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秦嶺的異常
“同志,我們這裏不能打國際長途。”郵電局的人見鍾躍民從豪華轎車上下來,也不敢怠慢,但客觀條件不允許,他們也沒有辦法。
“打到北京的長途可以嗎?”鍾躍民轉念一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和公司取得聯繫,聯繫Johnny或者崔洋,都不是問題。
“打到北京可以,但是要等不少時間!”工作人員立刻回答道。
“那行,給我接北京!”鍾躍民道。
“同志,你的介紹信呢?”工作人員道。
“介紹信?”鍾躍民一愣,立刻想起來,這地方私人想要打長途電話必須要單位開的介紹信,“同志,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開,我有急事兒,您通融通融。”
“同志,按照規定必須要有證明信才能撥打長途電話,您別為難我!”工作人員態度挺好,但是拒絕也很堅決。
鍾躍民犯了難,這一時半活兒上哪兒去弄證明信啊?!
當他準備是不是讓栓柱回村裡想辦法開一個的時候,章高官的車停到了門口。
“躍民同志,這是怎麼了?”
“公司出了一點兒問題,要打個長途電話,但是郵局的同志要介紹信。”鍾躍民實話實說。
章高官道:“你等我一會兒,我讓人去找郵局的同志說說。”
“好,給您添麻煩了!”
“這話說反了,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章高官道:“咱們嘴上說著招商引資,為外商提供各種優厚的條件,卻連打個長途電話都要介紹信,真是······”
“章高官您別這麼想,咱們一切都是剛開始,萬事開頭難,以後肯定會越做越好的!”鍾躍民笑道。
“但願如此吧!”章高官嘆口氣,這時他的秘書已經帶着郵電局的領導過來了。
“章高官、李書記、王書記?您幾位怎麼來了?是出啥事情了?”郵電局局長是個矮壯漢子,臉上通紅,說話滿嘴酒氣。
章高官皺皺眉頭,沒說什麼,李書記則是劈頭蓋臉罵道:“吳國慶,你個瓜慫!這還沒到中午你就喝酒了?!”
“嘿嘿,今天高興,多喝了兩杯,李書記,您放心,絕對不誤事兒!”吳國慶憨笑道。
“行了,趕緊辦正事兒!”李書記道:“鍾同志是我們縣的貴賓,他有急事要接線北京,你趕緊安排!”
“哎!好咧!”吳國慶一口應下,剛轉身,卻又轉回來,“那個,書記,介紹信呢?”
“就是沒有介紹信才找你的!”李書記慍怒,“你搞什麼名堂!”
“可這······”吳國慶頓感為難,顯然不想背這個責任。
李書記見他半天不挪窩,頓感無奈,只好道:“你去接,有什麼責任我擔著!”
“哎!有書記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吳國慶頓時鬆了口氣,這麼多年他就是靠着這種小心謹慎才熬到這個位子上的,安全最重要,其他都不牢靠。
章高官還在和鍾躍民閑聊,他還是有些沒有弄明白鍾躍民的投資思路,此時趁機想要多問問,“躍民同志,你之前提到的投資計劃,確實有些超過我的想像,你對於石川村鄉親們的感恩之情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不,章高官,選擇石川村是因為我了解它,而且之前我已經做了很多先期的工作。”鍾躍民立刻明白對方誤解了,以為他是出於報恩的想法才做的投資計劃,“如果只是單純地感恩,我只需要每家發十萬塊錢就行了,用不了兩千萬,還用不着費勁。”
“哦?”章高官嚴肅道:“你是確確實實想要投資農業?而且確實是出於賺錢?”
