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節日快樂（下）
張春麗聽着蘇越的話，眼神始終停留在自己腳尖上。
一時半會還有些消化不了。
“啪嚓！”
這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摔倒的聲音。
蘇越跟張春麗都側目望去，發現是一位年輕的女子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包里的很多東西都灑落了一地。
她低頭紅着臉急忙撿起來，在眾人的矚目下匆匆離去。
“你覺得如果摔倒的人是你，你會怎麼想？”蘇越再次開口。
“我會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張春麗小聲答道。
“那你現在作為旁觀者，你在心裏會怎麼想，會看不起她嗎？認為她很蠢很傻很丟臉，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吧，這想法也太極端了……大家都是普通人啊，摔倒也是一件很平常而且是不小心的事情，不可能因為摔倒就去嘲笑她。”張春麗認真的解釋道。
“那你為什麼會認為，你穿了好看的衣服，換了好看的髮型化了好看的妝，就會被人嘲笑呢？”
張春麗怔在了原地。
望向蘇越的眼神中，迷茫彷彿化作了一團霧氣，緩緩暈開。
“摔倒是不小心的，不會被嘲笑。”
“那也請你不小心為自己換上一件漂亮的衣服，不小心為自己化個美美的妝，不小心的做一個好看的頭髮。”
“我相信，沒有人會因為你的不小心，而嘲笑你，對嗎？”蘇越輕笑着望向張春麗。
那一刻的笑容，如春風拂面，如暖陽照人。
張春麗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哭的。
但是她眼圈紅了，眼淚也大滴大滴的順着臉頰滑落。
“謝謝你……謝謝……”
最後，她只能慌忙抹着眼淚，哽咽着道謝。
小學的時候，她因為自己的名字而被人嘲笑土氣。
初中的時候，因為不太會梳妝打扮，而被暗戀的男生笑話過鄉巴佬。
到了高中后，她發現，只需要做到不起眼。
不被任何人觀察。
那麼她自身的存在感就會消散的無影無蹤。
那樣，就不會被人關注了吧。
也就不會被人笑話了吧。
可是……
又有誰不希望自己被關注呢。
哪怕是一句路邊發傳單的一句很客套的美女，都會讓張春麗開心半天。
自己其實也是渴望被讚美的吧？
“蘇越同學，能不能麻煩你接下來再陪我一會。”張春麗低頭看了看手中大袋小袋的古板樸實的服飾，等蘇越點點頭后，她大步走到路邊乞討的乞丐旁邊，把好幾個袋子輕輕放下。
在乞丐滿臉驚訝的目光中，她轉身離開。
接着，各大潮流品牌的服裝店。
知名的專業髮型機構。
精緻優雅的美妝店。
好幾個店面輾轉過後，再次站在了蘇越的面前。
帶着幾分害羞，也帶着幾分期待的望向蘇越。
“你看我現在……好看嗎？”
眼前的張春麗彷彿搖身一變，從一個灰頭土臉的土妹子，變成了青春靚麗，散發著活力氣息的可愛系少女。
一頭被拉直的披肩長發，額頭前是鬆軟的空氣劉海。
本就不算差的五官，被美妝店的小姐姐一番精心修飾過後，變得更加精神與秀麗。
少女粉色系的吊肩T恤，搭配着一條長短適中的米白色小裙子，腳下的綁腿涼鞋上，腳趾也塗抹着瑩潤的指甲油。
與蘇越所預料的幾乎差不多，是個外貌氣質都是上佳的高分美少女。
雖然跟自家那位素麵朝天都驚為天人的小丫頭相比，還是差了一些意思……
不過已經非常棒了。
“蘇越同學，我……我好看嗎？”見蘇越半天不說話，張春麗又問道。
“麗，你太美。”蘇越正色道。
“噗呲。”張春麗茜然一笑，笑容如銀光流月，臉上掛滿了自信飛揚的神色。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啊……真的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張春麗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不知不覺中逛了這麼長的時間，她還沒來得及跟家裏人打電話。
