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窮極一生的星星
蘇越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表示抱歉。
“你或許會覺得我能成為這種富貴家庭的教師，能在我們當地的家教委員會裏享譽盛名，一定是出生在貴族世家，受過高等教育吧。”歐文彷彿沒看見蘇越的聳肩，而是自顧自的說著。
“實際上，十年前我不過是個好吃懶做，一事無成的混球小子罷了。我在孤兒院內長大，靠着還算不錯的腦子，離開孤兒院后給一位當地很有名氣的大富翁打工。”
“替他打理諾大的花園，除去雜草，替花澆水，修建枝葉，看起來就像……就像，園丁。對，像是一名園丁。不過我只是他們家的一位傭人罷了。”
“不過對我而言，這也是非常不錯的工作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我連書都沒讀過多少。能有一份這樣的工作，我拼了命的去努力。”
“富翁家裏有一間很大的藏書房，我平時沒事就會去裏面看看書。哦當然，我是偷偷溜進去的，你也知道，每個富翁家裏都會有一間書房，但好笑的是他們並不一定會去看。”
“對他們而言，藏書就彷彿像是收藏藝術品一樣。我也並不會被允許進入這樣的房間。”
“晚上等到大家都睡了之後，我才能夠偷偷翻窗潛入。雖然這是藝術品展室，不過並沒有特別貴重的物品，所以窗戶也不會上鎖，甚至不會有攝像頭去監控這些。”
“書對我而言的魅力實在太大了，很快我就迷失沉浸在了這片海洋中。”
“我從一些花園剪藝書中學到了如何更好的去打理花園，經過我精心打理的花園，經常能帶給人新鮮感，不少來訪的客人都對富翁的後花園讚不絕口。富翁也因此高興把我從傭人提升成了管理者，為我招攬了更多的傭人去維護那片花園。”
“我從一些心理學書籍中學到了如何與不同的對手周旋，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幫富翁化解了事業方面的危機。”
“他對我更加器重，提升我為管家。”
“我不得不承認，我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我是很幸運的，一路平步青雲，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阻力就成為了管家，拿着豐沃的薪資，號召着手下一眾傭人，我不需要再去親力親為，我的時間變得充裕了起來。”
“富翁有個很漂亮的女兒，是的，你沒猜錯，時間富裕起來的我，偶然幫了她一次忙，在後續的接觸中越來越親密，墜入了愛河。”
“可窮人家的小子，終究是窮人家的小子，事情暴露后，富翁勃然大怒，他認為他可以給我更好的高升前景，但他不認為從孤兒院裏出來的我，能夠配得上他的女兒。”
“後面的故事不需要過多的贅述了，童話里的故事終究只是童話，而現實就是，我離開了富翁的家，出來后憑藉著從富翁的書庫中學到的諸多學識，左右逢源。不過最終我卻選擇了當一名家庭教師。”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學識對於一個人的影響力。之所以不願意成為學校的老師。因為我覺得那些沒有水平的工作並不適合我，只有一對一的教學，從文化到涵養，從禮儀到才能，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發揮我的潛能。”
歐文長舒一口氣，又舉起咖啡罐大口喝上了一口。
“你的信，是要寄給那位富翁的女兒嗎？”蘇越安靜的聽完他的話后，出聲問道。
“是。”歐文有些沉重的吐了一口氣，“她死了，在我離開后沒多久，嫁給了一位身份與她相當，卻是她不怎麼喜歡的人。”
“你知道的，有些有錢人有着一些變態的喜好與口味，她不堪折磨，跳樓自殺了。”
“其實在我離開的當晚，她有來我房間找過我，她提着行李箱，她說想要跟我一起離開。她說她相信我的才能，能夠給她支撐起一個安穩幸福的家。”
蘇越視線滑落在那封信紙上，“你膽怯了。”
“對，膽怯了……”歐文苦苦笑道，“我認為我沒辦法給到她十足優渥的生活環境，因為她是含着金湯勺長大的姑娘，我覺得她只是因為一時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可回歸與現實中過後，在發現我不能像她父親一樣，繼續給她提供名貴的服飾與首飾品，不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后，她便會厭倦這一切。”
“而實際上我到現在所積累的財富，都不足她父親的十分之一。更何況當時那個一無所有的我，我不敢給她承諾。我不能保證她離開了舒適的環境后，跟着我能過上好生活。”
“可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在得知她死訊，了解她死因之後，我才發現我大錯特錯……”話及此處，歐文一雙湛藍色的眼珠有些微微顫動，視線中折射出了幾分痛心疾首的光澤。
“她要的，不過只是跟我一起……可我卻幼稚的認為她想要的會更多。”
“我心懷愧疚，我想為她做些什麼來補償，可再也辦不到了。”
“她喜歡看信，她說她喜歡拆開信封那一刻時候的期待感，喜歡聞信封上的油墨清香，也喜歡寫信人的專情與長情。”
“所以我開始動筆，十年時間，一周一封，從未停歇過。”
“也從未郵寄出去過……”
“她若看不到，寄出去也看不到。她若看得到，我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能映入她的眼帘。”歐文的聲音開始哽咽，他慌忙的摘下眼鏡，拿出手絹擦拭着眼角。
蘇越在一旁無言的沉默着。
他不習慣去安慰一個大男人。
他也清楚這個大男人比他想像中的要堅強。
片刻的沉默后，歐文這才緩緩帶上了眼鏡，正視着蘇越。
“我不敢說你像我，但至少杜小姐很像她。”
“那天捧起被踩的碎裂的手機，哭的泣不成聲的杜小姐。我相信她心中想要的，也不是眼前的富貴於世。你認為呢？”歐文對蘇越笑了笑，又道。
“杜小姐就住在我樓上，門口有一位大猩猩把守着，你肯定打不過他，所以還是從窗口上去吧。”他起身，把窗口又打開了一些，做了一副邀請的手勢。
蘇越深深看了一眼歐文，緩緩吐氣，“謝謝。”
“不用，我只是個家庭教師，關於你的深夜造訪，並不屬於我的管轄範圍之內。我不教這個。我也從來沒見過你。”歐文紳士般的笑了笑。
待到蘇越穿過窗戶，又順着繩索攀爬而上之後。
他回到桌面，凝視着桌面上雜亂的信封。
深深吸了一口氣后。
一股腦全丟進了垃圾桶內。
“我想，你已經看到了它們，對嗎？”他望向窗外。
夜如墨洗，月如銀盤。
天邊遙遠的星星，窮極一生的在散發著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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