“當然,不賺錢的生意是沒有辦法持久的。”鍾躍民道:“插隊的時候,我幾乎走遍了陝北大部分地方,這裏的生態環境太過於脆弱,大規模地發展工業製造業會造成難以想像的生態災難!希望章高官在引進產業的時候三思。”
章高官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坐在郵局的長椅上,安靜地等候着,屋頂的老式風扇有氣無力地轉動着,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郵局的工作人員一直在等候着電話里接線員的迴音,從縣城接到北京,中間要經過市裏面轉接,再經過省城轉接,通過西北局轉到華北局,最終轉到北京。
這麼一個過程整整花了一個鐘頭的時間,中間遇到信號不好要重新接通,更別提轉到北京的時候,需要長時間排隊。
最終鍾躍民和崔洋通上電話,已經過去了兩個鐘頭,按照吳國慶的話來說今天算是運氣不錯,有時候根本接不上。
鍾躍民從崔洋那裏得到最新的消息,情況比Johnny在電報上說的更加嚴重,他必須馬上到美國公司坐鎮。
再讓崔洋幫他定了北京的機票和去紐約的機票之後,也和她交代了在石川村的投資計劃,讓她全權處理後續的工作。
這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為防止中間接線員偷聽,他們沒有說太多細節的東西,一切都等匯合了再說。
章高官等人都已經走了,只交代了吳國慶好好招待鍾躍民。
等鍾躍民掛了電話,吳國慶立馬湊上來,“鍾同志,您有什麼要辦的直接吩咐,額包您滿意!”
鍾躍民滿腹心事,敷衍道:“能接通這個電話已經非常感謝了!沒什麼其他事兒要辦的。”
“您不用跟額客氣,馬貴平馬副縣長跟額是老同事,你是他乾兒子,咱們論起來都不是生分人!”吳國慶拍着胸脯熱絡道。
鍾躍民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你一直站邊上都沒離開,怎麼就知道我是馬貴平的兒子?”
“馬貴平乾兒子是個歸國華僑,滿縣城都傳遍了!”吳國慶笑道:“而且你坐的這車全省都找不出幾輛,除了是你還能是誰?”
“哈,消息還真挺快的!”鍾躍民笑道,“不過我得糾正一下,我不是歸國華僑,我就是出國上了幾年學。”
“那有啥不一樣?!”吳國慶滿不在乎道,“全縣都知道石川村這回怕是要發財了!”
“哦?還有這說法?”鍾躍民好奇道。
“那可不是,今天一大早上,縣裏還有各個鄉的媒婆都奔着石川村去了,大姑娘都謀算着嫁到石川村去呢!”吳國慶道。
“還有這種好事兒?”鍾躍民面色有些古怪。
“可不是,往前頭十年,石川村是全縣有名的討飯村,那時候哪能想到今天這個光景!其他村的光棍兒漢都眼饞着呢!”
“有意思!”鍾躍民喃喃道。
吳國慶附和道:“確實有意思。”
“我不是說石川村,我是說你。”
“說額?”吳國慶驚愕道。
“你還真挺適合當郵政所所長的,消息夠靈通的!”鍾躍民解釋道。
“嘿嘿,額就兩大愛好,一個是酒,另外一個就是互通消息!活着就這麼兩個樂子!”吳國慶笑道。
“好啊,下次有機會咱們好好聊聊!”
“哎。”吳國慶望著鐘躍民離去的身影,下意識地應了一聲,過了好久才覺得鍾躍民話裏有話。
······
鍾躍民火速帶着秦嶺回北京,安排馬貴平夫婦和跛三隨後跟來,村裏的事情只是找狗娃憨娃幾個骨幹交代了一下,讓他們稍安勿躁。
“躍躍,什麼事兒啊?這麼著急?”在飛機上,秦嶺才得空詢問,她才剛適應石川村的環境,沒想到這麼快就走了。
“美國那邊遇到一些情況,需要我快點回去處理。”鍾躍民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來想陪你多待一段時間的,沒想到出了這麼檔子事兒。”
“沒關係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秦嶺目光炯炯,“你一定能處理好美國的官司的!”
鍾躍民詫異地扭頭看着她,“你怎麼知道公司遇到訴訟了?”
“我······”秦嶺慌亂地有些語無倫次,“我,我昨天晚上聽見你說夢話了。”
“哦。”鍾躍民點點頭,“可能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對對,就是這樣!”秦嶺連忙點頭道:“你不用太焦慮了,只要好好應付會沒有事兒的!但是你要小心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競爭對手在訴訟途徑失敗之後,可能會尋找你的弱點再攻擊。”秦嶺認真道。
鍾躍民饒有興趣思索着,“那我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呢?”