“需要我送你嗎？”蘇越其實腿都快走斷了，但是身為男士的風度促使着他不得不面帶微笑的問出這句話。
“不用啦，我有專車接送，蘇越謝謝你~”張春麗話音落下沒多久后，一輛奧迪A7停在了她的身邊。
張春麗俏皮的衝著蘇越擺了擺手，隨後鑽進車子裏離開了。
蘇越都驚了，這特么。
他還一直以為張春麗是因為家境不好，所以才不敢大手大腳的給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但實際上人家只是純粹沒自信而已……
望着車屁股排出的尾氣，蘇越忽然想起來了。
卧槽？
你特么不是要請老子吃飯的嗎？
飯呢？
末了，蘇越只能孤零零的來到街邊的燒烤攤解決溫飽問題。
下次一定要抄一個月的作業來彌補這次的飯！
蘇越一邊啃着雞腿，一邊恨恨的想着。
一頓燒烤很快吃完，但最後蘇越一抹口袋卻悲哀的發現。
忘記帶錢了……
微信里的零錢上次買遊戲的時候用光了。
而如果找父母要錢的話，這大半夜不回家，肯定會被追問到底對人家女孩子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思前想後，蘇越伸出顫巍巍的手指，點開了一個用漂亮的少女做頭像的對話框。
雖然說那個頭像看起來很像是網上隨便下載的一張可愛小姐姐，不過卻是蘇越他妹本人不假了……
就在蘇越冥思苦想怎麼讓跟自己冷戰中的妹妹，破例給自己轉點錢過來付款的時候。
一隻白嫩的小手舉着手機在燒烤攤老闆面前晃了晃，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老闆，錢我已經付了。”
蘇越扭過頭去，眼神略帶錯愕。
此時站在他面前，黛眉緊蹙，還帶着幾分怒意瞪着他的小丫頭片子，不就是那個從聊天框裏走出來的頭像……
啊不對，應該是——不就是他妹本尊嗎？！
“暖暖，你……你怎麼來了？這個點你不應該在家裏做作業嗎？”
“你能大晚上的陪妹子軋馬路，我就不能出來找個漂亮的帥哥一起喝個酒嗎？”蘇暖暖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你跟蹤我？”
“呸！”小丫頭頓時臉蛋微紅的啐了一口，“誰……誰跟蹤你啦！我碰巧路過而已。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是個兄控的變態吧？自己哥哥跟其他女生出去玩什麼的，本……本來就很正常啊，我，我又不會在意那些。倒不如說你能……能找到女朋友的話，我反而會……比較開心呢……畢竟你單身這麼久了不是嗎，哈……哈哈……”
笑到最後，小丫頭的語氣莫名帶上了一絲被壓抑住的悲傷。
蘇越愣了半晌，冒出一句，“你吃了嗎？”
差點把小丫頭給氣笑了。
回過頭來想想，他好像的確一直都是那樣的人。
有時候好像情商特別高，可又時候又情商低的欠費。
“還沒吃呢！哼哼。”蘇暖暖哼唧了兩聲。
“那我請你，算了你自己請自己吧。”蘇越說完后才想起自己沒帶錢的事實。
“你以後要是這樣出門跟女生約會，恐怕每個女生都只能約出來第一次。”蘇暖暖憤憤瞪着蘇越。
蘇越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髮。
他有什麼辦法，他也很絕望啊。
好在小丫頭並沒真的跟他計較這麼多，跟他計較來計較去恐怕能氣死。
像是這種比較油膩長脂的燒烤攤，小丫頭是不太敢吃的，在路邊隨便找了家蘭州拉麵。
點了一碗小份的。
才剛吃了一口，蘇暖暖眼前忽然一亮。
門外有個阿姨推着一輛三輪車路過，車上放置着一個架子，架子上插着一些剩下沒賣完的玫瑰花。
每年的中西情人節以及520，這些賣花的總是會特別活躍。
“喂。”蘇暖暖毫不客氣的喊了蘇越一聲。
“怎麼。”
“幫我買一束花回來吧，門外正好有賣花的小販路過。”
“我沒錢啊。”蘇越回答的理直氣壯。
“……”蘇暖暖扶着白凈的額頭。
