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書院風雲 第十一章 廢墟變化
?這片廢舊區給古天笑的衝擊很大，從他有記憶開始，都是在繁華的金陵城裏或是在仙境般的古劍仙島上生活，原本應該是同樣的人在這裏卻如行屍走肉般地徘徊。這裏的“東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洛音千羽跟他說這些“東西”為了活下去會做任何事情，但是古天笑根本看不出他們如何能活下去。他們三三兩兩地分堆紮根着，大部分人的手裏還握住相當尖銳的碎石塊，警惕着周圍的同類。古天笑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瘦弱的身影，艱難地在滿是坑窪的碎石路上挪動，好一會兒才爬到一個石道的裂縫處，伸手往裏面不停地扒撈着什麼，接着似乎是撈到了什麼居然開心地笑了，骯髒枯陷的癟臉笑得如喪考妣，之後皮包骨頭般的臟手好像撈出了一個沒吃乾淨的豬蹄，很快，這沾着粘黑污水的豬蹄就被這人啃食乾淨，連骨渣都沒剩一點。
“那個石道下是上面的人排污用的溝渠，也是這裏的主要食物來源。說來也真是可笑，上面的人吃地越浪費，這裏的人就越不會餓死。”洛音千羽輕輕嗤笑了一聲，對古天笑說道。
“他們為什麼不離開這裏，去找能更好地活下去的地方。”古天笑很不解地問道。
“會有離開的，也會有從別的地方離開來到這裏的，只是能收留他們的地方，在哪都是這樣般的地方。所以最終這些還活着的‘東西’，還是會選擇一個這樣的地方停下來。天笑，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而人吶，又是個會不知不覺被習慣的‘東西’。”洛音千羽平淡地說著，又帶着古天笑換了幾個高牆站立，去看一些會發生的更加悲慘的事情。
古天笑看得有些麻木了，他想不通大吳皇朝那麼強大，卻偏偏有這麼多見不得人的“東西”，他甚至不敢想像，自己家的古劍皇朝是不是也有地方充斥着這種人間地獄。廢墟里有地方的血腥味要比剛才陰暗通道里的濃重百倍，古天笑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那裏趴着的‘東西’在啃食什麼。不一會兒，洛音千羽帶他來到了一處相對正常的廢墟，那裏的房子還沒全倒塌，這裏的人看起來更有點人樣，古天笑甚至看到了幾個壯實肌肉的彪形大漢，佔據着一處相對完整的宅房。
“咬啊，娘們，用力啊，哈哈哈。”遠方傳來一陣粗獷地嚎叫。古天笑朝響聲處看去，正是在那座相對完整的宅樓上方高台，只是古天笑站立的角度並不好，依稀可見歪斜的房檐后，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似乎站在一個少婦的身後不停地辱罵她，少婦姿色平平，上身衣衫襤褸，但是相比別人要豐腴一些。大漢一手持鞭肆意抽打着少婦孱弱的身軀，一手提着一根新鮮的丁香蘿蔔吊在少婦的嘴前，而那婦人滿臉曲意逢迎，張着干皺破皮的嘴唇，用力挺腰抬身去咬那根蘿蔔，力竭之後身體重重落下搖晃幾陣，接着婦人又昂起那似哭似笑的花臉，繼續掙扎着去攀咬......
“老大，啥時候咱能遇到些標緻的小娘子，這都是些半老徐娘，膩歪啊。”壯漢中一個刀疤臉男子，看着滿臉橫肉的老大在旁嘀咕道。
“小娘子？有啊，城內不說最大的青樓‘醉卧香居’，就算二流的麗春居，你小子只要有錢，保證你第二天下不了床，不過錢，你有嗎？”
“沒…沒有，不過這不是正好接了個大買賣嗎，這次能交換到啥好東西？”刀疤臉笑嘻嘻地說道。
“能交換的多了，所以接下來做事給我把命賭上，別像這次這樣搞砸了。事成了，上面的人說了，保證夠你們快活幾年。”滿臉橫肉的老大高聲喊到，接着似乎終於發泄完了怒氣，從那少婦身後離開了。
“老師，那婦人好可憐，”古天笑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咬着嘴唇恨恨地說道，“還有那幾個大漢，老師，把他們都殺了吧。”
洛音千羽沒有回應古天笑，只是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被大漢放過的少婦，匆匆地從高台上踉蹌着翻爬滾下，手裏緊緊握住橫肉大漢賞賜的米袋，接着又悄悄地小跑到轉角拐彎處的石堆後面藏好米袋，小心翼翼地抱出了一個異常瘦弱的小孩，看不出男女，衣衫破爛，全身又臟又黑，只有脖頸上的一個十字疤痕觸目驚心，古天笑就算離得很遠也是清晰可見。那個婦人哆嗦着將咬着的大半節丁香蘿蔔餵給小孩吃，小孩也像是餓壞了，狼吞虎咽一會就吃得乾淨，之後整個人才像活過來般，緊緊地抱住了婦人。高台上，刀疤男子趁其他大漢不注意，似乎不經意地拋了根青瓜，正好落在了婦人和孩子的腳邊。
