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試探

凌悠悠撫摸着手上的戒指，問道：“謝犀，我們現在回去和沈亞君他們匯合嗎？”又看向蘇秋棠，臉上微微一黯，“他……怎麼感覺好像都是NPC……會不會是你弄錯了。”

謝犀看了悠悠一眼，輕聲道：“悠悠，等我十分鐘。”說完，再次將目光轉到了蘇秋棠臉上。

蘇秋棠仍然是那種NPC特有的木然的臉，甚至他的表情還不如翩翩這隻企鵝鮮活。

謝犀一步步慢慢走近到蘇秋棠跟前，他緊緊咬着牙齒，臉上的表情彷彿是在跟什麼搏鬥一般。

那表情甚至讓凌悠悠誤以為他要打蘇秋棠，一度很緊張。但是最後，悠悠將翩翩拉開，留給了那一老一小獨處的空間。

當蘇秋棠近在眼前的時候，謝犀將手搭在蘇秋棠的身上，聲音忽然變得沙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姨父。可是，我想，哪怕只是能再看到這幅我熟悉樣子，我也好開心。姨父，小犀好想你啊，姨父，小犀長得跟你一樣高啦……”

謝犀的眼眶驀地紅了，沙啞着聲音，語無倫次。

十年啦，那個初見面收養孤兒謝犀時，溫柔地摸着他的頭，對他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啦。”的男人，因為那場車禍意外，離開已經十年了。

他為什麼現在出現在這裏？這個遊戲會召喚離世的人物成為NPC嗎？還是說，姨父的死亡本來就是一個陰謀？太多的疑惑充斥在謝犀的腦海，但是此刻謝犀沒有辦法去想。

他只能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時的謝犀還只有蘇秋棠的膝蓋那麼高。他給謝犀做飯、熱牛奶、念故事、燒洗澡水，夏天的時候，用大大的蒲扇給他扇風，冬天的時候，給他換上新的棉襖，開心的時候，讓謝犀坐在他的肩頭，帶着他滿屋子跑，不開心的時候，和小謝犀爺倆喝啤酒，看小謝犀醉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在小姨的責罵聲中哈哈大笑……

全部都是瑣碎的小事。是尋常人家最平凡的事情，清貧、簡單、快樂。

謝犀從來不曾想過，這個簡單平凡的中年男人會有什麼不平常之處。

但是，無所謂了，不論真相究竟是什麼，謝犀都一定會把它查出來，然後，救出自己的家人！

眼眶紅紅的盯着木然的蘇秋棠，許久之後，謝犀深深吸了一口，語氣漸漸平靜下來：“十分鐘。我把這些年我和蘇鹿姐姐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給你聽，不管你是否聽得懂，但就算個心念吧。好多事情，總想讓您二老知道。若是僥倖能傳達給姨父你，就太好了……”

他微微平靜，開始講述。

十年來的故事，他果然全都講了一遍，從分別那天，一直講到自己成功上了最好晨曦私立高中，而姐姐也如願考上了省外的一所重點大學，最後又講到了今天，不小心誤入了這個遊戲，千辛萬苦撐到了第四日，接下來終於要去神火峰。

過程很辛苦，但是他講的很平靜。最後講完的時候，謝犀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蘇秋棠仍然是那副木然的表情。就像一個合格的NPC那樣，對無法理解的玩家操作，不作反應。

謝犀最後看了蘇秋棠一眼，轉身對凌悠悠道：“我們走吧，他們還在等我們。”

凌悠悠愣一下，看了看仍舊木然的蘇秋棠，問謝犀：“要不要再說會話，反正我們也不着急……”

謝犀搖了搖頭，拉着蘇秋棠快步向洞外走去。

企鵝翩翩看了一下蘇秋棠，又看了一眼凌悠悠，猶豫着想要跟着凌悠悠離開，可是最後又看了看它的前任主人一眼，小嘴一扁，終於還在頹然地坐在了蘇秋棠的腳邊。

蘇秋棠從始至終，都是木然無神的。

……

謝犀跟凌悠悠快步出了洞窟，悠悠小心翼翼地跟在謝犀的身邊，怕他心情不好，故意沒話找話道：“啊，今天的風兒好喧囂啊……”

