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終於到了後半夜，一個黑影出現了，只見他鬼鬼祟祟的揣着一樣東西，活像正在懷孕的孕婦，悄悄的溜到鬼屋的附近。

我以為他要進去，忙直起身子，打算看的清楚一些。可是，他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面看着，看着看着，他動了，掏出懷裏的東西就開始點火。

一團火騰起來，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消瘦的臉上滿是溝壑，一雙眼睛倒是特別，特別的猥瑣和陰狠。只見他點燃面前的黃紙，跪下嘴裏念念有詞。

念完以後，他直起身子，又看了一眼鬼屋，鬼鬼祟祟的離開了，整個過程只有五分鐘，可我覺得有五個小時那麼長，因為我為了不發出動靜，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腿麻了。

他走以後，我對傑克他們說：“你們的好奇心滿足了嗎？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可是他們都沒有回答，還朝我豎起手指頭朝我“噓”，讓我不要發出任何的動靜。我朝前面看了一眼，得，又一個人影過來了。還是同樣的打扮，同樣的姿勢，連點火的地方都差不多，要不是他的臉比上一個稍微圓潤一些，我真是差點認錯，以為前一個人又回來了。

他跪在地上念念有詞，等着黃紙燒完，然後離開了，離開之前，仍然看了一眼鬼屋。

如此這般，一連來了五個人，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動作，連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恐懼中帶點陰狠，陰狠中帶點慫，但我還是很納悶，他們的時間是怎樣岔開的？怎麼能做到一個接一個，而中間沒有人碰到彼此呢？

其實，如果他們一起來，可以弄一個組合，因為他們的動作太規範了，簡直跟一起排練過一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鬼屋靈異組合。

傑克老孫他們說今天可是大有收穫，不枉費被幾個蚊子咬了。可是我並不覺得看五個人燒紙是多麼的有收穫，更遑論我不是被幾個蚊子咬了，我是被十幾個蚊子和蟲子咬了。

後來，我知道了他們念念有詞的內容是什麼。第一個說：“閨女，你別怪爹，爹也是沒辦法，誰讓你是個女娃呢？其實爹把你摔死的時候心也很疼，怎麼說你也是我的親生骨肉，可是，誰讓你是女娃，閨女，好生的去投胎吧……”

第二個說：“閨女，你別怪爹，爹也是沒辦法，誰讓你是女娃呢？其實爹把你按到水盆里溺死的時候心也很疼，怎麼說你也是我的親生骨肉，可是，誰讓你是女娃呢？唉……”

第三個是把剛出生的女兒活活燒死的，說這樣才幹凈；第四個是把剛出生的女兒活埋的；第五個最殘忍，竟然把死去的女兒賣了，配了陰婚……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毛骨悚然，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老孫說，這裏重男輕女是很出名的，尤其是在實行計劃生育以後，不準提前告知孩子的性別，於是，那些人只要發現是女孩，一出生就想盡辦法給弄死，說是可以少交很多罰款……

我問道：“這是故意殺人啊，為什麼這些禽獸沒人受到懲罰？”

老孫說：“沒有證據，再加上這村子裏的人互相包庇，再說，他們認為殺死自己的孩子根本不是犯罪，家裏沒有男人才是真的犯罪……”

所以，鬼屋之所以鬧鬼是那些死去的女孩的嬰靈作祟，她們死的慘，死的冤，徘徊在人間不願意離去？可是傑克說：“我倒希望這裏是真的鬧鬼。”

他指着前面閃着的紅點給我看，說：“這才是人搞得鬼。”

我朝前看去，果然樹叢里有一個紅點，正在閃着光，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鬧鬼的源頭，一閃一閃的紅點就像鬼火一樣，怪不得會傳出鬧鬼的傳聞。

傑克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一下我的腦袋：“這是攝影機，用來固定證據的。”

我們找到了攝影機的主人，一個女人，臉圓圓的，很可愛，才二十歲，卻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她對我們的到來很是排斥，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回我一個白眼。老孫問她鬧鬼的傳聞是不是她傳出去的，她回老孫一記鍋鏟。傑克問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可是受過什麼傷害，她沉默了一陣，然後忽然哭出聲來。

我們面面相覷，不敢再說什麼，可是她的孩子看上了大黑手裏的骨哨，一個勁的伸頭想索要。大黑自然是不給的，別說那個骨哨對他很重要，即便很不重要他也不會給別人的，按照他的說法，他的東西是他的，別人的東西有些也是他的。

那個孩子得不到心愛的東西，自然哭的聲音震天，可是他的母親獃獃的看着他，既不安慰也不訓斥，像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還是我受不了，直接拽過大黑，把那個骨哨塞進他嘴裏，聽到骨哨傳來的聲音，那個孩子才破涕為笑。

可是，那個男孩的母親卻嘆了一口氣，喃喃的說：“何必呢？反正他長大以後也只會害人，為了他的出生，害死了他的姐姐，以後說不定他會把自己的女兒給掐死……”

我斟酌着開口：“所以，你還有一個女兒，她……”

“她死了，剛出生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給掐死了，然後埋在你們說的那個鬼屋附近，那裏有好多同樣的屍骨，就是因為她們是女孩，是沒用的賠錢貨，是拖累家裏的喪門星，哈哈，真是笑死人，他們的母親也是女人，可在他們眼裏，女人除了會生孩子，沒有別的用處……”

她笑的毛骨悚然，接著說道：“你們說的沒錯，那個攝影機是我放在那兒的，那些禽獸幹了喪盡天良的缺德事，卻沒有人來懲罰他們。警察說沒有證據，那我就自己找證據，那些禽獸表面上什麼也不怕，可我知道，他們怕報應，怕被他們害死的女孩找上他們……所以，他們聽了鬼屋的傳說，不管是真的假的，他們都害怕了，可笑的是，他們以為燒幾張紙，懺悔幾句就能讓鬼放過自己，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我相信，如果那些女孩真的變成了鬼，一定會食其肉，滅其魂，讓他們世世代代都受斷子絕孫之痛……”

老孫說道：“可是她們並沒有成鬼，其實成鬼也是不易的，尤其是害人的鬼，這要看概率，更要看機緣，當然，最重要的是看有沒有高人出來幫助他們，譬如我。”

那女人打斷了老孫的自我吹噓，繼續說道：“其實，我寧願那些女孩已經投胎轉世，然後尋個不重男輕女的好人家，安穩一生。尤其是我的女兒，現在應該長成小美人了……”

她說著說著開始啜泣，旁邊的孩子咯咯的笑就往她的懷裏鑽，被她一把推開，然後小傢伙又開始哭了，哭的聲音震天。

我看着這一對母子，忽然有些惆悵。這個母親未必不愛自己的孩子，可這個孩子卻承擔了自己父親犯下的原罪，或許這個孩子是善良的，但這個母親已經愛不起他了。

後來，有人匿名把錄影帶寄給了警察，裏面還附上了每一個女孩埋葬的位置，信的最後說，我不求這個世界有愛，但必須有公正，害人的人如果不受到懲罰，只會讓好人沒有活路。

時隔一年，我偶爾又來到這個村子，這裏已經沒有男人，也沒有女人，只有老人和孩子。男人大多在監獄裏，女人大多嫁到省外，而且逢年過節也不會回來探親。