洛音千羽告訴古天笑，這些大漢多半是世俗江湖的二三流高手，仙人下山後，有些門派覆滅，有些家破人亡，就聚在這種廢墟之地圈地為王，替內城裏的貴人們做點臟活維持生計。古天笑不知道江湖門派是什麼，但他卻知道自己很討厭這些大漢甚至厭惡那個婦人。之後，古天笑不知道洛音老師有沒有處理‘垃圾區’的這些‘東西’，便跟老師回到了書院，繼續艱苦地探索修鍊之路。
高牆上，古天笑帶着糀子佇立良久，現在的‘垃圾區’廢墟里已經有了一排排像模像樣的石房，徘徊的人影雖然依舊瘦弱，但卻有了人模人樣，很多人都在埋頭敲打鼓弄一些細小的模具器件之類，而原本的破宅樓高台已翻新成了一棟二層石房，石房的高台上插着一面銀白錦旗，旗上飄舞着“許氏工坊”四個大字。
“糀子，這裏以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古天笑輕輕的對糀子說道，心想是不是洛音老師後來還是做了些什麼。
“哦？什麼地獄？人間地獄本宮在東太平州看得多了，不過在本宮眼裏人類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嗯，本宮的笑笑當然是除外的。”糀子有點不屑，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不久前這裏就有死屍被處理的痕迹，她自顧自地用小爪子梳理着自己的毛髮。
古天笑摸了摸花子的小腦袋，笑着說道，“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不過那時候我可真的是差點被嚇死了，不過人間地獄這種事總是不對的吧。”
糀子的小紅眼轉了轉，似乎沒覺得有啥不對，不過既然主人說了，那就點頭附和吧，於是糀子點了點頭，又想着還是打會瞌睡算了，只是馬上，糀子發現就有麻煩來了，暗地裏正有些人在悄悄的在聚集過來，事實上，這一路上糀子就有被人一直盯着的糟糕感覺。
一個執事模樣的男子走到古天笑所在的高台下，做了一個禮揖，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古天笑全身上下，似乎還被古天笑手上的寶劍和戒指所吸引，然後抬頭恭敬地說道，“在下許嵩，是這裏工坊的執事，這位公子想必是東海書院的高足，不知公子來到此地有何吩咐？”
雖然還只有十四歲，古天笑的身體和面容其實已經長開，雖然相比成年人還略顯清瘦單薄，但一身制式錦袍高立牆頭，又帶着長久以來積累的皇子氣勢，在許嵩這類做慣下人的眼裏，自有一番大家公子的威勢。
古天笑打量着牆下的這位執事，想來他是認出了自己身上的書院制服，見他說話滴水不漏，心神內又收到了糀子的提醒，古天笑乾脆扯起了虎皮大方地說道，“本公子一時興起追逐一隻野貓，結果莫名其妙就來到了這裏，看到那面旗幟寫着許氏工坊，就過來看看，這裏是不是跟我一位宿友有關係，許執事，你認識許香溪嗎？”
“認識認識，當然認識，”許嵩聽到許香溪三個字時，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隨即又鎮定道，“公子既然是許世子的朋友，還請入坐讓小人招待一番，”隨即指着屋頂的高台道，“這裏比較荒廢，但高台上還是設有屏風雅坐，還請公子不要嫌棄。”說完不知打了什麼暗號，糀子便發現周圍原本慢慢接近的人又悄悄退去。
“不了，本公子還沒這閑暇，”古天笑沒來由地想起了高台上曾發生的醜事，擺了擺手道，“許執事自己忙去就好，本公子還要趕着回書院。”說完也沒管許嵩的反應，古天笑便跳下高牆轉身離去。
“小人恭送公子。”許嵩低頭作揖高聲道。
過了不久，許嵩身後有個黑暗的身影半跪於地，沙啞地問道，“大人，就這樣放他們走嗎？”
剛還彎着腰的許嵩，突然直起身變得氣勢凌人起來，哪還有剛才低眉順眼的小人模樣。許嵩擺了擺手，慢慢地說道：“暫且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他身後有人一直跟着，想必是暗中保護的死士。而且他似乎也發現了你們的動作，以後沒有本座的暗示不要自作主張，本座故意賣了個破綻，希望能就此揭過此事。另外這裏還要好好經營下去，有價值的都去交換，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讓他們餓不死就行，有天賦的照舊訓練成‘死面’，明白了就退下吧。”
“是，大人。”暗影就此退去，這片廢墟區又變得死氣沉沉，只剩下硬物敲打的撞擊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