三魂七魄跑掉一半,畢竟夫人縱然放縱自個兒兒子,但家規甚嚴,這彭暄元她定義為未出嫁的小姐,是不可隨意出後院到前院來,這規定自然也包括了她這個丫鬟。
江沁耘一直覺得這在任家的日子與坐牢無異,差別大概就是吃得飽穿得暖了。
好不容易尋到正確的路,卻錯估西廂房與花園之間竟隔着一道牆,她當場傻了。
她打量着以紅磚砌成的牆面,估量着也許爬牆是唯一的手段。
想她乞丐的出身,這爬牆自然難不倒她。
東瞧西看,確定四下無人,她挽起了袖子,退後數步之後,一鼓作氣衝上前,輕盈一蹬,順利讓她攀住了牆頭。
這貼身丫鬟當久了,肌膚也跟着變細了,洒掃抹桌的工作,相較於乞丐的生活可說是養尊處優了,手上的厚繭早就不見,只有在指節觸摸得着硬硬的皮,故手指尖在粗糙的牆上蹭了幾下,就感覺到疼了。
她「嘶」得倒抽了口涼氣,曉得現在若鬆手,還是得再來一次,只能硬撐着,腳尖勾着磚塊相連的凹陷處,費了大勁,手腳並用,總算爬了上去。
「呼!」一坐上牆頭,她就先喘了口氣。
拍掉手上的灰塵,正想往下跳時,赫然驚見有個人就站在牆下,望着她,左眉微挑,她心頭一驚,但已來不及,整個人往那人身上摔了下去。
原以為會連同那人一起摔個狗吃屎,沒想到那人倒是把她穩穩接着了,反而是驚魂未定的她,下意識手就勾着人家的頸子,緊緊揪着,不肯放。
「你要抱着我抱多久?」
清冷的嗓音自頭頂飄下,她心頭驚駭,慌忙鬆手,卻因腳軟而跪在地上。
這接着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殺人兇手大少爺。
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竟被大少爺逮個正着。
「大、大少爺!」她整個人伏在地上,恭敬的喊着,腦子裏思考該怎麼逃走。
「你哪的人?」
他不知道她是誰?
她心裏暗暗稱喜。
幸虧大少爺平日工作繁忙,鮮少在家,偶爾彭暄元陪着任家人用膳時,也常不見他在座,加上她又只是個卑微的奴婢,所以他不知道她是誰,真是太幸運了。
要不,先別說她這個表小姐身邊的婢女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光是她擅自跑來前院就要受責罰的。
「奴婢……奴婢是夫人那邊的婢女。」
她想大少爺既然是三姨娘所生,想必對於夫人身邊的僕人不熟悉,便說了謊。
任韜騏微眯着烏眸望着她的頭頂心。
說謊的丫頭。
她以為他不曉得她是誰嗎?
他只是一時興起,故意裝作不知道,想不到這膽大包天的丫頭就敢對他說謊了。
「你在這幹啥?」
「奴婢……是到花園採花,瞧見了只松鼠爬上牆來,奴婢見它可愛,想抓回去供夫人賞玩,所以才爬上了牆,誰知那松鼠靈活,奴婢好不容易爬上牆,它卻轉眼消失不見了,讓奴婢白忙了一場。」
任韜騏盯着那伏得低低,只看得見後腦勺的女子,失笑。
這任家院子啥時出現過松鼠了?
他長了二十有四的年紀,還沒見過半隻。
這丫頭又再說謊。
「頭抬起來。」
江沁耘心臟慌亂的跳着,強自鎮定的抿着嘴,抬起頭來,大眼張得大大的,眨都不眨,裝出一副無辜樣。
那犀利的雙眸,還真像鷹眼啊,盯得她背後冷汗直冒,衣衫都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