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昭華阻止吹花的動作。「等等!」她搖了搖頭,「先別去叫大夫。」吩咐完,她驚奇又猶豫的朝男童伸出手來,「重華」

昭華輕輕地問,帶着些許試探,似乎只要她的聲音大些,便會驚碎眼前的這一切。

小小的人兒一下子就捧住她冰涼的手指,那與她相似的臉上眉眼彎彎的。

「姊姊,重華在。」

昭華愣住了。重華身體的溫度透過她的手指清楚告訴她,這不是夢境,他還活着會叫她姊姊、握着她的手、衝著她展開大大的微笑……

而最讓她感到震驚的是她自己也沒死

她沒死,她的丫鬟吹花也沒有死……這,真的不是夢嗎?

昭華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圍。

這裏並不是可怕的江底,雖然屋子顯得有些空蕩蕩,但是周圍的一切卻是昭華熟悉到閉着眼也可以描述出來的景色和擺設。

綠色的床帳,紫色的窗紗,離着窗不遠的貴妃榻,沒有燃着香的香爐,透着些許冷清……這裏是她的閨房,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昭華的視線慢慢落在了被重華捧着的自己手上,那是一雙瘦弱的小手,帶着不自然的蒼白,青色的筋絡透過皮膚清晰地顯現出來,讓這雙手更顯得瘦骨嶙峋。

這是她的手?

昭華又愣住了,久久地盯着自己的雙手。

「姑娘?」吹花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害怕嚇着了她一般,又不敢自作主張,只是詢問道:「還需要請大夫嗎?」她以為姑娘還是不舒服。

昭華聞言抬起頭來,愣愣地看着吹花,腦子裏一片混亂。

這是怎麽回事?

她剛剛才醒來,腦子還很迷糊,方才沒細想、沒注意的事,現在全當頭撞擊她心。

昭華努力回憶着,她記得弟弟重華早在她十二歲時就因意外落水去世,至於吹花,也是在她出事、被沉江前的一個月被白府以莫須有的罪名給賣出去,最後生死不明。

他們應該早就離開她了才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她的手又是怎麽一回事?她為什麽又會出現在自己娘家的閨房裏?

一大串的問題在她的腦海里翻攪,讓昭華腦袋生疼。

突然,一個荒謬的念頭在她的心中一閃而過,她忍不住感到激動,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迅速抓緊重華的手,「弟弟,你現在多大了?」

被昭華眼中的熱切給嚇了一跳,重華雖然十分疑惑,但仍據實以告,「姊姊糊塗了嗎?重華今年已經九歲了。」

重華是建元元年出生的,九歲……那便是建元九年……

建元九年

她十二歲的時候她回到了十年前

驚奇過後,昭華不禁想大聲笑出來,那群人肯定不會想到她居然沒有死,而且還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在那件事情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流着淚,她放縱自己大笑,將心中的委屈怨恨傾瀉而出,化成淚水,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

「姊姊,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重華皺着眉頭,擔心地望着她。姊姊這個樣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小小的手拿着帕子仔細又輕柔地替她擦着臉,重華詢問的說道:「大夫就在不遠處的院子裏候着,若是姊姊不舒服,這就可以讓大夫過來。」

昭華吸着鼻子搖了搖頭,「不,姊姊沒有哪裏不舒服,姊姊是高興啊。」說著,她一把將重華摟進懷裏。「真好。」

真好、真好!她的弟弟還活着,吹花也還活着,她自己也還活着!

「姊姊?」重華有些不知所措,姊姊的反常真的是嚇着他了。

雖被嚇到,但他卻能夠感覺到姊姊是真的很開心,那歡喜的感覺是發自內心的。

重華不由得跟着感到輕鬆起來。

緊緊抱着重華的昭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建元九年!重華就是在這年冬季的一個清晨過世的,而現在,已經到了冬季了

霎時,她臉上好不容易才恢復的一點血色褪得乾乾凈凈,手心也生出冷汗來。

難道她重活一回就是為了再一次見證重華的死?再體驗一次痛徹心扉的感覺嗎?

不,不可以!

她絕對不能夠在已經知道結果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着事情再重複發生一遍,她也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只是麻木地等着結果,卻什麽都不做!

抱着重華的手臂逐漸收緊,昭華的嘴唇顫抖着,「重華,姊姊不會再讓你痛了、冷了,也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絕對不會……」

雖然不過是初冬,昭華所在的屋子卻已經早早地燃起了火盆,屋子裏暖烘烘的,倒是讓人有種已經入春很久了的感覺。

昭華擁着被子靠在大引枕上,臉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精神卻是比剛醒過來的那幾天好了很多,她拿着一本棋譜,眼神卻全然沒有落在書上,只是不時地往寢間門帘處望去,好像在等待着什麽。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昭華聽見外頭有人出去的聲音,接着就見吹花撩起了帘子,她沒有走進來,而是站在寢間門口的火盆處,對昭華輕輕的點了點頭。

昭華見狀呼出一口氣來。

直到覺得自己身上的寒氣散盡了,吹花才敢走進寢間,並倒了熱茶朝昭華走去。

「姑娘為何要派人跟着大少爺?」吹花有些不解。姑娘醒來之後便一直派人打探着大少爺的行蹤,還特意將大少爺的隨身小廝叫過來叮囑了又叮囑,吩咐他不要讓大少爺落單。這樣就好像是有人要對大少爺不利一樣,難道是姑娘知道些什麽?

昭華接過茶輕輕啜了口,並沒有解釋,她的思緒飄回了前世重華出事的那一天。

看似尋常的冬日清晨,卻有人過來告訴她說重華出事了,當時她沒有多想,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也沒有帶着丫鬟便跟着那人跑了過去,心急的她在路上也沒有注意周圍,連那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四周站滿了人,而她懷中則抱着身體已經變僵硬的重華,她的臉上流滿了淚水,什麽都說不出口。

漸漸地便有流言傳出來,說她是個命硬的,剋死了母親不說,連弟弟也沒能逃過。

父親本來就不喜他們姊弟,這件事情之後更是逐漸開始對她不聞不問起來……

吹花見昭華不語,便也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她早就感覺到了,自從姑娘風寒昏迷醒過來之後,性子便有些不同了,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大愛說話,但是……吹花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同,她就是覺得姑娘比以前更加有主見,對於姑娘這樣的變化,她也是很高興的。

昭華猶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她記不清重華出事的具體時間點,也許是失去親人的傷痛太刻骨銘心,她的身體出自於對自我的保護,讓她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弟弟遇害的時間,而且一旦她嘗試着去想,頭便像要裂開一樣地疼痛。

「姑娘,可是要歇會兒?」吹花看昭華的眉頭皺了起來,以為她乏了,便出聲問道。

昭華正準備點頭,卻聽到外間門口丫鬟稟告着,「姑娘,二姑娘來了。」聲音中還帶着高興的語調。

昭華一愣,臉色有些不好看。

二姑娘,許韶華她可不記得自己跟這個同父異母的姊姊有這麽好的姊妹情誼,怎麽會突然來看望她?

「二姑娘的心腸真好。」吹花開心的說著,「院子裏有好些個丫鬟都受過二姑娘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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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了桃花爺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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