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們前腳剛進,粥就到了。
「少爺,奴婢今天熬了雪菜肉絲粥。」
在任韜騏的面前,雪雁的聲線特別溫柔輕盈,即便手上端着東西,體態也一樣婀娜多姿。
她款款走來,放下了端盤,將粥跟調羹放到任韜騏面前。
「粥只有這碗嗎?」任韜騏問。
「奴婢煮了約兩碗的分量。」
「那舀一碗給沁耘吧。」他說著,拿起了調羹。
雪雁臉色瞬間僵凝,江沁耘就算沒與她正眼對視,也可以感覺到她身上冒出火來,隨時要往她這邊燒。
女人的恨意好可怕啊……
可她真的是冤枉的,她沒有要搶少爺的意思啊……
「是,少爺。」
江沁耘可以感覺到雪雁這聲回應,是咬着牙切着齒的。
江沁耘跟在雪雁的後頭離開。
回到小灶房的雪雁站在湯鍋前,指着剩下的粥,語氣嘲諷道:「剩下的就給你吃吧,反正不吃也是給狗吃了。」
「謝謝雪雁姊姊。」江沁耘裝作聽不懂她的冷嘲熱諷,一臉熱情。
雪雁怒哼了聲,「吃完記得洗乾淨。」甩袖走了。
江沁耘扁着嘴,學着她罵人的撒潑樣,搖頭聳了下肩,舀碗粥喝。
因為是煮給少爺的,故這肉絲滑嫩,米熬得透,入口即化,餓得厲害的江沁耘唏哩呼嚕一口氣就喝掉了半碗。
「雪雁姊姊手藝真不錯。」這點還真是沒得挑剔。
吃飽喝足了,她動手清理,心頭仍是挂念着再過兩個月就會發生的事情,也就是小姐被殺一事。
基於之前的經驗,小姐被殺,她也難逃此劫,她猜測也許是上天悲憫小姐,所以才讓她一再重生,妤讓她救小姐,可惜啊,她不是個聰明的丫頭,都重生四次了,還搞不清楚兇手是誰,明明都看到鞋上的繡花了,卻是越來越覺得這大少爺好像還真不是兇手。
找不到動機呀!
她懷疑大少爺說不定根本對女人沒興趣,他房中好幾個丫鬟,皆有中上之姿,但也沒聽說他染指過哪個丫鬟,哪像二少爺,身邊沒個丫鬟是清白的。
外頭喜歡他的姑娘也不少,可丟下來的帕子,他連瞧都不瞧一眼,直接就跨過去了。
再加上他年紀也不小了,卻看不出他有娶妻的意思,而他也說過,他對小姐沒意思,不管小姐喜歡誰,他都不在乎,綜合以上,根本找不到動機啊。
況且,小姐死了,對他也沒好處啊。
既沒動機也沒好處,他殺小姐幹啥呢?
「若不是大少爺,那會是誰呢?」她整理着爐灰,思索着,「小姐死了,對誰有好處?小姐有的也只有彭家的家產,莫非是覬覦這家產的人?但這家產,在小姐死後就是老爺的啦,就算小姐嫁給其中一位少爺,家產還是任家手中,根本不需要殺她啊……」
江沁耘越想頭越痛,根本想不出所以然來。
「莫非跟家產無關?是其他方面的?」
「一個人在叨念什麼呢?」
耳畔突然傳來輕斥,嚇了一跳的江沁耘手一抖,鏟上的爐灰揚了滿天。
任韜騏眼明手快閃得快,倒是江沁耘灰頭土臉,咳個不停。
「瞧你笨手笨腳的。」任韜騏幫着把她身上的爐灰拍掉。
「少爺。」
「嗯。」
「奴婢可以回去當粗使丫頭了嗎?」
任韜騏聞言心頭驀地一凜,嘴角噙着的笑意瞬間垮了下來。
他忽視胸口的那份不快,一臉若無其事的問,「為何?」
「奴婢覺得少爺應該的確是沒殺小姐的意思,所以我想您的嫌疑已經解了,我要去別處繼續調查。」
「去哪調查?」
「我也不知……」她一籌莫展的撓了撓頭,「就四方打聽,看宅里有誰看我家小姐不順眼的,多注意一下。」
「心底可有名單?」
「沒……」她嘆了口氣。
「那你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是能轉出什麼來?」
「不試試看又怎知道呢。」
「不準。」他一口拒絕。「忙完就去休息吧。」
任韜騏不讓她回去當粗使丫頭,江沁耘只好繼續女扮男裝,陪着他出門工作。
可眼看着時間越來越迫近,江沁耘十分着急,頻頻拜託任韜騏,可他都不理會更不肯答應她的要求。
她猜一定是他壓根兒不信她的說法之故。
難道真要等她死了,他才會信嗎?