“當然是你的國籍,你是一個中國人。”秦嶺道:“美國是不會允許一個中國人掌控像瓦力這樣一家超級公司的。”
鍾躍民突然楞了一下,“你怎麼會想到這些的?”
“當然是我想的!”秦嶺道:“人家關心你,多想了一些,想來想去想多了就想多了!”
“這樣啊。”鍾躍民點點頭,“謝謝你,秦嶺,讓你擔心了。等這事兒了了,咱們就結婚。”
“嗯!”秦嶺輕輕依偎在鍾躍民肩膀上。
鍾躍民摸了摸她的頭髮,望着窗外的雲層,陷入了沉思。
······
“丫頭,你找回來這人幹啥的?”楊小曼父親楊老田端着酒盅,咪了一口,辣的齜牙咧嘴。
“大夫都讓你別喝了!你不知道自己脂肪肝吶?!”楊小曼一把搶過楊老田手裏的酒盅,嗔怒道。
“哎呀,那些大夫都是胡扯,就知道嚇唬人騙錢!”楊老田固執道,“你看我身上瘦的一輛肥肉都沒有,怎麼會得脂肪肝呢?!這不是胡扯嗎?”
“大夫說了,脂肪肝跟胖瘦沒有絕對的關係,你要是再喝酒,以後會嚴重成肝硬化!”楊小曼勸道,“你不能喝了!”
“哎呀,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不抽煙,又不讓喝酒,這活着哪還有點滋味啊?!”楊老田盯着楊小曼手裏的酒瓶道,“你就讓我再喝一點吧。”
“一滴都不許喝!”楊小曼把就藏到背後,“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呢,你這身子要是毀了,那不虧了嗎?!”
“行了行了,不喝就不喝吧!”楊老田煩躁道,吃了一口菜:“你先說說,樓底下那小子從哪兒來的?”
“就一個朋友,糟了點兒難,在這兒住一段時間。”楊小曼道。
“真是一個朋友?”楊老田懷疑道:“剛才在廚房你裝了一大碗飯菜,底下還藏了一個雞腿,你對你老子都沒有這麼好過!”
“哎呀,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楊小曼不耐煩道:“有空你多管管哥!”
說完就端起廚房裏的飯菜下了樓。
楊老田無奈地搖搖頭,“我要是能管得住,至於有今天嗎?!”
······
“濤子,吃飯了!”楊小曼端着滿滿一大碗進了屋子。
濤子正在伏案看書,見楊小曼進來,連忙站起來,“小曼姐,我已經吃過了!”
“你吃什麼了?又是饅頭?”楊小曼放下碗,把筷子塞到他手裏,“天天吃冷饅頭,也不是事兒!趕緊吃飯吧!”
濤子看着碗裏豐盛的飯菜不停咽口水,他根本就沒有吃飯,他知道楊小曼家人都不喜歡他,不想再給她添麻煩。
“行了,別硬撐着了,趕緊吃吧,在姐面前,不丟臉!”楊小曼笑道。
濤子這才動起筷子,趕緊扒起飯來,一會兒工夫,冒尖的飯菜去了一半。
“慢點吃!別噎着!”楊小曼道,“在看什麼書呢?”
“隨便瞎看。”濤子道,“之前在學校的時候不喜歡看書,現在真覺得知識不夠用,只能臨時找補找補。”
“那已經很好了,我認識的人裏面沒有一個人愛看書的,我家裏更是連個紙片都沒有。”楊小曼看看濤子的書桌,驚奇道:“你什麼時候都弄了個書桌,還買了這麼多書?”
“街上撿的,斷了一條腿,修修還能用。書是廢品站買回來的,沒多少錢。”濤子已經把飯吃完了。
“你這是幾天沒吃飯了?”楊小曼好笑道:“還要嗎?樓上鍋里還有,我給你盛去!”
“不用了,這麼多夠了,再多就撐着了,這些天就沒有吃這麼飽過!”濤子實在不敢吃了,餓狠了,一下吃多了壞事。
“那你這些天怎麼過的?”楊小曼好奇道:“找到工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