不生氣，不生氣。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只是可憐了她自己，其他女生過節都有人主動送玫瑰花，她想要還得自己花錢買……
從精緻的小錢包里掏出一張紅鈔票，小丫頭拍到了蘇越的面前。
“拿着，去買！”
不管怎麼說，反正玫瑰花是從他手上遞到自己手上的，這就夠了。
蘇越半天沒動，眼巴巴的看着那張紅鈔票。
女兒的待遇就是不一般啊，自己每個月零花錢不到20號就終結了，小丫頭還能有富裕的。
彷彿一眼就洞察了蘇越的想法，蘇暖暖白了蘇越一眼，“我還有自己其他能掙錢的方法！而且我平時花錢也精打細算的，絕對不亂花錢，你以為跟你似得，從來都攢不住錢，將來拿什麼娶媳婦。”
“合著你意思，男生娶媳婦是從小到大攢的零花錢嗎？”
“……快去！！”小丫頭一時語塞，只能咬牙切齒的驅趕蘇越。
蘇越拿錢追上去，不到一會又回來了。
小丫頭見他兩手空空，黛眉緊蹙。
“花呢？”
“人家只賣玫瑰啊，所以我就沒買。”
“……”蘇暖暖恨不得把牛肉麵直接扣在他腦袋上。
“你笨死算了！！”
“我這不給你省錢嗎，而且我剛問了問價格，好貴的，一支要二十塊錢，她怎麼不去搶！”
“你怎麼不去死！”
“你好像生氣了？”
“我沒有！”蘇暖暖低下頭去小口嘬着麵條，不再理會蘇越。
直到她吃完，兄妹兩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都再沒一句話。
畢竟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本來就十分尷尬，除了今天之外，其他時候任何一句交流都沒有，平時蘇暖暖放學回來就鑽進自己的房間，蘇越也是如此。
“我記得……我們以前關係沒這麼僵硬的。”片刻后，蘇越緩緩開口。
小丫頭依舊不吭聲。
“哦對了，剛才不知道你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什麼？”
“就是我那個女同學。”
“哦，關我什麼事，我真的只是路過而已。我也沒興趣去看你跟她怎麼了。”
“她真的只是我女同學而已，平時的關係只是借我抄一下作業那麼簡單。”
“哦？那她剛才臉那麼紅。”
“你不是沒仔細看嗎？”
“咳……乍一看，乍一看。”
“臉紅是因為她平時就比較膽小怕生，性格太內向了，跟人說一句話都會臉紅。”
“哦，知道了。”蘇暖暖雖然語氣平靜如水，但內心卻止不住的開心，“你跟我解釋這個幹嘛，就算你跟她有關係，也不關我事。”
本以為能從蘇越嘴裏聽到一些什麼不得了的話。
不過蘇越一開口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是我妹啊，如果我有女朋友了，那就是你的准嫂子，跟你提前說一下也沒什麼吧。”
兩個人又陷入了冗長的沉默中。
直到到了家樓下。
“你站着別動。”蘇暖暖忽然開口。
蘇越照辦，但還是疑惑問道，“怎麼了，忽然之間……”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懷裏忽然多了一個軟乎乎的物體。
低下頭去，卻發現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他給抱住了。
擁抱很短，小丫頭卻很用力。
“節日快樂。”聲若如蚊般的哼哼了幾聲，小丫頭這才不舍着跟蘇越分開。
紅暈早已攀爬上面頰，她急忙背過身去，舉起小粉拳如威脅般的說道。
“剛才那……那個是犒勞，你，你不是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嗎……我，我這個當妹妹的，就姑且當做幫你……提，提前演練一下，別多想。然後忘記它，明天一切照舊。”
說罷，小丫頭急匆匆的鑽進了樓道內，蘇越還聽見了一聲險些摔跤的慌亂聲響。
低下頭去，看了看被小丫頭用力抱着而弄皺的衣服，蘇越有些哭笑不得的理了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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