可她若死了再重生,一切都會重新來過,他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了。
用完午膳的空檔時間,坐在椅上休憩的江沁耘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幾天因為擔心小姐的安危,晚上都睡不好,故只要一吃飽,人就昏昏沉沉,沒兩下就被周公拖走。
明華走了進來,看見江沁耘坐在椅上睡覺,歪着的頭都放到了肩膀,粉潤的小嘴微張,那肌膚是細緻白皙,吹彈可破,像是剝了殼的水煮蛋,一時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輕觸着嫩頰,緩緩地滑了下來,滿眼戀慕。
「你在做什麼?」
一聲怒斥傳來,明華慌慌收回手,躬身倒退兩步。
「怎了?」被吵醒的江沁耘眨着睡得迷糊的雙眸,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誰准你在這睡覺的?」任韜騏轉頭斥責江沁耘。
「我以往都在這睡覺……」
「以後不準睡!」
「啊?」不準睡午覺?
「去外頭給我洗把臉,清醒清醒。」
「是,少爺。」覺得自己被罵得莫名其妙的江沁耘撓着頭,滿心困惑地走出去。
任韜騏凌厲的視線再投往明華身上,
「你竟趁沁耘睡着之際輕薄?」
「少爺,奴才只是見沁耘睡著了,想叫醒她而已……」明華慌亂的辯白。
「還敢說謊!」任韜騏怒道,「現在給我滾回去,等我晚上回去再做處置。」
明華苦着臉走了。
任韜騏坐上了江沁耘剛才睡着的椅子,上頭還有她身體的餘溫,他直身欲起,轉念又繼續靠着。
這怒氣來得兇猛又莫名其妙,他一時之間也弄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了,就是在看到明華的手放上江沁耘的臉時,「啪」的一聲,熊熊燃燒。
而那個笨丫頭竟還一臉無知,眼兒迷濛眨動時,竟有種嬌憨之態……
任韜騏用力咬緊牙,閉上眼睛,手指壓上額角,彷佛頭疼欲裂。
「真是該死。」他低喃咒罵。
洗好臉的江沁耘走進來,下頷還滴着水珠,頰邊的側發微濕。
她一進來就左右張望,「明華呢?」
「你顧念着他做啥?」
聽到她進來就想着明華,讓他好不容易降下的火氣又陡地升了起來。
江沁耘不明白好好的,任韜騏為啥大動肝火。
「少爺,是鋪子裏有事讓您煩心了?」
「我有這麼說過嗎?」他瞪着「罪魁禍首」。
「可我看您好像火氣挺大的,是哪個掌柜或下人又做錯事了?」她推敲着可能性。
「那個下人就是你!」任韜騏直眉瞪眼的指着無知的她。
「我怎了?我只是在睡覺而已……」她歪頭聳肩,很是無奈,「以前睡午覺您也沒發過脾氣啊。」
「之前就是太慣着你了,從今日起不準睡!」
江沁耘心想,這擺明就是少爺看她不順眼嘛,故意找個借口刁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