謝犀忽然笑一下。

凌悠悠莫名其妙：“？”

謝犀笑道：“我沒事。”

凌悠悠聞言一愣，繼而凄然道：“完啦完啦，我們團隊的智商擔當腦子壞掉啦……”

謝犀沒好氣地賞她一記板栗，一笑，低聲道：“我知道，他就是我姨父，不是什麼NPC。”

凌悠悠愣一下道：“可是他不是全程都沒有回應你嗎？”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實說，你的故事連我都聽得有點小感動，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應。”

“從頭到尾都沒反應恰恰是證明他不是NPC的關鍵。”

“什麼意思？”凌悠悠愣一下，覺得腦子有點跟不上。

“我講了很多小時候的故事，還有我和蘇鹿姐姐相依為命的故事，其實都是鋪墊。我猜到了，他不會輕易承認的，我再怎麼情真意切，他都有某種理由不得不裝NPC到底。所以，我還講了最後關鍵的一段。”

“關鍵的一段？”

“你記得吧？我一直講到今天，我不小心進入了遊戲，最後，甚至講到了我們接下來要上神火峰。可是到了這裏，他仍舊全程木然。這是不對的，如果他真的是NPC，我們要上神火峰，這屬於是遊戲裏的事件了，他若真的是NPC靈溪仙宗的水宗宗主，應該有所表示！”

凌悠悠驀地恍然。

“是啊，當時，我們打電話，翩翩聽到神火峰三個字，都反應很大的！還吵着讓我們絕不能去！”

凌悠悠已經全部明白了。是的，恰恰是蘇秋棠全程木然反而證明了他不是NPC這一點！

謝犀點點頭，再不多說。凌悠悠也心有靈犀的點了點頭。兩人快步往前走去。謝犀輕輕地握住了拳頭。

只要證明你還活着就好……

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敵人是誰，一定會救你出來……

你的“兒子”已經長大了……

……

此時的神火峰上，四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

仙道大會是靈溪仙宗十年一度的盛會，各分峰上的弟子會齊聚於首峰神火峰上，而新招收的靈慧弟子，也會在通過最初幾天的考驗之後，通過接引弟子，引領上神火峰。這一天，神火峰上人潮如海，自然熱鬧非凡。

方陵、夏唯和沈亞君三人被方勉引領到了神火峰之上。沈亞君受到了傷，被方勉安排到房間裏休息，據說神火峰的靈氣充盈，傷者會很快痊癒。

方陵和夏唯兩人，方勉則傳授了新的法訣《神火仙訣》。方勉告訴兩人，兩人這幾天要勤加修鍊，十日之後的仙道大會，全靠對這法訣的掌握程度取勝。

兩人白天聽了謝犀的電話，知道有個大怪物正在靠近神火峰。危機迫在眉睫，自然沒有心思看神火峰的唯美CG風景，兩人都關在房間裏各自修鍊，無奈他們兩人都沒有謝犀和凌悠悠那樣的天賦，修鍊了半天，卻進展十分緩慢。

最後兩人都沉不住氣，一起相約出來，在神火峰的神武坪上閑逛散心。

他們兩人本來就都身世相仿，而且本來在一個圈子裏之前算是熟識，這次經此一役，同生共死過了，相互之間也慢慢有了些情愫。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神武坪上人潮如海，熱鬧非凡。在這極高的山巔上，白鶴流雲，偶爾在左右飛過，再極目遠望，遠處青山層巒疊嶂，蒼穹悠遠無邊，實在賞心悅目。

方陵緊緊握着夏唯的手，覺得這一刻到永遠也非常非常好。

……

忽然，夏唯的臉陡然一變。

方陵愣一下，道：“小唯，怎麼了？”

夏唯伸出顫抖的手指，指向遠處，撥開人群，向兩人走來的“那個人”。

方陵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愣住了。

那是……楚倫？

不，又像是王佳書？

都不是，或者都是？

那是胡亂拼湊出來的一個人，但是零件卻一定是取自王佳書和楚倫。“那個人”有着王佳書的鼻子，王佳書的耳朵，楚倫的眼睛，楚倫的嘴巴，王佳書的身高，楚倫的肌肉感……

終於，“那個人”走到了呆若木雞的兩人面前，詭異地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夏唯，方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